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旁边这块空地是给坤灿那丫头留的，没想到先走的竟是她奶奶。”
方棠这才注意到，沈娟丽坟头旁边确实留有一块空地，上面一米多高的杂草被人踩得东倒西歪。
如果可以，真希望这块地就这么一直空着。
……
半个月后。
林亿的身体日渐恢复，她也搬回了普通病房，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病房里少了一口漆黑的棺材，还少了一个疼爱她的亲人。
她意识清醒后问过方棠一次，怎么没看到她奶奶，方棠跟她说老人家有事出远门了，让她好好在医院休养。
那次过后她就安安静静的，精神状态尚可的时候就捧着一本书看，没有再问过他们这个问题。
方棠从夜班轮到了白班，偶尔还会给林亿带点自己做的营养饭菜，比医院食堂送过来的可口，也让她少了一份孤独感。
这天方棠依旧提着保温饭盒过来上班，同事看到她手里的保温盒，问：“你这是给林亿带的？”
方棠笑眯眯地看向同事：“嗯，给小丫头改善一下伙食。”
“那你这饭送不出去了，今天一大早林亿就出院了。”
方棠被这个消息砸得脑袋晕乎乎的：“她身体那样，怎么就出院了？”
同事摇摇头，语气也有些无奈：“可能她知道自己的宿命，所以不想再浪费时间耗在医院里了吧。”
她们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没了奶奶的陪伴，林亿确实在医院待不下去了。
所以她一大早就去窗口把沈娟丽预交的费用取了出来，她以为最多还剩个几千块钱，应该够自己生活一段时间，没想到竟然还有二十多万。
把银行卡收进口袋里，她推着轮椅回了病房就开始收拾东西。
虽然在这里住了五年，但是他们的东西并不多，换洗的衣服加上洗漱用品，一个行李箱足够装得下。
她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行李箱隔层鼓鼓囊囊的，好奇拉开拉链，一堆折叠好用防水密封袋封起来的符纸掉了出来。
她挨个仔细看，竟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了不同的能量。
虽然还是不知道都有些什么功能，但这都是奶奶给她留的东西。
确认都收拾完了，她才步伐缓慢地推着行李箱离开。
刚出医院大门，就有两个揽客的男司机走到她跟前询问：“小姑娘要去哪里？搭我车我给你便宜点。”
其中一个司机看出了她一身的病态，话都没说转身走了。
林亿抬眼看了还留在面前的男人，问到：“宁姚县台虹镇杭泉村多少钱？”
男人迟疑了一下，笑着跟她说：“你等会儿，我查一下多少公里。”
这时候刚才跟他一起过来的男人朝他大声说到：“你看她那个样子，你也敢接，也不怕她等下死在你车上，想钱想疯了吧！”
那人说完这些话，扭头看到一个身姿挺拔，穿着灰色大衣的青年从医院大门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林亿感受到了周围有将死之气，扭过头，目光不由地在青年男子身上停留片刻。
面前的司机大哥这时候查清楚了距离，笑着跟林亿说到：“小姑娘，你这开车来回得4个小时，200块钱你看可以不？”
林亿点点头：“那麻烦您了，中途看到超市了帮我下去买点东西，我另外给您100块钱的误工费。”
听林亿这么说，司机大哥爽朗地笑到：“买点东西而已，耽误不了多久。”
司机大哥搭了把手帮她拉着行李箱，引着她往他车所停的方向走。
林亿看到司机大哥打开了一辆崭新的黑色小轿车的后备箱，有些迟疑地停下脚步。
虽然她关在医院五年，但是出租车她还是认识的，眼前这辆车明显不是出租车。
林亿并不知道现在的私家车可以通过某些平台接单了，她纠结的小脸崩得紧紧的，站着迟迟没有动静。
司机大哥见她一直盯着他的车看，怕她怀疑自己开着好车却来接这种几百块钱的小单子是带着不好的目的。
憨憨地笑着解释到：“说出来怕小姑娘笑话我迷信，是算命先生说我今年有一劫万分凶险，只要我今天来医院接一个……接你，我就能化险为夷。”
算命先生原话说的是让他今天来医院把一个将死之人送回家，他差点就说漏了嘴，好在反应及时改了口。
林亿听他这么说，认真端详了一下他，没有在他身上感到不适，也就上了车。
上车后的林亿疲惫地靠着车背闭目养神。
她心里默默盘点着等会儿去超市要买的东西，五年了，家里肯定一粒米都没有了。
回到家以后，洗衣做饭都得她自己来了，可别到时候她没被病折磨死，反倒先把自己饿死。
半个小时后，司机大哥将车停到了一家超市门口，她把刚刚用手机罗列出来的购物清单递给司机大哥看。
司机大哥看了一眼，憨笑着道：“小姑娘，我记不住。要不我俩加个好友，你直接发我v里吧，等会儿花了多少钱也直接v里给就行。”
林亿同意了，加好友时看到对方的昵称是“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土”。
不用问她就知道，多半是这人找的算命先生说他的喜用五行是土，所以就取了这么个名字，要不是软件字数限制，估计他会取得更长。
她什么都没问，直接给他备注了个“土师傅”。
土师傅下车进超市后，她继续靠着后座闭目养神。
没多久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一下，她打开看到土师傅给她发了四种大米的图片，还发了一段语音问她要买哪种？
林亿挑了张顺眼的发回去。
土师傅后面买食盐，油，洗衣粉等等一系列的东西时，也都会先问过林亿，这让林亿有了一些参与感，毫无波澜的内心开始对生存有了一丝向往。
一个小时后，土师傅扛着一袋大米，手上提着两大袋东西出来了。
他把东西都装进车里，回到驾驶室了才把账单递给林亿。
林亿没有食言，把买东西的钱和承诺的100元误工费以及200块钱的车费一并转了过去。
林师傅收下钱后咧着嘴笑，或许是心情好，跟林亿就忍不住聊起来：“还记得刚才在医院门口说我想钱想疯了的那个人吗？我刚刚在顺风车群里看到他说——他接的那个客人不到半路就断气了。”
林亿对于那个灰衣男子的死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看了眼土师傅，她忽然问：“土师傅，我看起来不是更像快死的人吗？你不怕我也死在你车里？”
土师傅一愣，忽然沉默了下来。
林亿抿了一下嘴，语气淡淡地说：“您是个好人，福泽深厚。要是我死了，不会化作厉鬼找您的。”
土师傅反倒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小姑娘说的什么话，你这么年轻，生病了好好养着，总会康复的。”
嘴上这么安慰着她，心里却浮现出算命大师的话——“将死之人”。
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子还能活多久。
林亿觉得累了，索性闭上眼睛睡一会儿。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见土师傅接了一个电话，话音时而激动时而沮丧，吵得她耳朵不得清净，她就睁开了眼睛。
土师傅通过后视镜察觉到她的异样，匆匆挂断了电话。
之后一言不发，默默照着导航开车。
豪车使入乡村坑坑洼洼的小道，顿时吸引了村里人过来围观。
土师傅照着林亿指的路开到她家小院门口，他不敢置信地指着院子里破破烂烂的小木屋：“这是你家？”
林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小木屋整体向一边倾斜，摇摇欲坠的样子。
“是我家，还得辛苦您帮我把东西搬进去。”
土师傅看她的确可怜，答应了下来。
林亿推着行李箱往院子里走，可长时间院子没人打理长了很多野草，上次村里人给沈娟丽办丧事稍稍清理了一下，但还是没达到让行李箱的轮子自由滑行的地步。
土师傅见她推得磕磕绊绊，看不下去了，出声说到：“箱子就放那里，我一会儿给你提进去。你先去把门打开。”
林亿也没难为自己，她走到大门处，把栓门的木棍抽出来，轻轻一推，大门就开了。
屋里长时间没人居住，空气都变得闷闷的，这会儿开了门，空气像漏气的气球一般往外涌，林亿不小心吸入了一口尘气，剧烈咳嗽起来。
土师傅把那袋50斤的大米扛到屋里放下，急忙跑过来看林亿的身体情况，发现她竟然咳出了一滩血，着急地问她要不要紧？
林亿摆摆手，坐在门口缓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瓶药，倒了两粒出来。
土师傅见状跑回车里给她拿来了一瓶矿泉水。
期间土师傅忙前忙后地搬东西，等她缓和一些，土师傅也把东西都搬完了。
他也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林亿对面的凳子上一直盯着她看，关切地问东问西。
知道林亿孤身一人后，他有些着急地道：“你这小姑娘，身体这么差，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还从医院出来干什么嘛？在医院还有医生护士，在家里不就只能等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