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达用淡定的微笑回应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姜嘉渔愣了愣，想起电影里惊心动魄、险象环生的卧底生活，不禁背后一凉，她难以想象在这个信息高度发达的大数据时代还有人会用这种古老的方式接近对手。
生活不是电影，主角最后也不一定能赢，而且她完全没有做卧底的专业素养。姜嘉渔心里有无数个问号，米兰达则有足够的耐心。
“我有一个冒昧的疑问，这么重要的工作，难道不是应该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做才合理吗?我只是一个投简历的路人，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啊。”
相比于姜嘉渔轻微颤抖的声音，米兰达的语气则轻松得多，她挑了挑眉：“派我们的熟人过去固然可靠，但是如果人家做背景调查，很容易就能查到背后的人际关系，到时候我们很难撇清，真闹起来，公关问题不好处理。”
原来是这样，姜嘉渔悟了，她在今天之前还只是杂志社一个普通的编辑，和娱乐圈没有半毛钱关系，和谢钊更是八竿子打不着，除非有人能证明她曾经来谢钊的工作室面试过，但这种证据在舆论场上不值一提。
以谢钊这种娱乐圈大佬的地位，会有谁能被他视为竞争对手呢?姜嘉渔把自己知道的明星都想了个遍，不得其解。
或许牵扯到更复杂的行业纷争或者资源冲突吧，姜嘉渔有点怵。
“那——”姜嘉渔犹犹豫豫地问米兰达，“如果我拒绝的话，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米兰达温和地笑了出声，还开起了玩笑：“姜小姐，您当我们工作室是□□吗?”
姜嘉渔心里说那就好。
“话说回来，即便您不愿意接受这份工作，我们也会送您一份可观的红包，希望您对今天的面试守口如瓶。”
一听就算拒绝也会有红包可以拿，姜嘉渔挺了挺腰杆连忙表示：“守口如瓶那是自然的。”
这时候，姜嘉渔意识到米兰达说的内容还没有形成一个闭环，那个重要的缺口还没搞清楚。
她追问米兰达：“可不可以告诉我，到底是去谁的工作室当卧底?”
“在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请恕我无可奉告。”米兰达不动声色地摇头，没了刚才有问必答的派头。
姜嘉渔一时诧异：“为什么?”
米兰达眉眼温柔地示意姜嘉渔动动脑筋：“要是对一个还没敲定下来的陌生面试者透露对手是谁，即便您能守口如瓶，我们也会心有不安，因为这等于把秘密公开了。”
姜嘉渔想了想，也确实有道理，便不再执拗。
“那——可以容我考虑一下吗?”姜嘉渔确实需要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要是为了赚快钱就以身犯险参与这种不太道德的名利场纠纷，只怕会闹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米兰达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岔开话题问：“姜小姐是杂志社出来的，这两年的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吧?”
姜嘉渔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米兰达是在暗指她以前在杂志社收入不怎么样。
姜嘉渔心里反驳：莫欺少年穷。
但是迎上米兰达的目光时又明显欠缺底气。
米兰达继续大谈：“一个改变人生的机会就在眼前，为什么要让机会白白溜走呢?聪明人可不会这样做。老实说，我是觉得姜小姐合眼缘才聊这么多的，姜小姐年轻可爱又有才华，真的很符合我的期待。这份工作其实也不需要姜小姐承担太大风险，姜小姐只需要像跟朋友吐槽工作一样，把每天见到的东西分享一下就行，可不要想得太复杂。”
这是在pua吗?姜嘉渔承认，她确实是一个很容易被pua的人，更何况现在还背着一个软肋：缺钱。
眼前的米兰达仿佛认定了姜嘉渔不会让她失望一样，继续游说着：“姜小姐好像道德标准太高了些，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何况这份工作不偷不抢，本职也是你擅长的文案策划，上班挣钱，天经地义。这世上坑蒙拐骗的事多了去了，和那些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人相比，我们并没有伤害谁，退一万步说，如果能挖出明星私下的黑料让他塌房，对社会来说也是好事一桩，私德有亏的人，凭什么能在镜头前欺骗观众还挣大钱?”
就是这句话，彻底让姜嘉渔下定决心。
娱乐圈每年塌房的人那么多，可见有不少败类混在其中，现在老天给了姜嘉渔一个机会，让她替天行道，揪出德不配位的人。她可不是吃里扒外、搬弄是非的小人，她做的是惩恶扬善的好事。
前台小姐姐很合时宜地给姜嘉渔续了杯咖啡，米兰达眼睫毛里闪着精英商业的光，气氛犹如置身大型商务洽谈现场。
姜嘉渔拿出豁出去的气势问：“我需要潜伏多久?”
米兰达似乎想都没想就说了两个字：“随缘。”
也对，搜集明星黑料这种事，谁都说不好到底需要多长时间，也许是一天，也许是好几个月或者几年。
姜嘉渔甚至想着，这期间有两份工资可以拿，那是不是潜伏的越久越好呢?
明确表示愿意接受这份工作之后，后面的流程就变得很简单，米兰达反复强调保密的重要性，叮嘱姜嘉渔不可以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即使最亲密的人也不可以。
米兰达还说：“由于保密需要，我不能跟你签正式的劳务合同，但是你放心，报酬我会准时支付的，而且是预支的形式。”
然后当场用微信小号加了姜嘉渔给她转了一笔钱，差不多是姜嘉渔之前在杂志社的三个月工资。
走出谢钊工作室的办公室，姜嘉渔觉得自己好像要跟过去平静的生活道别了，不义之财不宜久留，给房东转了房租之后，姜嘉渔又打开购物网站给自己换了个新电脑，然后暗暗立下认真工作的决心，不管米兰达让她去挖谁的黑料，她都赴汤蹈火保证完成任务。
雄心壮志的火焰刚冒头不久，姜嘉渔又想到这件事是否牵涉到法律责任，一时慌了阵脚。
等姜嘉渔神经兮兮地回到住处，米兰达还是没有通知她到底要去接近谁。姜嘉渔越想越心慌，难道自己中了米兰达的圈套?难道这项任务极度危险没人愿意执行只有她这个缺钱的憨憨被赶上架?
城市的落日和霓虹灯纵横交错，天还没完全黑，姜嘉渔决定先点一份以前不舍得吃的豪华外卖压惊。
然后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一边等外卖一边给从事法务工作的朋友严乐泰发微信。
姜嘉渔用了虚实结合的办法这样描述自己的处境：“老严，我被裁了，我们领导说我们公司有内鬼，难道我是被怀疑的那个吗?如果我以后的新单位做背景调查，是不是就会认为我有当过内鬼的嫌疑?这种情况下我要怎么证明自己呢?”
严乐泰很快回复道：“你在说什么无间道?”
姜嘉渔能从严乐泰的语气里想象到他那个充满疑惑的表情，忍不住对着手机笑了笑。
严乐泰是“五角星”的成员之一，英俊帅气、幽默风趣、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大学时姜嘉渔曾一度对他芳心暗许，跟室友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还打电话跟严乐泰告白过，后来得知严乐泰性别男取向男之后，郁闷了好一阵儿。
后来又想通，像严乐泰这样的男生即使和她有真挚的爱情，她也会陷入极度没有安全感的死胡同里，于是便收起自己受伤的少女心，和严乐泰当起了好姐妹。现在严乐泰身边有一个混血儿男朋友，姜嘉渔还见过，很帅气。
姜嘉渔求救：“我是说真的，我该怎么证明自己不是前公司的内鬼?”
严乐泰支招：“这种事情大多是捕风捉影，从法律的角度讲，难取证也难立案，造谣谁是内鬼都能成立，反正总有傻子相信，甚至都不需要证据。但是呢，流言总归是流言，警方是不会把你带走调查的，只要你不care，这种事就不会影响到你。清者自清不是一句空话，相比于那些没有根据的流言蜚语，你的新单位更看重你的工作能力，你要拿出实力来让他们知道，如果因为流言就否定你，是他们有眼无珠。”
姜嘉渔有点晕头转向：“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也就是说，就算以后被指认是内鬼，只要不给他们留证据，再打死不承认，就没人真能定她的罪。
姜嘉渔松了口气，心跳没那么厉害了。
严乐泰又很贴心地表示：“你失业了，我请你吃饭吧?”
姜嘉渔赶紧回复：“跟同事约了吃散伙饭，改天吧。”
“行吧，趁着机会休息几天，有困难就找我。”
姜嘉渔看到这句话几乎要呜呜呜地哭起来，严乐泰，你真不愧是我喜欢过的人。
然后姜嘉渔抱着豪华外卖大快朵颐，感慨从前的自己最害怕的就是毕业后找不到工作。
失业这个词在经济社会里只是一个寻常的概念，但是落在个人头上，却是一片浓重的乌云，而且这乌云不知何时才会消散，还有可能伴随狂风暴雨。
吃过饭扔完垃圾，米兰达发微信消息来了，还是两条。
第一条是一张明星的照片，刚吃过饭脑袋发晕的姜嘉渔第一眼没有认出来这是谁。
第二条是一则招聘信息的截图，不过米兰达好像没有截完，岗位名称写得很明白：文案策划。但是具体的任职要求就很夸张了，光是米兰达的截图里就有整整十条：
1、有文采——负责明星工作室日常对外宣传，能胜任明星大大小小的宣传通稿工作;
2、情商高——管理明星的微博账号，给明星打造良好的亲民形象;
3、肯吃苦——能接受拿最少的钱干最累的活;
4、心态好——不要因为接触了上流社会而对有钱人红眼病;
5、能加班——明星工作时间具有灵活性，必要时通宵工作，身边的人也要通宵陪着;
6、嘴要甜——明星工作压力大，跟明星交流的时候要会哄明星高兴;
7、体力好——有时候需要带明星躲开私生饭;
8、演技好——明星有时候需要跟身边的人对戏找感觉;
9、会化妆——化妆师不在的时候要能给明星化妆;
10、路子野——最好有时尚圈、影视圈、自媒体圈人脉……
姜嘉渔简直两眼一黑，除了前两条算是文案策划的工作范畴，剩下的跟文案策划有毛线关系?这是招文案策划还是招助理呢，现实版穿普拉达的魔头啊?
还说什么不要因为接触了上流社会而对有钱人红眼病，这不是赤裸裸地践踏打工人的尊严吗?
米兰达也吐槽说：“由于要求太变态，所以到现在还没招到人。”
姜嘉渔怒不可遏地问了米兰达一句：“这是哪位明星?”
米兰达回了个震惊的表情包。
“就是照片上这位啊，你不认识他?”
姜嘉渔一时被气得大脑短路，确实不知道照片上的人到底是谁。
米兰达急的又道：“这可是顾宏瑀啊!”
哦，原来是他，今天上午还在街上看到过他的广告牌啊。
一来顾宏瑀的工作室招聘要求太变态，二来姜嘉渔对顾宏瑀没啥好印象，更算不上他的粉丝，所以心里的退堂鼓打得噔噔响。
她对米兰达委婉表示：“时尚圈、影视圈、自媒体圈人脉我都没有，我过去面试人家也不会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