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进了第三单元楼。
谢京衔一路不耐烦,呼吸因发烧而灼热,想着怎么把她甩掉,就算甩掉一时也行。
正思忖着回三或五楼,直接把她关门外可不可行。
二楼,文此乐拉下右边门的把手。
门开,谢京衔被她扯了进去。
他的计划泡汤。
“……你在这种地方安指纹锁啊?”谢京衔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选了最轻的槽来吐。
这不是摆明在跟贼说,这扇门后有好东西吗?
“钥匙开门太慢了。”文此乐解释,“掏钥匙的功夫,就够你跑了。”
“……”既然你都知道……
“好玩吗?”
“我哪里惹到你?”
“没完没了了是吗?”
谢京衔冷下脸,一连三问。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文此乐静默盯了他一会儿,转身关上门。
这屋子是她两月前叫人购置的。文此乐不喜欢酒店的氛围,飞花离宜群又太远,本想着折中挑个地方,最后想想还是算了,这人没什么耐心,叫来叫去他又要叫板,比如现在。
“来看看这屋子布置的你喜不喜欢?”她堆出笑容,嫣然一笑,牵过他的袖子进屋。
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谢京衔抿了抿唇,额角青筋隐隐若现,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握着她脆弱的纤颈,声音淡淡,“听不懂人话是吗。”
他进,文此乐只能退,退到客厅沙发处,退无可退,她背部抵沙发靠背,感觉到他手劲儿在缓慢拢紧,桎梏她的喉咙。
不疼,没到疼或窒息的地步,只是虎口压着喉结,稍稍不适,像极他那没什么威慑性的威胁。
文此乐:“我们说话能不能高效一点?至少有一次可以达成共识,不如就今天?培养一下默契?”
“你现在是不是疯了,有病就去看病。”他声音冷冷的,和他身上炽热的温度相悖。
俩人靠得太近,谢京衔皮肤的热源源不断过到她身上,文此乐垂下眼睑,他脸上的口子已经愈合,甚至连疤都没留。
她轻声哄他:“你说得对,我确实是有病,但我现在也没有执意要你跟我谈恋爱啊,我只是缺爱,想让你陪陪我,其他男的我都看不上,我只看上你,只喜欢你,我有什么办法?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
“更何况,我找你也不频繁啊,一周一次?三天一次?”
谁开荤了还能忍得住不大鱼大肉啊?她只是犯了成年人都想犯的错。
“一天一次我也吃不消,还是三天吧,一次给你放三天假,怎么样?”
文此乐试图跟他打商量。
“……”
他脸色不好,不知道是被她气的,还是因为发烧。
文此乐:“你总掐我脖子,我喜欢你喜欢的紧,才不生气,愿意包容你的一切,但你总这么气下去也不是回事儿,气坏了我心疼,完事儿了你还是得陪我,所以你想开一点不好吗?”
谢京衔双眼缓慢闭了一闭,颤动的眉心彷佛忍得艰难。
文此乐抬起手,指尖流连于他的下颌,他气得发抖,侧开脸躲开。
文此乐担心他这个情况再说下去得气到吐血。
“先吃饭吧,好不好?好好吃饭,睡一觉,退烧前我保证不闹你。”文此乐拽他卫衣袖子到餐厅。
先哄哄他。
其实晚餐在咖啡店门口就已经定好,那时她还不知道谢京衔发烧,预定一桌法餐上门,这家法餐不仅菜品精雕细琢,还出了名的出品快。
经理给她发过今晚的菜单,她在谢京衔出咖啡店前大致过目过一遍,鹅肝慕斯可乐塔,海胆配炸鲜奶,勃根地红酒炖牛肉,生牛肉塔塔……
这家餐厅她光顾过不少次,跟她对接的经理全程仔细小心字斟句酌,问她有没有哪一道菜是不满意的?又是哪一道菜符合她的心意,她的宝贵意见对他们很重要云云。
文此乐本就对记名字这件事不擅长,更别说记一堆菜的名字,只敷衍回复:你们看着上就好。
这类餐厅是不敢糊弄她的,连忙回复过来一串好的好的,一定拿出百分之一千的认真,鼎力做到让文小姐您满意为止。
结果……
文此乐只能临时让张武跟营养师对接,换上营养餐。
营养餐好做,考虑到病号或许没食欲,消化吸收相对产热少,对体温降低有帮助等,现在摆在台面上的是水饺面条,一杯橙汁,一份果切。
为了不馋着病号,所以摆在餐桌上的病号餐乘以二。
好生生一顿烛光晚餐,变成寡淡病号餐,文此乐都为自己感到委屈。
病号本人倒是压根不在乎吃什么。
他先前吃过药,安静下来后困意爬上来,这会儿全靠意志力在对付这一餐。
吃完后,他提出要回家洗漱。
文此乐拉着他到浴室。
经过两个月的重新装修,这间屋子大致布局没改,不过浴室几乎改头换面。
……她把客卧改成浴室了。
不知工人怎么改了管道,总之一切尘埃落定。谢京衔瞧着心情复杂,因为浴室楼上,就是他和谢旭的房间。
客卧,不,浴室做了极致的干湿分离,淋浴和浴缸占半个区域,另一面加装了落地镜。
大理石台铺装的洗手台十分宽敞,也很空旷,上面有一个盆栽,种着万年青,还有一个蓝牙音响。
一共三层抽屉,第一层化妆箱,护肤彩妆,卸妆水和棉等,卫生巾、棉条,一次性内裤。
第二层一次性的东西居多,一次性毛巾,澡巾等,以防备用。几盒未拆的牙膏牙刷牙线,纸巾,无味湿巾……
第三层:除味喷雾剂,剃须刀,等等。
谢京衔看出来了,这个规格是把文此乐的公寓浴室复刻一遍。
上次借着解开手铐的动机,他粗略打量过公寓全貌,当时打开过主卧外面的卫生间,现在再看这个浴室,一模一样的干湿分离,淋雨区和浴缸,如出一辙的洗手台和抽屉,抽屉里毫无二致的琳琅满目。
不得不承认,文此乐有在给他这种街头小混混一点富人大小姐的震撼。
“哦对了。”文此乐说着,暂时离开浴室。
没过几秒她又重新出现,递给他一个盒子。
盒子外包装是冲牙器的图片。
“在这里你就用这个。”文此乐把另一个未拆的盒子放到洗手台上,那是她的。
房子半月前重装好,期间她来过一次,冲牙器是直接从她公寓里带来的,两个备用库存,她惯用的一个牌子,黑金拼色,噪音很小。
之所以记着这件事,还是由于上次尾随谢京衔回家,在五楼有用过林子显家的卫生间。
楼房年久失修,隔音太差,解手时水声回荡,外面能听得一清二楚。
饶是文此乐不知尴尬为何物,一个厚脸皮的人都觉得羞耻,因为某人在床上口无遮拦的话,不断在脑海中播放重播。
她为了不上厕所,连喝水都有意在控制,最后实在憋到不行,感觉膀胱要裂开,才直奔卫生间,关上门,还得控制液体慢慢流出来……这感觉谁懂?
不久后,某人从客卧出来,进卫生间洗漱,最初很正常,里头亮着光,她能根据每个动静推测出他在干什么,放水,洗手,挤牙膏后牙膏放回洗手台上。
夜深人静,丁点儿声音都能被放大。
正当她感叹自己在公寓厅卫放蓝牙音响是个多么天才的想法时,忽然间,卫生间里传出来嗡嗡的动静。
“……”
文此乐懵了一下。起初很尴尬,不确定他是否在使用飞机杯,因为他们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虽然她也不知道使用飞机杯是什么动静,可跳蛋基本上是这样的高频嗡嗡声,只是分贝上更小一点,微乎其微。
她在外面煎熬,折磨,想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下头。
直到谢京衔打开洗手间的门,拿着没电的冲牙器出来,找到充电线插上,她才恍然大悟。
她的习惯是饭后漱口,使用牙线,每天使用冲牙器,这样比较卫生,好巧他也是。
太好了,她心想。这人还真是哪哪儿都让她感到很满意。
文此乐对他是越看越满意,推着洗漱完的他进入主卧。
主卧装潢家具陈设也做了相当大的改动,好比火柴盒的屋子外壳,童话故事般地富丽堂皇寝室。
谢京衔看了一眼便调头往外走。
他决定在客厅沙发上睡。
沙发也很大很宽敞,上面备了一条空调被,和文此乐公寓里的习惯一样。
文此乐原本想劝他去主卧好好休息,不过也没道理在这种无关要紧的事情上闹得大家不愉快。
她回主卧去,拿出一个枕头给他。
在客厅也有在客厅的好处,好处就是‘出入无间’,她可以随时随地骚扰谢京衔。
“听说发烧了,那什么会很热,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她坐在地毯上盘腿,盯着在戴眼罩的他。
谢京衔眼尾晕着红,因困觉而眼神湿润。
像小狗,雨天被打湿的可怜小狗。
眼罩遮上好看的眉眼,重点落到他挺拔的鼻子与柔软的唇上……
遗憾这片唇,她脖颈,锁骨,胸部,腰肢,大腿内侧都尝过,唯独她可怜的唇没尝过。
谢京衔躺下,掖了掖被子,对她的话如风过耳。
“谢京衔。”
“谢京衔。”
文此乐叫了他两遍,第一遍实声,第二遍气声。
沙发很大,她趴在沙发旁还能与他隔一条‘楚汉河’。
“先别睡。”文此乐盯着他的唇道。
说着,她朝他耳蜗吹吹气。
男生似乎不大耐烦,被子一把拉过头顶。
“小谢,小谢……”可怜兮兮的语气,她从旁侧掀起被子边沿,“让我试试吧。”
“试什么?”他不解,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
“让我试试热不热。”
“……”
“……”
他唰地坐起,一把摘下眼罩。
黑发因挣扎而凌乱,他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羞愤。
“有没有人性啊你?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脑子里还装着那点事儿。”
声音中气十足,瞧着也不像是病很重的样子。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说了。
他眼底簇起一团火。简直神经病,早知道睡主卧锁门了。
“你不想试试吗?实验出真知啊,顶多下次换我发烧让你试回来。”文此乐语气里亢奋,有佯装的可怜兮兮,还有一丝妥协。
谢京衔快要气笑了。
“发烧剧烈运动导致心肌炎,你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啊?”
文此乐嗅到他退让的苗头,眼前一亮。
“我在上。”她双手举起作发誓状,语气真挚,声音温和,尝试平息他即将爆裂的情绪,“我来动,保证不让你运动到一点。”
“……”他犹豫了一下,别开脸,重新躺下来,“走开。”
“真的不试?”
文此乐还想再挣扎挣扎,万一呢?之前谢京衔那么讨厌她都能硬,他的意志力瞧着也没坚不可摧到哪儿去。
他声音轻轻“嗯”一声,拉起被子遮住下半边脸。
“等你睡醒?”她已相当有诚意,说不定睡醒一觉他还烧着。
手指骨戳了戳被子,顶出一口子方便呼吸,眼罩遮住眼睛,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听说很爽。”
“别动。”谢京衔攥住被窝里作乱的手,声音低低黏黏的,倦怠渐渐侵袭他的神经,又说,“乖。”
文此乐被这个字冲击了一下,吓得抽回手。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夸。
……好吧,勉为其难答应他一下下好了。
没过一会儿,谢京衔似乎睡熟了,呼吸浅而匀速。
好遗憾。文此乐托着下巴颏,赏他好看的睡颜,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