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娟丽接过福袋，将上面封口的线剪开，拉开袋口伸手进去将符纸掏出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符纸上的符文已经失去了光泽不说，还附带了点烧焦的味道。
如果方棠没有来找她们，继续佩戴着这个等同无效的福袋，今晚必能目睹同事口中的那个“人”长什么样。
沈娟丽叹息一声，从旁边的小筐子里拿了几个全新的福袋递给她。
“不是我不帮你，主要是我只会画符。你拿着这几个福袋跟你的同事分一分，然后去找个高人过来将那东西送走吧。”
方棠哪知道去哪里寻找高人，说不定还可能遇到骗子，求着让沈娟丽帮忙找一个过来。
沈娟丽有些为难，毕竟她所认识的人里，也就只有林翰会这个，可这会儿人家正抱着新欢准备结婚呢，她着实不愿意见到他。
但继续放任这东西下去，说不定会惹出更大的灾祸出来，人心终究是肉做的，碰到了不管，有些良心难安。
就在她伸手拿来手机准备给林翰打电话的时候，一直在睡觉的林亿忽然开口了。
“带我去看看。”
林亿这话一出，方棠眼睛都亮了，虽然她还有些怀疑林亿能不能搞得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她立马拿上林亿的外套跑到床边，殷勤地想帮她穿上，被林亿拒绝了。
方棠又想到什么，转身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推了一个轮椅过来。
林亿这会儿关节疼痛不说，由于食欲不振还经常呕吐，导致精神恍惚，她也怕自己走不了几步路就倒下去了。所以二话不说坐上了轮椅。
她们经过走廊的时候，路过的行人纷纷向林亿投来异样的目光。
林亿一直低着头，却还是能敏感地捕捉到那些目光，她只能缩着脖子，拉低衣领稍稍遮盖一下身上的斑丘疹。
当方棠推开那个病房门的时候，一股阴风从里面吹了出来。
门口三人齐齐探头往里看，早晨的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病房整洁干净，完全看不出这里晚上会闹鬼。
林亿的目光在病房的每个角落仔细扫过，只有最里面靠墙的那个床头柜让她感到了不适，心下顿时了然。
她手指着柜子的方向说到：“那个柜子里面有东西，把它搬到太阳晒得到的地方，然后拿符纸和红绳把抽屉里的东西包住捆好，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就行。”
沈娟丽听她这么说，心下顿时了然，看向方棠说到：“你跟我回去一趟，我画张符给你。”
十分钟后方棠感恩戴德地拿着符纸离开，林亿还以为沈娟丽会问她些什么，不曾想她一句都没问，依然专注地继续做福袋。
林亿倒先沉不住气了，问到：“奶奶，你怎么不问我？”
沈娟丽抬头看向她，笑着对她说：“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用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我们这行的，有时候嘴严一点，会省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林亿才不信她的话，觉得肯定是她已经知道了什么。
说来也怪，这一觉她竟然梦见了那本书上自己一直看不到的内容，并且还轻松地背下了十几页。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伸手把一直放在床头的书拿过来，翻开——
果然，全部内容都显现了。
沈娟丽见她认真看书，画符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一些。
又看完几页，林亿抬头发现桌上已经堆了一堆画好的符纸了，但见沈娟丽还是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就跟她说到：“奶奶，你今天画得够多了，歇会儿吧。”
沈娟丽又画完一张，才开口说：“我在练新符呢，不用管我。”
她这么说，林亿也就随她去了。
沈娟丽这一画，就画到了半夜。
她将符纸一一分类捆好放在小筐子里，摆到林亿的床头柜上，又从林亿手里抽出那本书放到枕边。
在林亿床边坐下后，她伸手轻轻地抚摸着林亿的脸，眼神中满是疼惜。
过了一会儿，她拿起剪刀剪下了林亿一缕头发放进装着符纸的筐子里。
做完这一切，她提着筐子出门了。
林亿这一觉睡得很不安，奈何她眼皮子格外的沉，努力挣扎也醒不过来，没过多久她又沉沉睡去。
直到她翻了个身，放在睡衣口袋里折叠好的符纸掉落。她才像在水里憋了很久的气一样，猛地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气。
与此同时，内心的那股不安感变得更霸道了。
“奶奶——”
她依赖性地呼喊着最亲近的人。
可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诡异的寂静。
她觉得胸口更闷了，目光环顾了整个病房，多期盼在哪里角落里能看到奶奶的身影。
“奶奶——”
林亿又喊了一声。
这下她彻底慌了，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自己要死了吗？
虽然比预言中多活了五年，可真到了这一刻，说不怕那是假的。
而且，如果临死前连奶奶的一面都见不到，让她如何走得甘心？
“奶奶——”
林亿这一声呼喊，不免带上了哭腔。
在这夜深人静的医院，她这动静可谓不小，立马将值夜班的护士引了过来。
“林亿，你怎么了？”
方棠和同事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林亿看到她们，好像找到了主心骨，急忙问：“我奶奶呢？”
两个护士面面相觑，很明显，她们也不知道沈娟丽的去向。
因为上次的事，方棠对林亿更上心一些，她连忙安抚道：“你别急，我们去帮你找。”
有了她们的帮忙找，林亿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眼眶渐渐湿润，愧疚和自责重重包裹着她。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体，奶奶现在一定风光无限，而不是给自己当爹当妈，心里还要时刻准备好自己会死掉。
方棠是在住院部后门门口找到沈娟丽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回来，身上沾染了一层冷气。
“阿姨，您去哪儿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您孙女睡醒没看到您可着急坏了。”
沈娟丽闻言心头一紧，拉着方棠的手哆嗦地说到：“快，我们快回去。”
她们几乎是小跑着进了电梯，回到走廊时，同事远远地招呼方棠过去抢救室，原来刚刚林亿面部出血晕死过去了。
沈娟丽孤立无援地站在抢救室外，双目紧盯着抢救室的大门，神态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抢救室内，医生诊断林亿颅内也有出血，立即给她使用了止血药物和降低颅内压药物……
一系列抢救措施下来，她算是暂时捡回来了半条命。
方棠从抢救室出来，第一时间想告诉沈娟丽林亿的病情稳住了，结果走廊上没有看到她的身影，于是抬步直奔林亿之前居住的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帘随着晨风飘动的声音。
沈娟丽并没有坐在常坐的位子上，她朝里喊了一声：“阿”，当视线的焦点刚好落在那口打开了棺盖的棺材上时，惊得“姨”这个字生生滚回了她喉咙里。
“砰砰砰！”明显加快的心率让她在门口踌躇不前，说不害怕那是唬鬼的。
最终她还是没能战胜内心的恐惧，转身去拉个伴回来壮胆。
被她拉过来的是一位男医生，看着他抬头挺胸无所畏惧地走进去的样子，方棠变得也没那么怕了，于是跟在他后面一步的距离走进去。
他俩来到棺材边，方棠见他停下，也跟着停下来。
她慢慢抬起视线往棺材里看去，只见沈娟丽直挺挺地躺在里面，嘴唇翻白，皮肤再无半点血色。
方棠还是有些不相信，求证的口吻看向男医生问：“还活着吗？”
男医生摇摇头。
由于林亿自己危在旦夕，沈娟丽连人带棺就这么晾着在病房也不是个事。
一个小时后，医院召集了一堆人聚在病房里，他们打算先将棺材抬到停尸房去，等林亿醒了再作打算。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商量着怎么把棺材挪走的时候，从外面挤进了七八个壮汉。
为首的壮汉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份处理后事的委托书，上面有沈娟丽的亲笔签名。
怕医院不相信，对方还把沈娟丽一个月前给他们转账的记录也一并拿了出来。
“我们只是拿钱办事，你们要是不放心，可以让人跟着我们一起走。”
既然沈娟丽自己都安排好了，医院那边也乐得少了一桩麻烦事，不过他们还是让几个人跟着他们一起去看个究竟，免得事后出了什么问题推到医院身上来。
方棠想亲自送沈娟丽一程，主动加入了随行人员里。
那群人抬着棺材进了村，就被村里人引进了一个破败的院子。
院子外架着一个孤零零的花圈，上面的挽联用毛笔写着：“杭泉村平宁坝全体村民，沉痛惦念沈娟丽女士”。
院子里摆满了桌椅，坐了不少正在磕瓜子聊天的人。
随着棺材抬进院子，唢呐声也紧跟着响了起来，所有人都坐下来吃了顿猪肉豆芽饭。
傍晚黄昏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在门口点燃了一卷鞭炮，人们开始井然有序地抬着棺材往山上走。
方棠看着沈娟丽的棺材被埋进提前挖好的坑里，然后一铲又一铲的泥土覆上，直到隆成一个小土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