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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怪异,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对,甚至连唇角都是往上的。

  江温岑的目光略微有些躲闪,心说外国人难道都这么开放的吗?跟不是女朋友的人也能玩到那种程度。

  她心里觉得怪异,但面上又不好直接表现出来,只好扯着唇角讪讪点了几下头,支支吾吾应了几声。

  周以漆微眯住眼,玩味道:“你看上去对我有偏见。”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背脊抵住座位靠背,一只手捏着那个被烧断的吊牌,神情显得有些懒散,慢慢把吊牌往她手里塞,嘴里还解释着:“我来中国不久,可能还不太适应这边的文化习俗,要知道,在我们那边亲吻是一种礼仪。”

  手心被薄薄的纸片刮蹭着,江温岑见他一副真诚的样子,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觉得这种过于熟稔的搭话让她不自在,不过才见几次面而已,这人似乎就要将他的信息全盘托出了。

  她把自己的吊牌拿过来,胡乱塞进包里,支起脑袋强撑着精神继续听课。

  在她身后,周以漆的唇角平平,眉目间显露出一点漫不经心,像是对这种退避三舍见怪不惊了。

  啊,真糟糕,被撞见了那种场景,初印象一时半会儿很难扭转了。

  他轻轻托着下巴,长而卷的睫毛下垂,视线聚焦在她露出的一小截后颈上,又兀自笑了一下。

  算了,慢慢来。

  好不容易捱到课间休息,江温岑觉得自己脸上又发痒,正打算去洗手间涂一点药,结果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又听见无比清脆的“叮”的一声。

  这天是个阴天,这座北方的城市刮起了大风,天气预报说下午很有可能降雨,灰色的云像一块块吸饱了脏水的海绵,要挤出身体里的水来。

  走廊里光线不好,江温岑顺着这道声音望过去,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周以漆微微低着头,富有异国风情的骨相清绝漂亮,鼻骨和眉骨的高度都很优越,绯薄的唇瓣轻叼住一根烟,能从他的唇缝里看见被火光照见的一截牙齿,额前的发悬在鼻尖上方,似乎马上就要被热情飘荡着的火舌给舔上、缠绕。

  他向她投过来一眼,怔一秒,然后倏地把打火机合上,又是一道“叮”声,像敲在江温岑脑袋上的棍棒,让她回过神来。

  “怎么?”周以漆扬了下唇角,脸上挂着点吊儿郎当的笑,“没见过别人抽烟?”

  江温岑蹙着眉头抓了下衣服下摆:“见过。”

  他像是从她的表情里咂摸出点什么,指尖松松夹着那根烟,又塞回烟盒里。

  男人低着头,视线还落在自己手里的烟盒上,声音显得极淡:“算了,你介意的话我就不抽了。”

  这跟她介不介意有什么关系,江温岑在心里想。

  “没关系,你想抽就抽,不用管我,我去洗手间,你也熏不到我。”

  他像是觉得这话说得好玩儿,散漫笑一下,敷衍着说:“哦,行。”

  在侧身经过周以漆身边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人是有意还是无意,自顾自低声说了一句话,音量不大不小,江温岑恰好能听个清楚:

  ——“还不是怕你继续讨厌我。”

  江温岑心里重重跳一下,绕过他走向洗手间,在洗手间里待到课间结束才回教室。

  坐回自己位子的时候,周以漆还是坐在她后面的位置。

  她没有闻见一点熏人的烟味。

  天气预报说得很准,中午吃过饭以后就下了下雨,气温也比上午低了一些,再加上刮风的缘故,让这个春天显得还没走出冬季的霜冻一般。

  群里发了通知,报名今年迎新节目的人下午去指定场地集合,可以加美育时长。

  这种活动一般都是催得急,去了又要等好几个小时才有正事干,晚会的舞台也是临时搭建的,在食堂门口的广场上,雇来的工人还在往上面挂字,地上躺着牵得乱七八糟的电线。

  江温岑出门前系了个围巾保暖,拉了旁边的一个小板凳坐着,宽大的围巾把下半张脸都遮住了,只露出一双被风吹得不停眨动的双眼,还蓄着一点打呵欠留下的泪水。

  负责人还没过来通知,她只能一直等下去,缩着脖子抬头的时候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像是那个外国人——她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江温岑低了下头,刻意躲避对视,把下巴往围巾里塞,假装看手机的样子,看了一会儿再抬眼,发现那个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

  不知怎的,心里会突然松掉一口气,似乎每次与他见面,自己心里都会分外紧张,被堵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很少有和异性社交的经历,都大二了,在班上认识的男生除了班委里那几个就几乎没别人了,刚开学那阵有各种同学从群里加她,江温岑也都没管过,只通过了少数几个女生的。

  她不太擅长社交,因为办了外宿,也没有处得好的室友,到现在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几个,只跟那个通过志愿活动认识的学姐刘安琪关系好一些。

  算来算去,关系最好的异性还是简言,什么都能说,虽然知道有些东西他可能不太理解,但江温岑就是喜欢在他面前碎碎念,简言也没嫌她烦过。

  想到这里,她抽了抽鼻子,摁开跟简言的对话框,想跟他吐槽一下安排得非常差劲的晚会排练,结果还没打到两个字,突然觉得肩膀一沉。

  江温岑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剪的空气刘海也乱了型,眼睛因为干涩自动蓄了泪,显得又大又湿漉漉的,眼眶也被吹得红了些,懵懵的眼神像小鹿一样,直直望了他一眼。

  周以漆把刚买的热饮压在她肩头,低眼盯了她几秒,迟迟没收回视线,等到江温岑缩着肩膀站起来,他拎着的奶茶垂落下去,他的眼神才清明了一点。

  兴许是被风吹的,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嗓音也哑着,低低的:“见你很冷的样子,喝点热的暖一下。”

  江温岑打量着他,这人自己才穿一件薄薄的衬衫,风一吹就贴合着身体,都能估量出身体的线条了,自己才穿这么一点,还来关心她冷不冷?

  她微笑着推拒:“你看上去比我更冷一点,你自己喝吧。”

  周以漆低眸看了一眼她裸露在外有些发红的手,江温岑被他看得发憷,慢吞吞把手往袖子里缩。

  他不容置喙地拉过她的手覆在奶茶杯上,薄薄的眼皮耷拉着,睫毛在风里发着颤,衬衫的衣领不高,整个脖颈都裸露在冷空气中,显得苍白。

  “先拿着暖手吧,冷掉了再还给我。”

  江温岑看着他半敛的眼睛,手心触摸到的温度温热,牵拉着她的那只手的掌心温暖干燥,看不出这只手的主人只穿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鬼使神差地,她盯着男人眼里的那轮圆月,说:

  “这也是你们的礼仪吗?”

  周以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江温岑也察觉自己有些鲁莽,连连低下视线补救道:“不是,我就——”

  “当然。”他指尖轻轻拽着她的另一个手腕,好似天生长了一张深情的脸,连话语也带着西方人特有的浪漫腔调,尾音咬得轻,“关心女士应该是每一位绅士的准则。”

  他是绅士吗?

  至少这一秒看起来很像。

  在江温岑完全握住那杯温热的奶茶以后,周以漆松开了她的手,但手腕上方还是残留了一点薄薄的温度,他像是极力证明自己如他言语中所陈述的一般,是个绅士,手上的动作不像之前那样拖泥带水的。

  江温岑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

  这人身上充斥着一种矛盾的气质,有时候看上去是儒雅的绅士,关心着你的一举一动,好似真如老电影里那种浪漫的法国男人一样,能每天在你耳边不厌其烦地说“je t''aime”,跟你爱得昏天黑地。

  但另一方面,那种骨子里的浪漫与优雅如同他投进海水里的鱼饵,诱你上钩,然后便轻飘飘地将你抛弃,另寻其它的鱼。

  一面浪漫,一面浪荡,分不清也辩不明。

  “对了。”他突然出声,江温岑还有些惊,慌张地抬眼去看他,又对上他眸子里玩味的笑意。

  “跟我聊天让你觉得紧张?”周以漆慢慢把她歪着端奶茶的手给扶正,江温岑却怯怯退开,声音很小:“我不擅长跟人聊天。”

  他点点头:“我只是想要一份选修课的作业,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同学间交流一下作业似乎是正常的事,毕竟那门选修课的学生不太多,他找不到可以问的人也正常,但是任何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总让人觉得不单纯。

  兴许是她把人想得太坏了,人家说不定真的只是一个思想很开放的外国留学生,他坏还是好都跟自己没关系,他们只是同学关系而已。

  江温岑的好友列表里多了一个异性,她翻来覆去地扒到底,发现她好友里的男人除了班长、简言,就是他。

  她在那门选修课的群里找到了他的名字,本以为会是很绕口的外国音译,结果没想到跟普通中国人的名字没什么差别。

  他叫。

  周以漆。

  ——一个古怪的,似乎没有什么寓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