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晚会七点半准时开始，节目中间穿插了舞会环节，一直持续零点，迎接新的公元年到来。
魏凛要坐地铁回理工大，肯定不能待那么久，说看一会儿节目转一圈就走，唐棠叮嘱了他两句注意安全后，就去后勤帐篷里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和魏凛谈完后，唐棠心情畅快了很多，觉得终于不用纠结她与魏凛的关系问题了。
——虽然那封信的谜底，也因为这次谈话而更加扑朔迷离。
刚到后勤帐篷，就见姜敏在那里抓人，一见她，说道：“唐棠，你来的正好，快去前面做气氛组，把气氛带动起来！”
于是她又被推到了舞台前排，被挤到了一个位置上，佯装普通观众，给台上唱开场歌的校园乐队捧场。
她大一就是文娱部的干事，对干这一档事实在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乐队唱完一段副歌，她就卖力地拍起手，高声发出“呜”的喝彩。
等她“呜”完后，发现自己身边站着的观众没什么反应，于是她作为一名合格的气氛组成员，主动搭话道：“哇，好好听哦！你不觉得吗？”
身边的人无动于衷：“……”
唐棠这才侧过头看过去，才发现站在他旁边的不是什么普通观众，而是宋远辑。
在这时候混入舞台前排的内部人员，肯定都要担负起气氛组的责任。
唐棠拍了他一下：“我当是谁呢，你怎么不吭声啊？”
宋远辑看了她一眼，像是说了什么，口罩被气吹得动了下。
前排离音响近，周围又太吵，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唐棠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然而宋远辑并没有重复自己的话，而是转过头，继续面无表情地看表演了。
以唐棠对他从小到大的了解，当然看得出他在生闷气。
又哪里得罪他了？
唐棠也懒得管他，继续投入地做她的气氛组，把注意力全部投到了舞台的表演上。
晚会第一部分的节目为了吸引住观众，选的都是劲歌热舞，表演者要么是校内各个艺术社团，要么是歌手大赛中角逐出来的明星选手。
新传强力的公关水平让其他四院体验到办活动不用为资金发愁的感受，而跨年晚会的招牌也让之前一直在新校区的新传体验到了不用费心请嘉宾的感觉。
开始唐棠还担心就算中间穿插了舞会环节，但节目单要怎么才能一直延续到零点，但渐渐她发现，跨年晚会是a大的传统了，校内各个社团和其他比赛选手都对这一舞台非常积极，根本不用担心，最后甚至还可以从中细细筛选，精益求精。
唐棠看得很起劲，捧得也非常起劲，不光是为了履行自己的职责，还是出于心底里为观赏到这么一场精彩纷呈的晚会而激动。
然而，与第一个表演时的沉默安静不同，从第二个节目开始，宋远辑的反应就热烈起来。
——渐渐地，台上节目越来越精彩，台下两人的较劲也越来越明显。
你鼓掌，我就要拍得比你响亮；
你喝彩，我就要用声音盖过你的。
以至于第一阶段的节目结束，进入第一个舞会环节时，两个人手都拍红了，喉咙也都冒烟了，比其他工作人员还累。
顾名思义，舞会环节就是留给观众们跳舞的，他们每个舞会环节都邀请到了不同舞种的嘉宾，现场教大家一些可以原地自嗨的小动作，无论有舞伴或者没舞伴的都可以一起动起来。
唐棠和宋远辑是没这个闲心了，他们挤出重围，回到后勤帐篷处，拿起自己的保温杯就喝起来。
在帐篷看管物品的只剩下一个师妹，见他俩来了，拜托他们帮忙照看一下，自己去上一个厕所。
反正唐棠也不打算去跳舞，正好坐着歇息，就答应下来了。
喝完水后，她看宋远辑抬脚就要离开帐篷，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对方的手。
没想到这么冷的天气下，他的手却滚烫。
……是刚才拍手拍得太用力了吗？
唐棠抓着他的手，问道：“你刚才到底跟我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嘛！”
后勤帐篷离音响的位置不近，此时场内放的是一首偏舒缓的爵士乐，所以不用刻意抬高声音，也能听到彼此说话。
宋远辑背对着她，声音有些沙哑：“魏凛走了？”
唐棠道：“不知道哎，他说他自己一个人随便逛逛。你找他有事吗？”
宋远辑问：“你拒绝了他？”
唐棠：“……”
果然被听到了。
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她硬着头皮道：“嗯。”
谁料宋远辑回头看向她，古怪地笑了一声：“唐棠，原来你对不喜欢的人也能投怀送抱吗？”
“哈？”唐棠一愣，把手松开了。
宋远辑半垂着眼，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虽然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但唐棠能猜出他此时肯定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欠揍表情。
他讽刺道：“还以为你对简奕阳的感情有多深，没想到失恋没多久就左右逢源，厉害啊唐棠，是我小看了你。”
唐棠脑袋都麻了，她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宋远辑道：“失恋后难过，想要找感情寄托？魏凛就是那个备胎吗？我会不会也在你名单之内？”
唐棠腾地一下就怒了，她站起来，道：“什么投怀送抱？什么备胎？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你是不是疯了？”
她完全没想到宋远辑居然是这么看待她的，愤怒之余还有几分委屈。
呸，委屈个大爷，气死了！
宋远辑点头道：“嗯，我大概疯了吧。”
“不，你别走，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唐棠一手拉住他羽绒服的兜帽，一手抬起来想狠狠地揪他一下，给他点教训，“敢这么说我，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脑袋烧坏了？”
然而，下一秒，她的动作顿住了。
宋远辑趁机把她的手推开，冷冷道：“唐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男女授受……”
不等他把话说完，唐棠猛然凑近，踮起脚用手贴着他的额头，温凉的触感瞬间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凝视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呼吸一滞。
虽然周围嘈杂，但他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加速的声音。
只见唐棠脸上怒色散去，震惊道：“你居然真的发烧了？！”
宋远辑：“……”
唐棠又换了一只手，肯定了判断后，她一边掏出手机找人，一边抬高了声音，劈头盖脸地骂道：“自己身体怎么样没点数吗？刚才还和我比谁吼得大声，把你厉害死算了！感冒的人能随便乱吼乱叫吗？还把咳嗽给憋着！你怎么这么掩耳盗铃？！”
宋远辑：“……”
唐棠责备道：“我是被你气到忘记你感冒了，可你自己是你身体的主人，都不记得了吗？你脑袋里除了读书以外还有什么啊？”
宋远辑：“……”
唐棠把情况简单跟简奕阳发消息说了下，获得批准后，她拿起包，拽着宋远辑往外走：“走，去校医室，晚上有急诊，先量个体温。”
宋远辑皱眉道：“不用，我没发烧。”
“还说没事？都烧到开始说胡话了！”唐棠是真的生气了，“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发小的份上，谁管你啊？我还想看晚会呢！今晚可是跨年之夜！”
“那你就不要管我啊！”说完，宋远辑没忍住，低声咳了起来。
唐棠死死地拽着他，凶巴巴道：“你给我闭嘴！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把你师兄他们喊来，让男生们把你五花大绑扛去医务室！看你愿不愿意！”
宋远辑：“……”
两人拉拉扯扯，总算是离开了晚会现场，到达了校医室。
晚上会有人轮流值班，进了校医室后，护士先给宋远辑量了体温。
等坐到了明晃晃的日光灯下，宋远辑的脸被照得很清楚，没有了往日的血色，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唐棠一看温度计就炸了：“38.5℃！你还说你没发烧？！”
宋远辑也是离开会场后才逐渐发现自己身体的症状确实在不断加重，刚才在路上还能跟唐棠争执几句，现在完全没什么力气了，头也晕沉沉的，喉咙也痛。
所以他也只有任唐棠在旁边一直数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好吵啊。”
一听他这么说，唐棠立即止住了声音，但依然瞪着他，一脸不悦。
耳边一下子安静下来，宋远辑又觉得不太适应了，其实他刚才并没觉得很吵。
他体质好，经常锻炼，不怎么感冒，更别说发烧了，上次发烧好像还是初中的时候。
这次估计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太累了，睡眠不足，抵抗力下降，所以才感冒还发烧了。
唐棠帮宋远辑申请了校医室的床位，喂他吃了药后扶他上床躺着。
宋远辑挣扎道：“我回寝室就可以了……”
“回寝室你还要上楼，等到了寝室你要上床还要爬梯！”唐棠毫不留情地堵住了他的话，“再说了，你为你室友考虑考虑，别传染他们了。”
宋远辑躺在病床上，问：“那你呢？”
唐棠白了他一眼，道：“不瞒你说，我刚刚也让校医给我开了几副抗病毒和维生素预防，我可对自己的身体重视着呢，哪像你。”
宋远辑笑了，咳了两声。
唐棠拉了把椅子，在他身旁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书，居然就地复习起来。
宋远辑惊讶道：“你不回去吗？”
唐棠道：“不回去啦，正好可以节省时间出来复习，也不用撑到零点收场了，多好。”
宋远辑知道她只挑好的说，皱眉道：“但你不是看晚会看得很起劲吗？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晚会年年都有，但你发烧可不是。”唐棠皮笑肉不笑道，“难得见你生病，当然是留下来看你狼狈的样子比较划算。”
“……”听得出她仍然在生气。
由于跨年晚会是露天的，所以就算在校医室，也能隐约听到现场的音乐声。
宋远辑望着当真低头开始看书的唐棠，轻声开口道：“抱歉。”
唐棠翻过一页，用手按了按圆珠笔：“嗯？”
宋远辑垂着眼：“就是刚才……说你和魏凛的事，不是真心话，抱歉。”
唐棠哼道：“谅你说话时确实生理上头脑发热，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毕竟你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宋远辑嘴角扬了下：“那我谢谢唐大人。”
药物发生作用，宋远辑的意识逐渐模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等他迷迷糊糊醒来时，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了，室外传来放烟花的声音，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才醒的。
他往床边看了看，椅子上不见人影，但唐棠的书包和书还在。
又往另一边望去，原来唐棠正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空。
过了会儿，唐棠转身，就看到目不转睛盯着这个方向的宋远辑，惊讶道：“你醒了？是要喝水吗？还是要上厕所？”
宋远辑觉得睡了一觉后头没那么晕了，问：“几点了？”
“刚过零点。你醒的真是时候啊，刚才外面在放烟花。”
“听到了。”宋远辑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
唐棠没回答，而是道：“没想到我居然是和你一起跨年。”
宋远辑道：“不乐意？”
唐棠翻了个白眼：“谁会乐意啊？你看看你，说话那么伤人，经常抽风，又刻薄，又爱嘲讽人，还爱使坏心眼，还擅长惹人生气。”
宋远辑：“……”
“但怎么说呢？”唐棠坐回他床边，继续用笔划着书上的重点，“虽然平时不太愿意承认，但我内心可能已经把你视作家人一类的存在了，所以我要是不照顾你，谁照顾你啊？摊上你这个发小，算我倒霉了。”
会关心，会着急，会因为失去了陪伴而不习惯。
可能就是亲人一般的感觉吧。
她的亲人不多，宋远辑算一个。
男生却愣了。
过了一会儿，他抓紧了床单，轻声说了一句：“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