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出来了。”
“谁?”
文此乐边出声,边回头看去,宾馆门口空空如也,哪儿有人出来?
她手下一抓,在某人趁机溜走时,一把攥住他的袖子。
谢京衔被拉回来,他抿了抿唇:“松手。”
“不放,我好久没见你了,你怎么都不找我啊。”文此乐偏头瞅一眼他背后的大家伙,“你还会吉他?”
谢京衔不知道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还是说他多了一段记忆?文此乐少了一段记忆?
“一点。”不精。
“会卡农吗?”
“不会。”
“真不会假不会啊?”
谢京衔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他还是那一句。
“你放心走啊?万一待会渣男跟我们打起来呢?”随口说的,孙曜坤还不敢对她动手。
他有什么可放不放心的?谢京衔心想。
他看四周,“武哥呢?”
快一点了。文此乐看腕表,“他明天还要送女儿上幼儿园。”其实张武今天休假,周围是其他人在上班。
好巧。谢京衔说:“我明天也得送我弟上幼儿园。”
“那我明天陪你一起送。”随便说说。
他不信。“……松手。”
俩个人八百个心眼纠缠着。
再不济。
“待会警察会来,你们想打来也难。”他说。
“万一很不幸打起来呢,警察局又不是我家开的,他们顾不到我。”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他声音跟挤出来似的。
太好玩儿了。
路边昏黄的光照下来,他那段暴露在空气里的脖颈干干净净,空荡荡,总让人想伺机咬一口。
可惜现在在外面,如果她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某人一定又会发作。
宾馆门口传来声响。
文此乐回头看了一眼,这下是真有人出来了。
沈苓跟她比了个‘ok’,搞定。
一行人陆续回到车上。沈濡原本要跟她车,远远瞧一眼,识趣地上了姐姐的车。
谢京衔不愿上车,他继续往前走。
文此乐无可无不可,攥着他的衣角,踩着他的影子。
地上影影绰绰,零零散散散落着枯叶,秋天到了,裹着灰尘的枝叶也蔫蔫地打着卷儿。
二人朝着人行道往下走,文此乐对今天的天气没有正确认知,穿得少。
方才在宾馆里有瓦遮头有墙挡风,浑然不觉,此刻压马路,风尽往她衣服里灌。
尽管前头有谢京衔挡着,可风像是四面八方而来。
谢京衔卫衣连帽兜起来,双手揣着卫衣兜。
他闷头朝前走。
走出十几米才发现不对劲,文此乐攥他衣角的手,在慢慢爬上他臂弯。
没有加绒的卫衣,布料单薄,手臂摆动不时就能撞到柔软的部位。
半边钢架,半边软软的触感。
明明撞到的是柔软的东西,他却感觉自己手臂在发麻。
“你……”他停下步伐,蹙了下眉。
他们停在一间连锁便利店门口,屋里投射出来正方形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好冷啊谢京衔,吃点东西吧。”文此乐打断他的话音,语气和态度不容置喙,拉着他的手臂便往台阶上迈。
谢京衔被拉出两步才犹豫了一下,犹豫过后还是没拒绝。
刚好他也有点饿了,距离上次进食,是六点多钟在录音室吃盒饭。
便利店进门是收银台,熟食区,关东煮,右手边一排靠墙高脚长条桌,有几个下晚自习没回家的高中生在吃关东煮。
谢京衔认出来他们的校服,是附近一所公立学校,镇重点,整个海市排不上前茅。
面前几排纵列的货架,零食琳琅满目,右边靠墙一排冰箱冷冻柜,摆了零星一些便当,炒面。所剩无几。
便利店里开了空调,设置常温温度,进来整个人舒服多了,不用担心一冷一热,刺激感冒。
文此乐扭头看他,心情有点儿微妙。
四个月前,也是便利店。
她和谢京衔初次见面。
一晃几个月过去,他手好了,脚也好了。
他们的亲密关系发展的也很不错。虽然谢京衔肯定不这么认为。
不过没事。
“好像剩得不多了。”
文此乐打量着货架上的便当,陷入纠结中,不知道吃什么好。
谢京衔拿下一个冰皮月亮蛋糕。
“好吃吗?”文此乐问。
“还行。”他随口回。
文此乐看了看他。
谢京衔一顿。
俩人对视两秒,谢京衔别开脸。
“去拿篮子。”他尝试抽出自己的手。
这次文此乐倒是很干脆就放开了。
他从旁边拿起一个便利店的红色购物篮,把葡萄味的冰皮月亮蛋糕放进去。
凌晨十一点多,速食基本所剩无几,他挑挑拣拣,拿了一个炸酱面。
“吃吗?”
文此乐点点头,“吃。”
“芝士炒年糕。”
“好。”
“溏心蛋。”
“嗯嗯。”
几乎他拿起什么,文此乐都点头说好。
最后结账时,不知不觉地购物篮里堆了许多东西。
溏心蛋他拿了两盒,炸酱面和芝士炒年糕拿了一份,芝士香肠咖喱乌冬面一盒,浓厚芝士片一小包,其他杂七杂八的,冰皮月亮蛋糕,一瓶茉莉乌龙茶,凤梨冰,冰杯,芋泥麻薯软欧,柠檬话梅冰杯,柠檬茶……
这家便利店不小,夜里光顾的人也不少,收银员却只有一个,在给前面的人结账。
文此乐站在他身后,头顶传来一句话,她没听清。
“什么?”
“关东煮吃不吃?”
谢京衔回头,见她亦低着头,端详收银台前的货架。
货架上排列不同牌子的避孕套。
“……”
文此乐不太了解这些尺寸,尽管牌子五花八门,目不暇接,却也无从下手。
“你买过吗?”文此乐终于收回视线,眼睛被灯光照得亮晶晶的。
“……没。”他说,“关东煮吃不吃?”
“谢京衔。”文此乐蓦然笑了,“为什么你每次都想转移话题,有用吗?”
“什么尺寸?”她又问。
“……”
谢京衔有点儿后悔了,他刚才应该甩开文此乐的手,直接跑。
或者,更早之前,甭管她摔没摔。
她说话小声,声线却实,前面的人离他们不到一米距离,将他们的对话全部听进耳里去。
说话间,前面的人扭头打量了一眼他们。
看他们年轻,作为过来人,没忍住道:“第一次啊?不知道什么尺寸,一样买一个试试呗,戴上掉不下来就是合适的,多简单的事儿。”
“也对啊。”文此乐恍然大悟。
“……”
谢京衔不管了,他将购物篮放到收银台去。
文此乐每样拿了两个尺寸,分别是54±2mm(大号)和52±2mm(中号),还问了收银员,销售最好的是哪个牌子?
收银员送走上一个为两个小年轻解答的客人,扭头盯着他们艰难憋笑,告诉她某某牌子很不错,很油,很润,第一次也好使用,“这几个品牌卖的很快,过敏几率很小。不过你最好一晚上只用一个品牌的,如果用完了觉得痒,那就可能是你对这个品牌的某种材质过敏。”
文此乐逐一记下,准备先试收银员说的这几个。
谢京衔耳后几乎红成一片,蔓延到颈项后。
结完帐,谢京衔收起手机。
俩人找位置坐,谢京衔觉得他得事先挑明。
“我不会跟你试。”
“为什么?”文此乐不解。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神经病吧?他像看白痴一样看她,“没有为什么。”
“哦。”
没有那就算了。
谢京衔觉得她没有听明白,又或者故意没听明白,顶了顶腮,却又对她无可奈何。
便利店最里头有一片宽敞的位置,靠墙分别摆了几张小圆桌,每张间隔一定距离,有几对情侣在聊天,吃雪糕。
他们在角落的圆桌坐下。
沈濡发来微信。
-?
她也回了一个问号。
谢京衔将拉来一张椅子,把购物篮放上边,特意没让服务员用购物袋。
手机叮地一声,沈濡又发来微信。
沈濡:你走了?你车不开走?
文此乐:没走,饿了,在便利店
沈濡:那我也来
文此乐:别
沈濡:?
文此乐:情侣拍拖。你来干嘛?发光发亮吗?
沈濡:情侣?
沈濡:人家认吗
文此乐不服气,刚要敲字回复。
沈濡:警察来了
文此乐把输入的内容删掉,发出去一个ok。
警察到,那接下来就没她什么事儿了。
文此乐收起手机,发现谢京衔打开炸酱面,把芝士炒年糕倒了进去。
“?”
她把手机揣兜里,边吃边凑近一点看,发现年糕是空心的。
“混在一起好吃一点吗?”她问。
“还行。”比斋是炸酱面,应该好吃一点。
“那为什么要吃炸酱面。”
“你有的选吗?”
也对。
大晚上的不想吃饭,就只能吃面,面只剩下这个炸酱面和泡面,她也不想吃泡面。
文此乐托腮,看他不声不响地操作。
加入炸酱面的炸酱后,又加入半袋芝士炒年糕的酱。
“……”
这不是黑暗料理吗?
“这是给我吃的?”文此乐抬眼看他。
“那你吃乌冬面。”
文此乐还是对眼前这个兴趣更大一点。
“这个你吃过吗?”文此乐问,“好吃吗?”
“还行。”谢京衔拆开浓厚芝士片。
“你怎么知道这能吃啊?”文此乐歪了下脑袋,两袋不同食物的酱料霍霍到一块儿……
“我在便利店打过工。”谢京衔说着,顿顿,抬眼瞧她一下。不过被李良搞砸了。
文此乐自知理亏,怒嘴角笑笑。
他继续说:“很多美食博主会来便利店探店,都这么吃。尝过,还行。”
一片芝士片盖在炸酱面和年糕上。
“在你眼里有好吃的东西吗?”文此乐突然好奇。
“没太注意。”他说完,拿起炸酱面和芝士香肠咖喱乌冬面去加热,再回来时拿了一些烤肠脆骨和关东煮。
吉他被他放在椅子里边,角落靠墙。
文此乐正在打量手里的凤梨冰,她如瀑的长发,随着肩膀手肘微动,而轻轻荡漾。
“加到冰杯里。”谢京衔把刚买的烤串和关东煮放下,将茉莉乌龙茶放到她面前,“然后加这个。”
“好喝吗?”文此乐照做。
“还行。”她矜持道。
谢京衔被她抢了台词,没说话,却是笑了下,在她对面坐下,把柠檬茶倒入柠檬话梅冰杯中。
不一会儿,面加热好了。
谢京衔去拿回来,让她挑一个。
这倒是难为她了。
一般情况下,她会选择全部都要。
可自从上次在不等闲一起吃纸包鱼就能看出来,此人对食物的态度是杜绝浪费。
既然她想长久地相处下去,那就不能一味地让对方不痛快。
如果她选择两个都要,那她大概率会吃不完,毕竟旁边还有一堆好吃好喝的,总不能肚子全给主食面条,而且晚上摄入那么多碳水……
正常来说,她会挑芝士香肠咖喱乌冬面,怎么看都比芝士年糕炸酱面好吃一点。可见识过谢京衔刚才那一顿混乱的操作后,以及现在看到成品,谢京衔使着筷子搅拌搅拌,芝士拉丝裹着年糕和面条。她又想尝一尝后者……
“我想两个都吃。”文此乐委婉道。
她想他们都做过那么亲密的事情了,一起吃两盒面条,不过分吧?
显而易见地,谢京衔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倒没说什么,也可能早在他预料之中。
谢京衔拿来那个原本装炒年糕的干净盒子,分拨一半给她。
乌冬面也一样,直接用盖子分拨一半出来给自己。
“好吃哎。”文此乐放下挡脸的盒子,眼前一亮,嘴角沾有一点芝士,没舔干净。
果然全部都要这个选项,永远不会出错。
闻言,谢京衔抬眼看了她一下,不知想到什么,他眼神躲闪了下,含糊道:“好吃就行。”
俩人在便利店待了大约十来分钟,面条吃完,饮料喝到一半,正当文此乐撕开冰皮蛋糕包装,沈濡打来了电话。
她接通,歪着头撕开包装袋。
“此乐,你还在便利店吗?”话筒里传来沈濡有些着急的声音。
“在,怎么了?”
便利店里很安静,谢京衔离得近,能模糊听到对方的声音。
“刚好,”沈濡松口气,“你现在方便买纸尿裤过来吗?急用。”
“纸尿裤?”文此乐手一顿,包装撕歪了,只撕出一个小口。
“对,就纸尿裤。”
“成人的?”她没见沈苓把婴儿带来。
“对。”沈濡语气支支吾吾,没说话,似乎难以启齿的样子。
“你……”
她以为是沈苓一行人之中的谁来了月经,是要买安心裤,只是说错成了纸尿裤,正要再次确定。
余光中,对面,男生摆摆手,示意她别问了。
文此乐挑了下眉。
她回答沈濡:“行,我买了就过来。”
等她挂断电话。
“可能是今天的那位当事人。”谢京衔两口吃完剩下的半根烤肠。
“你说沈苓姐?”文此乐把冰皮蛋糕放桌上。
“是吧。”谢京衔不确定是不是那位,“就是刚生完宝宝没多久的那位,生育后不是有那种情况吗?漏尿。按她说的买就行。”
文此乐将信将疑,一点头,“好。”
这倒是她的知识盲区了。
趁文此乐去买东西,他收拾了下桌面狼藉,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文此乐结账时,谢京衔到收银台要了一个塑料袋。
文此乐忽然问:“又是看电视看的?”
“嗯?”谢京衔一愣,反应过来,点了下头。
两人刚才买的食物还有一些没吃完,还有二十几个避孕套,收银员‘好心’帮他们用黑色塑料袋装起来。
考虑到对方情况紧急,俩人路上也没拖沓,五分钟赶到宾馆附近。
几辆车还没走,门口停了一辆警车。
“还没完事儿?”文此乐把塑料袋递给沈濡。
“还在上面。”沈濡把东西递给姐姐。
沈苓车门开着,她坐在里边,一脸窘态,跟她道谢。她月子期间捉到孙曜坤给女主播打赏,原本也没多爱,可不知怎么那段时间大动肝火,导致出月子后盆底肌松弛根本没修复好。不过她是做好思想准备后才决定生下这个孩子,晓得伴随生育带来的后果,她不为此后悔,只是偶尔在面对人时有点难堪。
“不客气。”文此乐说。
这个情况沈苓也不想走开,关上车门,直接在车上换裤子。
前座情侣下了车,与文此乐打招呼。
大家都不是普通家庭,在此之前见过一两面,打招呼更像寒暄。
文此乐寒暄完,也不欲多待,便带着谢京衔走了。
回到宜群社区,世界像是沉寂一样。
她和谢京衔的斗争又开始了。
俩人一前一后上楼。
“文此乐,我不跟你玩,你听见没有?”他揣着兜,声音也硬邦邦地。
“听见了,那我说三天一次,你听见没有?”
话音刚落,谢京衔驻足在台阶上,转过身。
不出所料,他脸色黑黑地,“你发情就去找别人。”
他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文此乐听着都要替他担忧。
文此乐:“我发情只会给你下药。”
随口说说。
文此乐真是奇了怪了,他这火有什么发的必要吗?是该怎么撒气就怎么撒气,气撒完了,她照样搞他,有耽误到一点吗?
还是说,反抗会爽一点?
那他还是会玩。
这个感想,文此乐只敢捂着没说,不然她怕他们在楼道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