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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2016年4月29日首都基地红晶科研中心

  傅文谦猛地打了个寒颤,清醒过来。房间上方的紧急报警灯不断闪烁,警报声如针扎般刺激着他绷紧的神经。

  他像是恍惚间做了一场梦,梦醒时分又懵懵然然,想不起究竟梦见了什么。还不等傅文谦皱着眉真正想出个所以然来,腰间传来的一阵古怪触感打断了他的思绪。

  于是傅文谦低头一看。

  有个浑身赤\\裸的长发小美人正在他胸前拱来拱去,试图把自己完全包进傅文谦的风衣里。两只罪恶的爪子更是牢牢攀在男人劲瘦的腰间,不安分地来回摸摸。

  傅文谦只觉得头更疼了。说好的觉醒呢?异能呢?

  这是什么东西?基地用来考验准异能者的心理战术?

  想到这里,傅文谦恍然大悟,遂一把推开小美人,大步流星地往门口处走去。随即身后就响起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傅文谦下意识地回头,就见小美人已经不知是急哭还是疼哭了出来,手忙脚乱地朝着他的方向爬起来,又像是不懂得如何走路般,四肢极不协调地重重摔了回去。沉重地摔落声听着就让人觉得很不人道。

  这时,房间角落的喇叭突然响了起来:“傅先生,异能觉醒已结束,觉醒房间进入待维修状态。请立刻从左手边的安全通道完成红晶残留消除,完成后沿绿色标识离开房间。”

  异能觉醒已经结束了?傅文谦转头看了看房间中心的操作台,上面放置的那块奇怪红晶果然已经碎裂开来,颜色也灰白下去,像是碎成了一堆玻璃渣子。

  傅文谦只觉得理解不能,站在原地默默观望着小美人同自己的手脚做斗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静心感受了一下,仍然没有感受出任何变化。

  喇叭里的声音又重复播放了一遍,只是这次的语气听着严厉了许多,催着傅文谦尽快行动。

  傅文谦仰起头,冲着喇叭的方向问道:“那他怎么办?”

  “他?什么他?监控显示您正独自站在房间里,觉醒房间不允许无关人士进入。”喇叭很不耐烦地催促着:“请按照指示,尽快离开房间。”

  就在这时,傅文谦的耳朵在烦人的警报声里捕捉到了咔的一声脆响。他循声望去,只见那站都站不起来的小美人正一脸委屈地抬手,撑地,然后啪地又摁碎了一块地砖。

  傅文谦面无表情。傅文谦福至心灵。

  眼前这个东西……不会就是自己觉醒出来的“异能”吧?

  …………

  “我还是第一次见活着的、觉醒失败的人。”工作人员一边飞速登记,一边絮絮叨叨道:“奇了怪了,你这血检结果也正常,就跟没觉醒过似的。”

  傅文谦抱着一团用风衣包起来的人形物体,面色极差地站在原地听他絮叨。不过他怀里的人形物体倒是心情不错,似乎已经从刚刚被抛弃的无措里缓了过来,此时正没心没肺地从风衣里探出一张小脸来,盯着傅文谦心满意足地笑。

  “可能是你那块血晶的问题。”工作人员们叽叽喳喳地围在一起议论了一番,然后盖棺定论道:“一开始那块血晶长得就有点与众不同,可惜没留下个样本来研究研究。下次你带个正常的过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傅文谦盯着他们每个人的脸,试图找出哪怕一点恶作剧的痕迹。他失败了。所有人的表现都非常自然,似乎真的看不见他怀里凭空多出来的那个人。哪怕他时不时还把人放下来抽个血、签个字、再抱起来——仍然没有任何人提出疑点,只是催促他动作快些,科研中心的下班时间快到了。

  傅文谦抱着乖乖巧巧的小美人,梦游般地走出基地。科研同志们严格遵守下班条例,啪地一声在他身后给大门落了锁。张凝眼尖地发现了他,站起来笑着冲他挥手。

  “怎么样,觉醒了什么类型的异能?”张凝好不容易等到傅文谦慢腾腾走过来,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进去了这么久?”

  杨雪也跟着期待地看向傅文谦,没人注意到他怀里探头探脑的活物。

  “觉醒失败了。”傅文谦顿了一下,才道:“说是红晶有问题,没能起到觉醒作用。”

  “啊……”张凝难掩失望,有些垂头丧气地坐了回去:“难怪那只变种那么弱……我还以为只是等级低的原因。”

  杨雪倒是不在意结果,只是心疼自己的学生白忙活了一场:“好啦好啦,平安就好。今晚我下厨,咱们轻松一下? ”

  出于对食品安全的考虑,傅文谦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你别碰厨房。”

  张凝也带着歉意婉拒道:“看来是我没口福了,今晚团团奶奶喊我去帮忙呢。”

  这下杨雪也垂头丧气起来了。张凝同二人道了别,便先离开。傅文谦看了看杨雪的腿,又看了看怀里的“异能”,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毅然决定打车。

  宝贵的汽油只能供给作战小队,城里能打的车,其实也就是人力拉车。末世里还舍得雇车的人实在不多,但有些人实在找不到活,便只能来做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力。等拉到了地方,随便招待车夫一餐饭都是好的。

  傅文谦拦到的车属于一个精神不错的老头。他扶着不情不愿的杨雪上了车,把手上的包袱也放在杨雪身边,自己跟着车随行。老头子脚程倒快,一路上还能分神跟杨雪唠嗑家常。等真正到了家,杨雪的态度已经从很不舍得花这冤枉钱,转变成了颇为同情车夫一把年纪的辛劳。若不是傅文谦拦着,只怕她得把家都分一半给那车夫。

  傅文谦跟着杨雪进了家门,第一件事就是把裹着风衣的小美人丢在地上,将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小美人有点把握不住现状,撇着嘴又来拉扯傅文谦的裤腿,被他侧身躲开了。

  “从你出现开始,除了我,没人能看见你。”傅文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现在已经安全了。解除你那奇怪的能力,否则我会把你直接丢出去。”

  杨雪诧异地回过身来,有点担心地看着傅文谦:“你在跟谁说话?”

  “没事,你去床上歇着吧。”傅文谦放缓了语气道:“相信我,等会我会来跟你解释的。”

  杨雪犹豫着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卧室。地上的小美人盯着她的背影,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敌意。

  “如果你敢伤害她,”傅文谦毫不留情地警告道:“我就杀了你。”

  小美人听了这一句之后,算是彻底呆住了。他苦着一张小脸在原地反应了半天,把手底下的风衣都揪得死皱死皱的。半晌,他嘴一撇,像是伤心到了极点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还没等傅文谦做出什么反应,杨雪先三两步出了卧室,惊讶道:“这是哪来的孩子?他,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一时间鸡飞狗跳,傅文谦放弃挣扎,坐在沙发上揉太阳穴。倒是杨雪重拾老本行,坐在地上柔声哄了半天孩子。

  等到从天而降的小美人好不容易打着哭嗝,蜷在杨雪怀里乖乖睡着,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半。师生两人一人啃一块干粮饼,傅文谦就着干粮饼,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将给了杨雪听。

  傅文谦在杨雪面前奉行的一贯原则是报喜不报忧,可今天这事很难说是喜还是忧。考虑到这孩子说不定以后都要住在自家,傅文谦觉得还是尽早让杨雪知情为好。

  其实杨雪原本就不太了解张凝说的什么红晶呀、异能呀,因此对自家学生大变活人的特殊情况意外地接受良好。杨雪低着头,戳了戳小美人红扑扑的小脸:“真看不出来,这样可爱的孩子,力气那样大。”

  她指的的小美人徒手碎大石的片段。

  “这两天你先别接近他,我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傅文谦熟门熟路地从杨雪怀里把小美人抱起来:“他大概还没学会控制力度,也许会伤到你。”

  杨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却还是黏在小孩的脸上移不开。她是真的喜欢照顾人。

  杨雪突然问道:“他有名字了吗?”

  “没有。应该没有。”

  “那就叫温情怎么样?”杨雪怜爱道:“无父无母的多可怜呀。就取个人间自有温情在的意头,他以后肯定会遇见很多很好的人,很好的事,然后结识很多很多的好朋友。”

  “你给他起了名字,难道他要跟你姓?”

  “我不。”杨雪果断拒绝:“回头人家还以为,是我又生了一个呢。”

  “那姓什么?”

  “嗯……姓谢怎么样?感谢的谢。”杨雪天马行空道:“别人给了他温情,他也要回报以感谢呀,那样才能幸福快乐地过一辈子呢。”

  “嗯……好。”傅文谦似乎想起了什么,也跟着微笑起来:“谢……温情。”

  怀里的小温情似有所感,挺翘的睫毛不安分地扑闪了两下。他很快又沉进甜甜的梦乡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