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算是詹鱼下午少有不会翘的课，前提是体育老师没生病。
兆曲捞起篮球衫抹了把汗湿的脸，找到躲在树底下看漫画的詹鱼：“鱼哥来打球啊？”
天气很热，他身上热腾腾的全是汗，衣服也被汗浸透了，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詹鱼抬头眯眼去看树叶缝隙间的阳光，明媚又刺眼，撇撇嘴嫌弃地说：“不打，太热，今天不想出汗。”
虽然他喜欢打球，但这么热的天打球简直是自找苦吃。
兆曲：“去体育馆啊。”
“一会儿学校停电，”詹鱼看着手里的漫画，悠悠地翻过一页，“体育馆更受罪。”
室外还能有点风，没了电的体育馆那真是蒸桑拿了。
兆曲啊了一声，用手扇着风坐到他旁边：“没听说停电啊。”
詹鱼说：“马上就通知了。”
对于他的先知先觉，兆曲倒也不惊讶，詹鱼的舅舅是扬城附中股东，因为是妈妈那边的关系，詹鱼从来没对人说过，所以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他也是某次跟着詹鱼回家吃饭，看到了那位校股东才知道的。
“等等，”兆曲眼睛一亮，“没电的话，岂不是不用上晚自习了？”
詹鱼从漫画书里抬起头：“差不多，上一节课就放学了。”
扬城的夏天天黑的晚，差不多要到八点才会天黑，一节课的时间刚好赶在天黑前。
“卧槽，好爽！”兆曲乐得一拍手，“那鱼哥我们去打网球啊！”
“不想去。”
“那要不去打网吧？”
詹鱼思考了下：“这个听上去还不错。”
“那去上次那家？那家环境好，还有无烟区。”兆曲兴冲冲地提议。
“可以，你去跟老板定包间。”
说完，詹鱼又低头继续看漫画。
“那周末去打高尔夫吗？”兆曲又问。
“………”
詹鱼无语：“你是跟球有什么仇吗？”
“不是不是，”兆曲连忙解释，“周末是陈博洋那家伙的生日啊，他说想去打高尔夫，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詹鱼想了想：“他不是才过完生日吗？”
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才过的吧，当时还去了ktv，鬼哭狼嚎一晚上，第二天一个个嗓子哑得像是刚刚割了声带。
“是啊，”兆曲点点头，“他说这次过公历。”
詹鱼：“………神经病，不去。”
兆曲啊了一声：“真不去？”
“不去。”
“那我怎么跟他说，我怕他扒我皮。”
詹鱼扭头看他，把嘴里的棒棒糖顶到另一边，亲切地笑了下：“你知道他为什么不亲自来说，让你来说吗？”
兆曲：“………”
熟悉的人都知道吃着棒棒糖的鱼哥战力翻倍，这大概就是吃最甜的糖，打最狠的架吧……
兆曲被这笑容笑得后颈皮发麻，在心里把陈博洋那鸡贼的狗东西骂上一百遍。
“咳咳，那个，”兆曲试图转移话题，“我看你和傅学霸的关系好像挺好，你说我要是找他借作业抄，他会同意的吧？”
提到自己的新同桌，詹鱼眉眼一弯，这下是真笑了：“是啊，我们关系很好，你去找他借了试试。”
至于对方借不借，那就不好说了。
兆曲信以为真，乐呵呵地搓搓手：“那太好了，我一会儿就去借。”
虽然大家都是学渣，家境也都不错，但能像詹鱼这样明目张胆不怕被请家长的独此一份。
兆爸爸可是能在办公室就抽皮带搞家教的人，所以兆曲常年在想皮不敢皮，但又忍不住皮的边缘疯狂试探。
“咦－－”看到有群消息，兆曲点开看了眼，“博洋他们说下节课想翘课直接去网吧。”
刚刚他在群里说了晚上要停电的事情，立刻在群里引起了热烈的讨论。
“鱼哥，怎么说？”
詹鱼头也不抬，懒洋洋地翻过一页漫画：“不去，晚自习就一节课，可不能浪费，我要回教室好好学习。”
“不是，哥，你真要努力学习了啊？”虽然前两天晚自习詹鱼说要好好学习，但没几个人当真，但现在这是？
詹鱼抬眼，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往教学科走去，他收起漫画书，站起身，莞尔一笑：“那可不，谁让我有个好学生同桌呢。”
兆曲一脸见鬼，不敢置信。
“走了，下晚自习了我就去找你们。”詹鱼挥挥手，拖着闲散的脚步走向教学楼。
身后的兆曲忍不住抬头看看天，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所以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
“好学生。”
熟悉的声音响在身后，这个年纪的男生普遍都在变声期，或者刚刚结束，声音都会比较低沉沙哑，这样清亮的声音，傅云青只见过一个人有。
不得不说，确实是让人耳目清明，远观的情况下。
“你走得好快，”詹鱼追上傅云青，视线意味深长地落在新同桌的腿上，“没想到我们好学生腿这么长的，真想亲手摸一摸啊……”
明明有校服裤的遮挡，但两条腿却莫名发凉。
傅云青薄唇微抿，加快了脚步。
“好学生，你是要去吃饭吗？一起吃啊！”詹鱼伸手要去勾傅云青的肩，却扑了个空，傅云青躲开他的偷袭，抱着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全然把人当空气。
詹鱼耸耸肩，加快步伐，始终走在他旁边：“你喜欢吃哪个食堂的饭菜啊？”
见他不回答，詹鱼浑不在意地自说自话：“我喜欢吃四食堂，那里的小炒肉一绝，每次我都能多吃一碗饭。”
扬城附中的食堂在教学楼的后面，有四个，一二食堂是大锅菜，价格比较低，照顾学校家境一般的学生。
三食堂是回族食堂，根据回民的忌口做菜谱，四食堂则是被称作贵族食堂，可以点菜，同样价格也是其他食堂的好几倍。
刚刚走到食堂门口，下课铃打响，教学楼里陆陆续续响起“老师辛苦了”的声音。
“好学生，你吃一食堂啊？”詹鱼抬头看了眼门口的牌匾，硕大的“壹”。
说实话，有点嫌弃。
“对，”同行一路，傅云青第一次开口，神色淡淡地看向他，“这里的菜应该不符合小少爷的口味，你别跟着我了。”
詹鱼眨眨眼，感动地去抓他的手：“好学生这是担心我不习惯吗？人家好感动哦！”
傅云青举起手，避开了他的动作，却不想，詹鱼上前一步，直接抱住他的腰：“好学生你真体贴啊！”
头皮发麻，手臂倏地冒起一串鸡皮疙瘩。
“放开！”詹鱼伸手把人推开，“你恶不恶心！”
詹鱼顺势后退一步，脸上笑得开了花。
又不是真想抱，他的目的是让对方膈应，抱久了容易膈应到自己。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傅云青无声地叹了口气。
打饭的阿姨看到有人过来，利落地把餐盘搬到窗口供学生取用。
“三两饭。”傅云青拿饭卡在刷卡机上刷了下。
阿姨熟练地打好饭，把餐盘递出来，傅云青接过，走到打菜区。
詹鱼很少在学校吃饭，偶尔吃也都是在四食堂，四食堂跟餐馆差不多，用的都是碗筷。
第一次来一食堂，詹鱼觉得还挺新鲜，跟在傅云青身后，对方怎么操作，他就照着来。
“这个汤不要钱吗？”詹鱼没找到打汤附近的刷卡机，有点懵。
“这个不要钱，免费的。”阿姨摆摆手，低头继续盛汤。
“哦哦，这么好！”詹鱼惊奇地端起汤，乐呵呵道：“谢谢阿姨啊！”
阿姨被他的笑容晃得眼花，来这个食堂的学生大多都朴素，这么张扬又好看的还是头一个，尤其是那头亮眼的银白发，放他身上好看得紧。
“哎哟，这头发真好看，你们老师还让你染啊？”
詹鱼乐了，没想到在食堂还能遇上知音：“阿姨，您眼光可真好，知道漫画吗？”
打汤的阿姨点点头：“哪能不知道，我儿子特喜欢看。”
詹鱼指着自己的头发，一挑眉：“那就对了，漫画书里头发这个色的，都是拯救世界，牛逼大发的大帅逼。”
阿姨被他逗得发笑：“确实帅，但也得好好学习，别光顾着帅了。”
“那是自然，”詹鱼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伸手指着已经走出去的新同桌，“看到那个个子贼高的小伙子没？”
“看到了。”阿姨点点头。
“那可是年级第一，我能跟他做同桌，你看我学习能差嘛！”
阿姨哦哟一声，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这年头的好学生都这么有个性了。
傅云青端着餐盘，寻了个角落的位置。
坐下吃了几口，对面就跟着坐了人。
“好学生，那阿姨夸我头发好看，眼光真好。”詹鱼乐呵呵地跟新同桌分享刚刚发生的事情。
“我听见了。”
傅云青心想，还听见了某人大言不惭说自己成绩很好的事情。
端起汤喝了一口，又立刻放下，詹鱼咂咂嘴，这味道可真是……
“难怪免费，这味道淡得还不如我们家的刷锅水。”
傅云青正在喝汤，闻言淡声问道：“你还喝过刷锅水？”
“………”
詹鱼假装没有听见他的话，拿起筷子，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要是菜也这个味道我就要报警了。”
说着他抬头看了眼对面，他打了四个菜，三个肉一个素，味道如何不好说，但至少看着是丰盛的。
和他的餐盘相比，傅云青的餐盘就堪称简陋了，只打了两个菜，还都是素菜，一点荤腥都没有。
詹鱼问：“你是回族？”
“不是。”
詹鱼想了想：“你信佛？”
“不信。”
詹鱼看看他，又看看他的袖子，这人吃饭的速度不快，细嚼慢咽的还挺斯文。
“你平时都这么吃？”
“嗯。”
男生的神色平静，似乎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家境困难的事情，也并不会因为这个话题感到难堪。
詹鱼感到不可思议：“好学生，你不吃肉怎么长这么高的？”
“遗传，”傅云青垂着眼，“食不言寝不语。”
“不吃了，”詹鱼搁下筷子，嫌弃地把餐盘推开，“你把我盘子里的肉夹过去吃吧，别浪费粮食。”
顿了下，他补充道：“太油腻了，看着就不敢下筷子，一会儿我出去吃点好的。”
傅云青停下筷子，淡淡抬眼：“你是在施舍我吗？”
詹鱼双手抱胸，闻言扬了扬眉：“几片肉而已，需要上升到捍卫尊严这样的高度？”
两人的视线隔空相遇，空气中是饭菜的喷香，食堂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学生。
“怎么，伤自尊了，想打一架？”詹鱼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含在嘴里。
看不见的硝烟在两人之间弥漫，一言不合就能掀桌子打起来的架势，吓得附近的同学连忙端起餐盘换位置，深怕殃及池鱼。
半晌，傅云青垂下眼，伸出筷子夹走他餐盘里的五花肉：“我只是想说，麻烦下次点牛肉，我不喜欢肥肉。”
闻言詹鱼身上的气势倏地一散，又变回了懒洋洋的模样。
“比我还挑食，看把你能的。”
久违的肉香在嘴里弥漫，傅云青低着头，忽然笑了下。
他见过不少资助人，送钱送礼物的都有，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送五花肉的，还因为送不出去，准备打一架。
有钱人家里的小少爷都这么脑回路清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