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许有仪抱了两床被子小心翼翼靠近喜床。
这是一个造型简朴的架子床,只在床外面做了不到一米宽的塌,放了一桌一椅,用两层布帘围挡。
据说有那奢侈的,会把架子床做的像房间一样,布置的也和普通房间无二,这甚至是富贵人家炫富的一种方式。
可惜穆无忧看来没那个财力置办超豪华架子床,否则她直接在里面找个小卧室睡了,也不至于受冻。
穆无忧应该已经睡熟了吧。
许有仪抱着被子悄悄打开第一层床幔,很好,没有动静。
她踢掉鞋子轻手轻脚上了塌,可惜这个塌太窄了,否则她在这里将就一夜也不是不可以。
她把被子放在塌上,深呼口气,祈祷穆无忧千万别醒,然后轻轻打开第二层床幔……
没醒!
穆无忧直挺挺躺在床的外侧,双手自然放在身旁,压住了身上的杯子,睡得安安稳稳,整整齐齐。
当兵的都这么睡吗?真好。
许有仪把床幔挂好,抱着自己的被子从床尾悄悄爬过去,成功把自己安置在床最里面,缩缩脖子,满意的长出口气,真暖和啊。
刚闭上眼,就听得耳侧传来一句叹息,“娘子这样做合适吗?”
许有仪吓了一跳,就见穆无忧拢着被子悠悠的坐了起来,“我该怎么和未来的夫人解释?”
“这个,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娘子怎能说无人知晓呢?”
这个对话太奇怪了!
许有仪撇着嘴装可怜,“外面真的太冷了。”
她灵光一闪,拿了一个被子横在中间做了个隔断的样子,“这样分开,我们就不算睡一张床,算两张。”
她又把隔断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只留了一米多点的宽度给自己,讨好的道:“我就要这么点就行,我真的很怕冷。”
穆无忧定定看许有仪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罢了,是我思虑不周,”他把隔断又挪到中间,“下次不许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快点睡吧。”
许有仪忙躺进被窝,左右翻滚把被子压在身下,又一个抬腿,做了一个完美收缝,冲着穆无忧点了点头,“我睡了。”
然后直接闭上眼睛。
穆无忧失笑摇头,轻手放下两层床幔,遮挡了龙凤花烛的亮光。
鸡鸣三声,天将破晓,许有仪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人在说话。
她皱着眉头翻了个身,可那人却不肯放弃,直接上手推了推她,“快卯时了,我们该出发了。”
许有仪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了穆无忧无奈的脸,一瞬间的迷茫过后,很快清醒起来,“我这就起。”
许有仪动作麻利,很快收拾好了自己,早知道今日行程紧,所以只简单挽了头发。等她出来时,行李已经装车了,骏马在晨曦中嘶鼻,吐出一阵阵热气。
穆无忧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扶上马车,歉意道:“明日本该是你回门的时间,却没法回来了。”
穆无忧回京述职的时间是早就定好的,轻易不可改变。
“没事,本来就是我乱了你的计划,再说了,我回门也没什么人。”许有仪反而安慰穆无忧道。
许有仪是真的没什么感觉,她来这里也就一个多月,确实伤感不起来,硬要说的话,大概有一点遗憾。
她本来以为可以在这里躺平养老的。
许有仪掀开车帘,看向窗外。
卯时虽早,却已有人活动了。早起的商贩,上工的人,还有热气腾腾的包子香了一条街。
“要吃吗?”见许有仪盯着包子不挪眼,穆无忧问道。
许有仪摇头,太早了,她没胃口,“我不饿,直接走吧,不要耽误时间。”
穆无忧还是叫停了马车,买了一屉包子带上车,“不差这点时间。我还买了豆浆,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许有仪道了谢,接过豆浆小口喝着,确实暖和不少,是她熟悉的味道。
马车辚辚前行,突然停下了。
明月探头进来,“公子,有人拦车。”
许有仪跟着穆无忧下车,一眼看到在城门口提着篮子的刘妈。
“刘妈,你怎么来了?”
刘妈把手里硕大的篮子直接塞到许有仪怀里,
“我不来怎么行?没吃早饭吧,我就说你这个睡懒觉的习惯不好,总是不吃早饭怎么行?”
“我特意给你蒸了粘豆包,这东西顶饿,你带着路上吃。这个壶里是热橙汁,你带着路上喝,我特意和店家说好留下的。”
她瞥了眼穆无忧,又悄悄把许有仪拉到一边,
“穆将军是个好人,你和他好好过日子,以后可不能任性。不过真过不来也别委屈自己,咱大夏女人可不兴憋屈过日子那一套,不行你就回来,店刘妈给你看着,保证和新的一样。”
“按理这话不该我说,可谁让我看着你长大呢。”
她抬手抹了下眼睛,“有时间也回来看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许有仪眨眨眼,哑着嗓子道:“嗯,我一定会回来的。”
刘妈嗨了一声,“看我,年纪大就总是乱想乱说,你是要过好日子的,京城是个好地方,比咱边城好多了,回来干啥。”
“对了,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节了,我做了五仁月饼,都是我自己挑的好坚果,炒的刚刚好,那馅儿香的人直犯迷糊,好吃的很,你带去给穆将军家里都尝尝,也是娘家人的一点心意。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嫌弃……”
“当然不会,我和姐姐最喜欢吃五仁月饼了。”穆无忧上前,轻轻拉着许有仪的手,“刘妈放心,我会好好对娘子的,等忙过这一段,一定带娘子回来看您。到时候也带你去京城玩一玩。”
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本《三字经》,“这是我小时候用过的,上面有先生的批注,娘子特意嘱咐
我准备的,本来打算送到公子就读的学堂去,既然刘妈来了,直接给你也是一样的。”
刘妈推辞不受,许有仪红了眼,她这才小心收了,又拉着许有仪说了会儿话,就催着二人赶快上车,不要误了行程。
马车再次启动,刘妈的身影渐渐看不到了,许有仪这才放下帘子,对着穆无忧郑重道谢。
“为夫的本分罢了……娘子若诚心道谢,不若做点事情。”穆无忧拿出一个木箱,“时间紧迫,让你现做确实为难了,好歹帮我挑一下吧。”
许有仪自然同意,打开木箱,只见里面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有布偶,有木雕,有泥塑,还有一些杂书。
“我父母走得早,是姐姐把我带大的,为了让我专心读书,她推掉了很多亲事,至今未婚。”
“每年我都会给她准备礼物,今年的,你帮我挑吧。”
许有仪疑惑道:“不能都送吗?”
“不能,她会怪我不用心。”
“那她喜欢什么?”
“不知道,送什么她都说好,但我又能很明显感觉她不是很喜欢。”
许有仪看着这一箱小玩意儿,很想说你是不是送的太便宜了,随即又鄙视自己的肤浅,亦父亦母的姐姐,怎么可能会更重物质呢?
“那你平时有注意到姐姐偏好什么吗?”
“小时候我住武校,长大了我就在外驻守,和姐姐一年见不了几次面,实在不知。”穆无忧叹气。
这种情况,感觉姐姐没必要守着家啊……许有仪压下疑惑,跟着叹了一句,“穆姐姐也是不容易。”
“你试着挑挑就行,你也是女人,或许会懂她的想法。”
穆无忧又说了一些家里的事情,许有仪对穆家的情况也有了基本了解。
穆家父母均是武将,是的,大夏允许女人当官,在一次战役中不幸牺牲,留下7岁的姐姐和5岁的弟弟。上感其忠烈,赠穆府一座,允姐弟俩免学费读书,成年后可继承父母官职。
穆无忧很争气,以优异的成绩在大夏武校毕业,顺利继承父亲的五品官位,并获得边城守备一职。穆英贵文校毕业后一心考女官,至今未成。
“不是可以继承你母亲的官职吗?为什么还要考试?”许有仪咬了一口肉包,疑惑地问。
“母亲是武职,姐姐想做文官,只能重新考。”穆无忧给许有仪倒了一杯橙汁。
许有仪哦了一声,拿起一个文具,既然是考公党,那送毛笔?
此时路程已经走了大半,靠近京城,路上的车都多了起来。
穆无忧打开车帘,“看样子酉时初应该能到京城,不会耽误去兵部述职。”
许有仪跟着看出去,“不愧是京城,往来的车辆比边城多多了。”
“确实多了些,往年回没觉得这么多人啊。”穆无忧道。
“公子忘了?再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大约是来京城赏灯游玩的。”明月在车外插了一句嘴。
“不止呢,今年还有很多梨园班子会来,据说最近大火的灵风院也要来,他们新推的头牌松韵先生你们知道吗?”旁边马车钻出了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叽叽喳喳道。
许有仪茫然的摇头。
“松韵先生你都不知道,”小姑娘瞪大了眼睛,“我的小姐妹都知道,我还有他的全套画册!”
“娇娇儿讨打,在外面还乱说话。”一只手把小姑娘按回了马车,随后一个美妇人在车窗露头,对着许有仪歉意的笑,“这丫头被我惯坏了,夫人别介意。”
许有仪连连摆手,赞了小姑娘天真可爱,穆无忧还从木箱里拿了个小玩意儿让明月送过去。
美妇人推辞不过,只得收下,对着许有仪笑道:
“明年是四年一次的龙虎大比,每次大比,京城都人满为患,一房难求,有些人提前大半年就租了房子,唯恐抢不到好位置。我家也是想着带娇娇儿来凑个热闹,见识一下。”
“也因此,这次的中秋比往年都要热闹,不止是各地的梨园,还有那些杂耍班子,手艺匠人,都来了,我听说,进城的队伍都排到3里地外去了。”
“夫人如果着急进城,还是快些吧。”
辞别了小姑娘和美妇人,明月打马加快了速度。他技艺精湛,很快把一辆辆塞满行李的马车甩在后面。
许有仪挑帘看着,忍不住发出赞叹,对大夏的繁华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等洗脱罪名,我一定要到处转转。”
穆无忧顿了一下,默默收起木箱。
马车突然停了,明月挑帘道:“公子,前面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