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什么都做不了,文此乐也没心情留在这里。
倘若不是不信任酒店,不喜欢酒店的氛围,她会选择长期包一间套房,方便,快捷,高效,省事。
文此乐将客厅的灯光调暗,暗至看不到物体的细节,只能依稀看到轮廓。
原本想要熄灯摸黑吻上一吻,最后文此乐只是摸摸他嘴角,低声呢喃:“晚安,亲爱的。”
***
双节几天假,文此乐自然不会想要把大好假期留在从小长大的海市,国内人山人海,去哪儿都挤,但凡是出名的景点或餐饮都要排队。
于是她选了免签的法属大溪地,美中不足是规定需要跟团,有关部门批准的具有组织出境旅游资质的旅行社组团,否则还是要办理相关签证。
不过办法总比困难多,何况这还是自找的困难,直接找当地旅行社出个函就行,她带着符煣煊简单几日游。
国庆后,文此乐过得较充实,照旧一天当中没课的时间去给文怀远当助理,晚上在羽毛球场待二三个小时,挥洒汗水,出汗分泌多巴胺后,学习工作累积的小压力亦被冲刷洗净,整个人轻松愉快,心情舒畅。
从球场出来,文此乐回公寓简单冲了个澡,养发馆的两个护理师也到了。
一个叫bella,负责头发护理,一个叫carol,负责皮肤护理。
“老板,今天还是粗洗吗?”bella问。
“对。”文此乐颔首,“喝点什么?”
“水就好,谢谢老板。”bella笑道,“我们待会还要回馆里干活,这次活动找的明星还真不错,馆里来了好多阔太,还有特地从别的城市赶来的。”
“是吗。”文此乐笑了笑,给她们拿了两瓶没开过的依云。
她自己则倒了一杯红酒,三人进了公寓的护理室。
护理室不大不小,中间有洗发床,对面是投影幕布,可以放电影。
周遭是一些柜子,架子,用来放护肤产品,洗头产品,还有一些护肤器械。
一般情况下,文此乐的洗头频率是两天一次,运动后出汗了则是一天一次。
看专家说:洗头最好不要太频繁。
这事因人而异。
关键在于文此乐是油性发质,轻则油脂迅速遍布每一丝头发的根部,再漫延整个头,重则毛囊阻塞,脱发,头皮屑,以及获得一头螨虫。
尤其她还是细发,每一根细发的圆周较小,单位面积上的毛囊较多,皮脂腺同样增多,故分泌皮脂也多。
再加上运动出汗,汗和油加在一起,文此乐实在不敢想象,它们要在自己头上待上一天一夜。
因此她一旦运动出汗,洗头次数就会从两天一次,变成一天一次。
可女人总是爱美的,她有一头长且密的黑发,如瀑布一般长及尾巴骨。
于是一般情况下,女孩儿洗头时间要洗干净是十到二十分钟,到她这里需要二十分钟起步,洗护人员需要保证将发缝中残留的洗发露冲干净,免得堆积起堵塞毛囊。
洗头后需要尽快吹干,因为潮湿也是螨虫喜爱的环境,如果不想螨虫在自个儿头上安居乐业的话……
可文此乐这一头长发想要彻底吹干着实不容易,洗吹加起来起码一小时打底。
这还是在有人帮她操作的基础上。
如果换她自己来操作,二十四小时里,要花一个小时出来专门打理头部,还不包括护肤,她想她会发疯。
洗头前需先进行预洗,bella手里拿着一把宽齿梳子,站在她身后,为她梳理头发,以防发丝纠结和打结。
三人很有默契,文此乐将平板递给暂时没工作的carol,让她找一部她觉得好看的电影。
“就看这次推广的两个明星的电影吧?”carol接过平板,“他们之前拍过一部悬疑片,虽然电影里没有对手戏。”
“行。”
文此乐没什么所谓,反正她们也不会真在这里看起电影来,只是充当背景音,待会她躺下后,carol需要为她进行护肤环节。
bella和carol不是第一次为文此乐服务,最早追溯到两年前,彼时文此乐刚上大学,从家里搬出来独住。
在家有阿姨帮她洗头,从她九岁洗到十六七,人原本是家里帮佣,带出来不合适,变相成了爷奶放在她身边的眼线。
文此乐只能重新找人,找来找去,文此乐都不满意。
一气之下,干脆找人一起开了一家养发馆。
地址就在文此乐的公寓附近,主要提供养疗修复头发服务,通过对头皮、毛囊、头发进行科学系统的养疗,达到保养、预防和治疗效果,比如控油、舒屑、防脱治脱、养发等。外加脸部护理。
规模不大,却也不小,每层三百平,一共三层,客户基本是小资,阔太和网红。
平时可提供预约上门.服务,不过不是一般人能消费起的,价格程度不一,且至少家里有个像样的洗头床。
bella和carol算是从别家护理中心跳槽来的,技术不错。
文此乐躺下来,bella撕开一个热敷眼罩帮她戴上,用光能梳打开蓝光模式,梳子震动刷一遍头发,按摩头皮。
眼皮眼周热热地,梳子拂过发间,轻擦头皮的声音窸窸窣窣,不知不觉间,她全身放松了下来。
梳子环节结束,carol抵来一支大棉签,和一个小玻璃碗。
玻璃碗里装了两泵头皮清洁绿泥,bella用棉签沾上绿泥,从右到左依次拨开发缝,可见头皮,搽上绿泥……
这个过程不长不短,文此乐短暂地舒服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时,眼罩已摘开,carol在为她贴面膜。
她的手机响了,bella问她要接吗?
文此乐瞄了一眼来电显示。
沈濡。
她接通电话,开了免提,告诉对方她在家里洗头。
“哦,那我上来吧。”沈濡说。
文此乐还没问他什么事儿,一听也没什么所谓,由得他了。
过了一会儿,carol为她贴好面膜,洗干净手去开门。
沈濡一进护理室,便说:“待会玩儿去吗?”
文此乐:“你能不能抓一下你高中生的定位。”
沈濡郁闷,拉来一张椅子。
“我天天坐在学校板凳上学习,怎么就没抓了?一没打骂老师,二没逃课,天天老老实实上学堂,规规矩矩交作业。”
文此乐:“是,一看排名八百开外,你好意思说吗?”
沈濡一屁股坐下,纳了闷了,“那我们学校是什么学校?那可是一中,全市排名第一的高中,我就算八百名开外,那我也比其他高中的第一名厉害。”
文此乐骂:“你拉倒吧你,什么诡辩!”
bella和carol在一旁听着,没忍住偷笑。
沈濡不服气:“我又不是你有皇位继承,我那么努力干嘛?”
文此乐:“你就这么没志向啊?”
沈濡在家排行老三,头顶有个三十岁的大哥,有个二十七岁的姐姐,他是他父母的老来得子。
三十岁的大哥沈安晏有妻有子,管理家业。
二十七岁的姐姐沈苓,前几年刚毕业就在家里安排下相亲,有个没什么用的纨绔子弟富二代丈夫。
沈濡嘀咕:“我怎么又没志向了啊?”
文此乐不想pua他,却也不想看他自甘堕落。
去年沈父病重,沈母陪同出国治病,散心旅游。
平日一家三口生活,忽然剩得沈濡一个。
沈濡从家里搬出,到她楼下来住,两家关系好,文怀远亦叮咛过她,看着点儿沈濡,别让他步入歧途。
这还用得着说吗?好友发小一场,小时候过家家,沈濡还扮过她儿子,此等交情,文此乐哪会眼睁睁看他自暴自弃。
“那你说说你以后想干嘛?”文此乐闭眼问。
“都聊到这么远了?”沈濡一愣,“……我没想好。”
“你不会连大学读什么专业都没想好吧?”
“……你怎么知道?”
文此乐无声叹气,这就是父母没尽责,以及应试教育导致的后果。
“你现在读物理化学生物,专业差不多都定死了,其他的你也去不了,现在不是核就是机械,科学环境这些。进实验室吧。”
“不要啊。”沈濡哀哀道,“进实验室那我头发不得掉光光。”
说到头发,bella已经在为她进行最后的冲水。
面膜结束,bella顺带帮她洗脸。
她的发质很好,常规洗吹即可,毋须像店里的客人还需增加去除头皮屑雪花等环节。
护肤也只是基础护肤,在她这个如花似玉的年纪,还用不到频繁使用大型器械等。
洗完头后,bella拿来吹风机,帮她吹干头发。吹风机声音不小,交流费劲,沈濡扭头看起电影。
吹完头发后,关上吹风机。
bella问:“今天要用什么味道的防脱精华啊老板?”
文此乐想了想,“柑橘吧。”
“好叻。”bella去拿。
“你好辛苦。”沈濡说。
他也不是头一次目睹这个场景,文此乐长这么大,从来没自己一个人洗过头发,最多最多自己洗个发尾,保持发尾柔顺。
她打小就有人服侍,小时像个长发公主,头发如瀑,长及脚面。
沈濡倒是看一次震惊一次,尤其小时候,以为人人都像文此乐这般,长头发的女孩儿是不会自己洗头的,都得是别人帮忙洗。
长大后认知崩塌个天翻地覆,原来文此乐这样的操作才是异类。
沈濡费解问:“值得吗?”
“什么值不值得?”文此乐没听明白。
“头发剪短一点不是更轻松吗?”
“哦,我喜欢我头发茂密的样子。”
“不觉得麻烦吗?”
沈濡知道她的习惯,出汗后就要洗头,洗一次一个小时打底,一天可才二十四小时啊,她真奢侈。
“我麻烦什么?”文此乐笑道。
“就是,老板这不是有我们吗?”bella笑道,“小沈先生,现在好多人不会洗头的嘞,就像很多人不会正确刷牙一样,咱们老板还给好多年轻人提供了就业岗位,这是善事。”
沈濡扑哧一声:“你好会说话。”
文此乐认可:“你是要向她学习,笨蛋。”
沈濡张开嘴巴,刚要反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还真应了文此乐那句笨蛋,头脑空空。
手机响了,他边掏手机边说:“至少笨蛋长得好看。”
文此乐闭眼摇头,“那你以后吃软饭去吧。”
沈濡:“喂,姐?”
bella拨开她的发缝,开始涂抹精华,浓浓的柑橘香在她发间散逸开来。
沈濡蹙眉:“什么?你先别哭,我没听清。”
文此乐睁开眼,carol站在她面前,在为她擦乳液。
沈濡在她的斜侧方,眉头越皱越紧。
“what?”沈濡唰地站起来,“fuck!孙曜坤出轨?”
carol手一顿,有点紧张,她们这种打工人,可不太敢听这种豪门秘辛。
carol近距离静观默察文此乐的表情,见她并未表态,加快指腹轻柔按摩至吸收的速度。
沈濡气得脸都红了,又气又无奈,坐下来,“姐,你先别哭,我听不清……”
“问她在哪里。”文此乐忽然出声。
“哦哦。”沈濡问沈苓,“你在哪里?我们现在过去找你。”
沈苓道了地址。
“她在家。”沈濡说。
“孙曜坤呢?”
“孙曜坤呢?”沈濡问回去。
话筒里,沈苓啜泣说:“我不知道,那个小三给我发了他们的床照,之前的,还、还说现在在开房……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在哪里……”
“你说什么?”沈濡拔高了声音,说到“么”字差点破了音,被空气呛了一口,干咳几声。
沈濡的声音都变得嘶哑,看了一眼bella和carol,没说话,起身离开护理室。
bella和carol识趣地立马加快手头的速度,几分钟后,二人收拾完护理室,快步离开文此乐的公寓。
文此乐端着红酒杯出来,沈濡正在给孙曜坤打电话。
没人接。
“你打给他有什么用?”文此乐在沙发坐下,酒杯放好,“指望他接你电话,你们坐下来聊?”
“操,这个龟东西真不是人!”沈濡挂了电话,继而打给亲哥沈安晏,“我姐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呢,他就来这一出!操操操!人渣!”
然而沈安晏的号码在占线中,亦无人接听。
文此乐看着他,无奈摇摇头,摸来自己的手机,翻开联系人,找到助理潘朋义的号码,拨打。
那边很快接通电话,“此乐?”
“是我。”文此乐说,“你查一查沈濡他二姐的丈夫现在在哪里。”
“好嘞,小事。”潘朋义二话不说应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就这。”
“ok,马上去。”
潘朋义是文怀远安排给她的私人助理,平时负责处理她生活上的私事。
查人这种事最快是通过公安系统,酒店宾馆那边登记入住后,信息会自动备份到公安局的服务器上。
且是相当详细的记录,什么时间,几个人,哪个房间,身份证扫描,应有尽有。
只要孙曜坤确实在开房,那他和谁开房,在哪开房,马上就会一清二楚。
她这边通话刚结束,沈濡那边倒是通了。
“哥!”沈濡刚想说话。
沈安晏已经开口:“我已经知道了,你不用说。”
“啊?”沈濡懵了一下。
对面却没了声音。
沈濡耐心等几秒。
还是没有。
“没了?”沈濡错愕问,下意识看向文此乐。
文此乐冷笑出声,“男人。”
“你要有什么?”沈安晏话锋一转,“这么晚了,你还不睡?明天不用上课么?”
“明天周六。”沈濡还是学生脑袋,下意识反驳,说完觉得不对,他声音拔高,“就算明天周一,这事儿还重要吗?孙曜坤出轨!大哥!你没接到二姐电话吗?”
沈安晏声音冷静:“我知道,我现在不在海市,你既然不想睡觉,那你去看看二姐,你二姐一直在哭,哭是没用的——”
“那你说什么有用?什么有用!”沈濡气得火冒三丈,“你说话一定要这么冷血吗?沈安晏!沈苓和你无亲无故吗?三十几度的天,你怎么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
“现在十九度。”文此乐说。
沈濡瞪她,沈安晏的声音从话筒传来。
“我没这么说,但哭就是最没用的,你认同吗?”
沈濡气火上头,才不管他说什么,就跟他唱反调:“我觉得哭超他大爷的有用!”
沈安晏叹气,像是对这对姐弟感到深深的无奈,“我又没说不管了,孙曜坤我不会放过,这么跟你说可以吗?你二姐当事人,现在难过听不进话可以理解,你要跟她一起胡来?你待会见到她千万注意别跟她一起哭,她现在不能再受刺激了……”
一番语言的艺术之后,沈濡稍稍被安抚住,他抿着唇,深深呼吸几口气,“之前二姐说过她怀疑孙曜坤出轨,捉到他打赏女主播,一次几万几万的打,跟女主播撩骚,只是没实质证据,你也说过教训他,你教训他了吗?”
沈安晏:“大人的事情……”
“去你大爷的!”沈濡挂了电话。
不到半分钟,沈安晏的电话打进来,沈濡没接,挂了。
最后对面发来一条短信:我这边走不开,最迟明天下午回海市。你不要意气用事,凡事用用脑子。
沈濡发了个中指emoji过去。
与此同时,文此乐手机响了好几声,潘朋义给她发来微信。
她打开微信,到潘朋义的聊天口,潘朋义还在给她发图,最后是一个定位。
定位在酒店,图是开房的详细信息,以及宾馆提供的监控,拍到孙曜坤搂着一个女人开房的过程,还有孙曜坤停在宾馆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文此乐打开表情栏,发送第一个emoji。
乐此不疲:[愉快/]
潘朋义:需要我过去吗?
乐此不疲:再说。
潘朋义:好的,等你回复。
乐此不疲:[愉快/]
文此乐收起手机,看向小狗样儿的沈濡,朝她露出星星眼。
文此乐眼尾挑笑,把手机递给他。
沈濡划拉下来仔细看完,方才气得太上头,这会儿劲儿过了,他冷静下来,又有点迷茫。
“过去后打他一顿,然后呢?”
沈濡的计划里只有打孙曜坤一顿,再多就真的脑袋空空,不知道了。
他的直觉是虽然机不可失,但是时不再来。
打这一顿之前,应该做个周全的计划。
“问你姐。”文此乐说,“去不去也是问你姐,否则我们去干嘛?”
“去打他啊!”沈濡高声道,却还是听话地拿出手机。
“你打不过他。”
文此乐见过孙曜坤,孙曜坤虽然是条细狗,但是沈濡更细。
区别在于沈濡是纤细少年的细,孙曜坤是身材瘦小,平时白衬西裤系皮带,很像几年前在网络上跳社会摇的男人们。
见他还要反驳。
文此乐欲封他口:“我的人也不会帮你打。孙曜坤没用而已,不是他家里没用,如果他想要追究,我的人帮你背锅啊?还不如你去呢,至少你在这方面有免死金牌,他肯定不敢动你。”
沈濡嘴巴鼓着气,气成河豚,给沈苓打电话。
文此乐拿回自己手机,看来今天这一趟还是要出去的,无论是去哪儿。
她到更衣室换衣服。
出来时,沈濡还在跟沈苓打电话,“那我们过去接你。”
“去哪?”文此乐扬眉看他。
“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