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嘉渔恨极生泪，简直希望自己的言语能变成杀人的利刃：“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想在娱乐圈闯出名堂，没想到你的手段这么阴毒，为了你的私利不择手段，出卖何澜，出卖我，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一巴掌来得太迟了，你这样的人早晚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不知为何，秦菲颜没了刚才的气势，像个受了惊的小白兔缩在座位上，这时她的助理跑过来护在她前面，就像两只小白兔在大灰狼面前抱成一团瑟瑟发抖，周围不知不觉聚起围观的人。
姜嘉渔心里只道不妙。
秦菲颜双眼噙泪，嘴唇颤动，一副我见犹怜的娇软姿态，躲在助理身后哭哭啼啼地看着姜嘉渔说：“对不起啊，编剧，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好好背台词的，你不要再打我了。”
糟糕，秦菲颜又开始演戏了，姜嘉渔很快听到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我刚刚看见编剧打了秦菲颜哎。”
“编剧够横的啊，都敢打演员了，剧组是她开的吗?”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姜嘉渔有点后悔自己刚才太冲动，接下来恐怕会惹祸上身。就在这时，秦菲颜刚刚放回桌上的那个信封格外瞩目，姜嘉渔灵机一动，顺势拿起信封里那一沓钱摔在秦菲颜脸上，跟着秦菲颜的节奏也演起戏来：“不要拿钱来贿赂我，好好背台词才是正经事，我警告你，你再这样我就告诉导演了!”
秦菲颜有口难辩，姜嘉渔想着是非之地不宜久留，然后在和众人的围观下抬头挺胸地走了。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
虽然暂时解决了被秦菲颜反咬一口的风险，但是姜嘉渔的心情并没有好受太多，何澜当年的意外是秦菲颜直接造成的，困扰她多年的谜团今日理清了，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秦菲颜付出应有的代价?
原路返回顾宏瑀刚刚的化妆间，却看到他面色凝重地站在化妆间门外，眼睛漫无目的地打量着墙角。
“怎么了?”她殷切地看着他，希望只是自己想多了。
顾宏瑀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慢吞吞开口：“导演刚刚说有投资商撤资，后面要删减很多戏份。”
麻烦真是说来就来，姜嘉渔垂眸淡淡道：“是因为那件事吗?”
顾宏瑀一筹莫展，两个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在一处。
姓单的臭流氓被打，但是顾宏瑀并不是亲自出面的，所以姓单的应该也不会那么快就精准锁定目标，他有气无处撒，索性拿全剧组出一口恶气，大家一块倒霉。
姜嘉渔感到很愧疚，总归是她连累了顾宏瑀和剧组其他主创，刚要说对不起，顾宏瑀却抢先开口：“可不要跟我说什么道歉的话，删减戏份正好可以早点杀青。”
姜嘉渔笑得很难看：“那你可不要后悔。”
顾宏瑀还有心思谈情说爱：“你最近可要对我好一点，总不能让我事业爱情都失利吧。”
姜嘉渔却没有心思，转过头没有接话。
顾宏瑀的脸紧跟着凑过来：“你怎么了?不会要抛弃我吧?”
姜嘉渔讪笑，鼓励道：“你好好演完这部戏，我以后给你写一个超长的连续剧剧本，让你一直演到老。”
顾宏瑀拿出手机要录音：“来来，你再说一遍，防止你以后不认账。”
姜嘉渔笑：“别闹了。”
顾宏瑀的脸色明显好转，姜嘉渔也跟着舒心一些，开始思索给顾宏瑀写什么题材的剧本才好?
姜嘉渔自己也纳闷，遇见顾宏瑀之后，她就跨行做编剧了，莫非顾宏瑀是她职业生涯的贵人不成?
开机后，顾宏瑀拍了几场简短的戏，甚至有几场连台词都没有，只作为背景板出现。
姜嘉渔心里很难受，也心疼自己辛辛苦苦改出来的剧本，这种资本圈的游戏真是太过分了，需求说变就变，别人的劳动成果说弃就弃。她想找米兰达问问还有没有什么挽回的办法，米兰达却先联系了她。
“任务完成，你可以撤了。”
姜嘉渔一头雾水，连忙离开拍戏片场，到外面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回复米兰达的消息：“什么完成了?”
“顾宏瑀现在遇到严重挫折，对我们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这行字姜嘉渔都认识，但是连在一起却使姜嘉渔震惊，顾宏瑀遇到严重挫折……
姜嘉渔的心凉了半截：“你们那边已经有第一手消息了?”
“对。”
“我可以知道具体是哪方面的消息吗?”
米兰达说：“资本圈觉得顾宏瑀这个人不吉利。”
这么迷信?姜嘉渔简直无话可说，一切由她而起，无心插柳，却达到了堪比顾宏瑀塌房同样的效果，真是讽刺。
姜嘉渔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在做不义之事?如果没有她的出现，顾宏瑀现在的事业应该顺利很多吧。
米兰达那边还在催促：“你赶紧跟顾宏瑀说辞职的事吧，他现在状态不好，让他发现你是卧底肯定会报复。”
姜嘉渔犹豫着回了一个“好。”
她想起昨天晚上他在意识模糊时回答的那个问题，她不认为顾宏瑀真的会报复她，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让他知道自己一开始接近他是别有居心的，他至少会恨她。
米兰达那边要求的任务完成了，不需要她了，她又失业了。
姜嘉渔陷入了烦恼，这份工作甚至都没办法写进简历里。
很久之后，顾宏瑀发消息问：“收工了，你在哪里?”
姜嘉渔只好返回拍戏片场，半路上却和汪喆其不期而遇，汪喆其还和善地叫住了她：“姜编，我正要找你呢，我们可以谈谈吗?”
姜嘉渔很纳闷，除了开机那天的简单寒暄，这阵子她和汪喆其实际上各忙各的，她写了剧本就被场务拿去打印发给演员，汪喆其完全不干预剧本创作，只关心演员在监视器前面的状态，所以姜嘉渔虽然在剧组待了一段时间，但是和汪喆其却没什么接触。
人家毕竟是前辈，态度也很客气，姜嘉渔不能不顾礼貌，便说：“可以。”
她想到顾宏瑀戏份被删减的事，心里预感汪喆其找她没好事儿。
两人站在一棵桂花树下攀谈，汪喆其先铺垫着：“我之前就说过，你写的东西很有灵气，不像是现在的年轻人能写出来的，将来打算从事这一行吗?”
“看机会吧。”
汪喆其随和地笑了笑：“好为人师容易惹人烦，我还是有话直说吧。”
姜嘉渔觉得导演说话挺潇洒的，不愧是曾经的文艺青年。
“现在剧组资金紧张，很多戏份都被砍了，我这个导演能力有限，得罪人的话只能由我来说了。”
姜嘉渔知道汪喆其要说什么了，这个谈话气氛就跟之前在杂志社的时候被hr叫去谈裁员一模一样。我们不需要你了，为了咱们双方的体面，咱们好聚好散，你自觉离开吧。
“我这个导游只是听命办事的，老板说启用新剧本，那我就照办，老板说资金紧张了，这部戏应该尽快收工，闲杂人等该遣散的都遣散，那我也无可奈何。”
汪喆其如此坦诚，姜嘉渔也真诚地做了反省：“其实我也犯了大错，是应该离开剧组。”
“我听说了，你今天打了秦菲颜，是吧?”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姜嘉渔僵硬地点了点头，本来还打算把秦菲颜做的腌臜事说的人尽皆知，但是别人现在只知道她动手打了秦菲颜。
“个中恩怨我不问了，不管怎么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打人肯定影响不好，本来有理还会变成没理。”
姜嘉渔叹了声气：“导演说的是。”
“文艺青年的情绪我懂，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耿直，但是现实就是现实，能屈能伸才是这个社会对人的要求。”
话虽如此，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姜嘉渔觉得人家汪喆其跟她非亲非故，能浪费时间跟她讲这么多已经仁至义尽了。
姜嘉渔郑重地表态：“导演，我明白了。”又替顾宏瑀争取了一下，“顾宏瑀那边，导演可以让他完整拍完这部戏吗?”
“为了作品的质量，我尽量争取。”汪喆其眨了眨眼，“你跟顾宏瑀的关系好像超出了普通同事的界限。”
姜嘉渔不置可否，汪喆其好像有一双洞察一切的眼睛，她不敢说谎，也不敢承认。
“你还年轻，听我一句劝，娱乐圈的钱可以赚，但是娱乐圈的人，能别碰就别碰，想想你为什么打秦菲颜，这个行业里像秦菲颜那样的人只多不少。”
顾宏瑀等不及，跑出来找人，正好看到姜嘉渔在和导演站在一起说话。
顾宏瑀连忙过来加入：“导演，您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跟我说，她只是我带来的文案，她跟剧组的其他事都没关系。”
汪喆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从二人面前走开了。
姜嘉渔默默望着汪喆其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顾宏瑀开口小声问：“汪导刚刚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姜嘉渔答非所问：“我忘了跟你说，其实我今天打了秦菲颜。”
顾宏瑀直接了当地附和：“打得好。”
“然后导演建议我离开剧组。”
顾宏瑀无奈地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头：“那你先放个假好了，我今天的戏也拍完了，咱们先回酒店。”
今天的戏居然拍完了……
姜嘉渔心里五味杂陈：“你有没有觉得，你遇见我之后，诸事不顺?”
顾宏瑀温柔地笑对她：“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的吗?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嘉渔感到一丝欣慰。
“我今天就收拾东西离开吧?”她说。
顾宏瑀有点不舍：“你是一个人租房住吧?我把家里的钥匙给你?”
“算了吧，我习惯了艰苦朴实的生活。”
“最近出这么多的事，我不放心你继续独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