“不是我给你打的。”
闵玧其瞥向正在往枪里填充弹珠的你。
他看到你把枪架好，瞄准，姿势娴熟自然，气质一下从软萌变成凌冽。
闵玧其以前约会是个没有脑子的，第一次带迟惜砚就去的射击场。
他帮她调整站姿，摆放手的位置，两个人不经意的肢体接触，他却浑然不觉，只顾着看她打出了几环。
“是谁？”
朴智旻忽然没来由的紧张着什么。
一连串“砰砰砰”不间歇的气球破裂声，紧接着是路过的围观群众的赞不绝口。
“哇，妈妈，你看那个姐姐好厉害。”
“我也要小熊。我也要玩。”
闵玧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打开了通话中的摄像头。
人群流动，散开，异国的街头，彩色的气球和招摇的梧桐叶，这些都变成默片的背景。
只留那一抹最魂牵梦萦的倩影。
朴智旻攥紧了电话，掌心冰凉湿冷。
“呀，闵玧其，你在偷拍我吗？”
你走到闵玧其跟前，得意洋洋的晃了晃毛茸茸的熊，“不用你，我想要，我可以自己去赢。”
一阵摇晃的镜头过后，是彻底的黑暗。
“我在讲电话，大小姐。”
“付钱，付钱，快去。”
你转身对老板说其他的战利品留下，只带走这只熊。
老板很高兴今日不用破产，你笑眯眯用简单的德语告别。
“她在哪儿？”
朴智旻甚至没有时间去问闵玧其为什么会出现在你身边。他直奔最重要的一点。
“奥地利首都。”
闵玧其刚回答完，对面就无情挂断。
“喂？”
闵玧其合上手机放回兜里。
怎么，朴智旻，你还能赶过来吗？
你要多快，才能赶过来呢？
闵玧其坏心眼的耸耸肩。
他可说不准接下来大小姐心血来潮还会上哪儿去。
73
遮阳伞的阴影里，你舀了一大勺意大利冰激凌送到嘴里。
今天要把平时不能做的都一口气做了。
闵玧其把小熊放在椅子上坐好，“你的枪法跟谁学的？”
问完之后闵玧其就后悔。
你手顿了顿，瞳孔黯了黯，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笑嘻嘻抬眸，“你在套我话？”
闵玧其身体往后靠，无所谓的转头，“套你话还能被你看出来？”
你舔了舔勺子，胡乱下定义，语焉不详，“那就是对我感兴趣。”
“又来。”
闵玧其头疼。
朴智旻到底哪根筋搭错了。他到底喜欢你哪里？
你津津有味的吃半天，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跟一个讨厌的人学的。”
“？”
“闵玧其，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你把冰淇淋盒放下，打了个哆嗦。冻人的很。
你向出神的闵玧其伸出手道别。
“不是说，没地方可回吗？”
闵玧其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不是可以称为“挽留”。
你眼中流光婉转，“闵玧其，每个人都有他必须要做的事，也有他应该回去的地方。你也该回你的位置了。”
你默了默，垂下眼睑，那些轻盈的张扬的没心没肺被收拢。
你再次抬眸，已经是一片泾渭分明，划清界限。
“我们不是一路人。谢谢你陪我。”
谁是你的一路人呢？
朴智旻吗？
闵玧其沉默着，心事重重握住你等待的手。
“威武的警官大人，你也是血肉之躯，不要那么拼。总有人，会因为你受伤而难过流泪的。哪怕你自己不在乎。”
闵玧其下意识的握紧你抽离的手。
“玧其，警察也会流血，也会受伤，我不想拿自己和正义相提并论。但是，你要记得，有人会因为你受伤而难过。”
“平安回来。”
迟惜砚在车后伫立，目光追随着闵玧其的车渐行渐远。风吹动她单薄明丽的衣衫和裙角，那是她留给闵玧其最后的颜色。
是他，辜负她在先的。
是他，犯了最大的错误，低估了她对自己的深情。
该死的，是他。
“老头儿，我这次出完任务以后可以跟你请个长假吗？”
“还没完成就来讨条件？什么事由？一张口还要长假。真当警厅是你家的？”
“婚假。行不行？”
好像是被搁浅的痛楚，带着被长久压抑的巨浪，彻底席卷闵玧其那颗变本加厉
扑在工作上从而麻痹自己的心。
“你……”
你犹豫着，惊愕的看见面前骄傲冷静的警官，沉默着流下泪来。
74
每小时飞行起降价值0.97万美金的私人飞机，稳稳落在奥地利维也纳国际机场的停机坪。
朴智旻坐上接机的专车，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嗓音难掩倦色。
“到目的地还要多久？”
翻译替他转达后，小心回复，“最快四十分钟。”
“还要更快。”
朴智旻不再开口，风加速的在外面穿梭。
闵玧其给手机充着电，瞥了眼时间。
真快啊。
这就是顶级富豪追人的方式么？
“你居然带她去喝酒？”
几分钟前朴智旻一落地就联系他，得知地点后冷声质问。
闵玧其扶额，“事先申明，是她带我来喝。”
7小时前。
“闵警官，你怎么哭了？”
闵玧其也错愕自己在大庭广众流泪，下一秒就听到你跟路人摇着手解释。
“我没有甩他。是他甩的我。”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你还想哭吗？要不我带你去坐过山车？在那里哭没有人会看你。”
你认真安慰他，很成功，现在闵玧其一点都不想哭了。
“那好吧，”你大义凛然的拍拍他，“那就这一秒开始，当我陪你。你想不想去练歌房?”
闵玧其已经适应你的脑回路，不再试图理解，只需跟上。
“欧洲这边不太好找吧。”
“是吗？”
“你比我在这里呆的久应该更清楚。”
“不好意思，英国已经脱欧了。我没有发言权。”
结果是过山车也坐了，一群人鬼哭狼嚎叫得他耳朵疼。
然后去唐人街找了练歌房。
不得不说年轻人精力无限，最后一茬还来了酒吧。
酒保看她的长相说要提供护照。
闵玧其没想到她是真的随身带着护照，也是这个机会，他看到了她的国籍和出生年月。
她的生日，赫然与朴智旻的资料显示是同一天。
75
“你才23吗？”
你气鼓鼓瞥他一眼，“怎么，我不像吗？”
“比我想的，更小一点。”
你是明丽的，是鲜妍的，但更多的时候，你有超出年龄的成熟。
闵玧其晃了晃酒杯，把语气尽量放到随意，“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认识朴智旻的？”
你随着现场live的乐队有节奏的点点头。
“嗯……从我有记忆开始？”
闵玧其指腹扣在冰镇的啤酒杯上，“你们，是邻居？”
你有点熏熏然的趴在桌子上，“怎么你不是警察吗？这点小事都没调查出来？”
闵玧其敛了敛眸，朴智旻的事情他自然比别人清楚多一点，但对你，却满身疑团。
越靠近，越看不清，越看不透。
“我现在想了解的是你。夕颜，是你的本名吗？”
你歪过头，直勾勾的打量闵玧其，“哪有人这样子提问的？你是以男人的身份好奇呢，还是警官？”
“前者如何，后者如何？”
闵玧其之前的失态仿佛都是错觉，此刻他的情绪重新掩藏在冷白的皮肤下。
你噗嗤笑了。
“答案当然不一样。我对警官大人，是不会说谎的。如果是男人的话，就不一定了。”
你摇摇晃晃的举杯，“但你要想好了。你是警官，我就是犯人。你是男人，我就是……”
所有的未尽之言化成笑意的尾音，随着一口酒咽下。
闵玧其知道，树起心防的不仅只有他，还有眼前看似微醺的你。
更或者说，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是精心设计，像一个不会出错的工艺品。
阅人无数如他，接触过的案子，形形色色。
带着审视的目光再来判断，就能得出结论。
这种高密度自我控制的行为，往往出于专业的训练。最常见诸如军队，警校精英，组织中的…高位者。
你若受过某种专业的训练。
就算是偶尔展露的破绽，也是你有意为之。
你是最高级的猎手，惯常以猎物的姿态蛰伏。
闵玧其不愿得出这个残酷的结论，在与你相处了一天一夜，几乎算是共患难互相陪伴以后。
“那就别说了。”
闵玧其忽然选择了回避。你本就不是他要调查深究的对象。
他没有别的理由去了解你。
你其实有点猜到闵玧其会这么选。
心软了啊，闵警官。
这可不行。
不要心软，不要被人，抓住把柄才对。
我们要把尾巴藏起来，真心藏起来。
不要被人捉住，不要掉进，陷阱。
你在座位上摇摇晃晃险些跌倒，闵玧其及时接住你。
你在意识弥散之前，偏在他耳际，拽着他的衣襟支撑着身体。
“如果是今天，如果是你，我说不定会据实以告。你为什么，不敢问了呢？”
闵玧其怔然。
他为什么不敢追问。
他怕你是真的，还是怕你的一切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