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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前男友付钱吻我 > “林凭生”

“林凭生”

  纪明川自己都不太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目光范围内有好几根摇臂上上下下地晃,镜头,灯光,还有很多人的视线,烫在他的身体上,直白得有点□□。

  从衣衫半解的白衬衫,到西裤里抽出来的踝骨,和月光一起,那些目光在上边勾出一条银色的亮线。

  一个人压在纪明川身上。再往上,是一台高高升起来的摄像机,镜头幽黑,折射着暧昧暗红的光,纤毫毕现地记录他每一个表情,每一缕呼吸,每一点该有的或者不该有的情迷。

  他把头微微抬起来,避开身上男人的呼吸。

  这人他三天前才认识,不太熟,不过现在对方的手已经摸上他的大腿,还有因为用力而弓起的肩胛。

  “《三流货色》,第五场第三幕,a!”

  那只手动了。很快,对方的呼吸从他的脖颈扫到小腹,在冰冷的镜头里,展露纪明川漂亮的腹肌和柔韧白皙的皮肤。

  纪明川也从善如流地抱住他。

  一个火热的吻。

  他和刚刚才说第一句话的陌生人紧紧贴在一起。肩膀抵着肩膀,嘴唇抵着嘴唇,麦把黏腻的水声和布料的摩擦声一起收了进去,床单皱成一团,扣子一颗颗绷开,纪明川的余光看见有人涨红着脸退出了片场。

  这让纪明川很突兀地起了一点玩弄的心思。于是他扭过头,看着人群最前方的两台立着的摄像机。

  还有摄像机后,那位鼎鼎有名,现在看不清神色的大导演。

  看着那个人,纪明川伸出舌尖,舔了舔,像咬住一颗饱含汁水的浆果,他很轻,也很肉.欲地咬住自己被吻得通红的下嘴唇。

  ——好看吗?

  他无声地对镜头后凝望他的前男友质问。

  一个星期前。

  纪明川刚刚点燃一支烟,翻开手中的剧本。

  才看到第一行,就接到经纪人电话。

  他徐徐把一点余雾吐出来,接通,马上听到经纪人的咆哮声:“纪明川,你居然又敢闯祸!”

  对方说的话颠三倒四,语义混乱,中心主旨倒是很明确,骂他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厮混”,“□□”,“和男人夜会被拍到要不要脸”,纪明川听得津津有味。

  在听到经纪人痛骂“你知不知道公司为了摆平你的丑闻已经花了多少钱?你卖半辈子都还不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知道我卖一次多少钱?”

  经纪人听起来快被他气出心脏病。

  摁亮手机屏幕,熟练地打开各大社交平台,纪明川搜索自己的名字。

  首先跳出来的是几条营销号。

  内容是两个背影,光下,露出半边侧脸,模糊得让人分不清性别。

  点开详情,上面用词特别惊悚。先假模假样的说了句“疑似”,然后就开始指着名字骂他,从他喝酒泡吧骂到他私生活混乱,本月不知道第几次和人夜会,上次是夜店这次是酒吧,最后以社会风气不良作结。

  纪明川继续往下看。

  评论只有个位数,寥寥几条,惨淡得有点可怜。

  不过聊胜于无嘛,他很宽容乐观地想。

  “又去?不会是有什么瘾吧?”

  还有一条,“你别说,真别说!不用说性.瘾了,我看别的瘾也有吧!”

  “无语,第几次看到这种推送?什么时候能看到点正经的,纪明川是不拍戏了吗?”

  “他不是下海了?”

  “晕,亏我还喜欢过他脸。”

  一条比一条经典。

  不过还是最新一条最经典:“纪明川是谁?”

  刷手机的指尖停住。

  ——纪明川是谁?

  出道八年,凭借一张脸被星探挖掘,结果当不露脸的武替当了五年。第六年,终于有那么一次露脸的机会,却被导演全部剪掉。从来没接到过正经电视剧,看起来最正规的,是某个只能在深夜上线的网剧。

  说是十八线,说不定都有点侮辱这个名词。

  经纪人还在那头发疯,他不耐烦了,伸手就挂断。那刺耳如锯木的声音还在耳边晦气地回荡,说了什么,“三天,我只给你三天,再不接新戏就算你违约”。

  这才是今天经纪人来找他的真实原因。

  剧本又翻过一页,不堪入目的淫言秽语用冰冷的印刷字一行行工整刻下来,有一点荒谬。他把本子随手丢开,从沙发上堆得满满当当的本子里,纪明川又抽出一本。

  这本更甚,不仅要尺度,还要掺杂点恐怖元素,扑面而来的廉价。

  第三本、第四本……

  不得不说,经纪人干别的不行,怎么挑出最烂的本子这一行当,他或许可以开门课。沙发下横七竖八堆满了白纸,纪明川已经开始困了。

  他叹一口气,一根烟快抽到底,他也最后再抽出一本——

  目光停滞。

  名字,是今天这么多本里最短的一个。封面,也是今天这么多本里,最干净空白的一个。

  干干净净,只有三行。

  第一行是片名,四个字。

  第二行是编剧,纪明川不认识。

  而第三行……

  纪明川手中的烟抖了抖,冒着火光的灰烬落下,不偏不倚,落在那第三行字上,烫出一个边缘模糊的黑点。

  前半是“导演:”,已经模糊了。而后半还雪白雪白,是一个横平竖直,白纸黑字,背后意义金光闪闪的名字。

  “林凭生”。

  这是第三行字。

  导演:林凭生。

  他曾经很熟悉,现在形同陌路,大概有十年没亲自见面的一个名字。

  他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这里的一个名字。

  手抬起来,把那最后半截短烟送进嘴唇,纪明川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去。

  纪明川眯着眼看那行字。

  几十秒之后,指尖松动,他翻开了第一页。

  三天后。

  荀涛站在门口。

  他满脸冷笑,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一个小小的包,包里有一张卡。房卡,是准备要送进去给里边那烂人的。

  我看你跟我横。荀涛再次摁下门铃,久久门没开,他便直接开始捶门,“纪明川,纪明川!你死了敢不给我开门?!”

  这么捶了不知多久,终于听见拖拖沓沓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荀涛垂下手,出汗的手指捏紧那张卡。

  这是他们刚接手公司不到一个月的新老板给他的。一位人傻钱多的小白脸,荀涛一边想,一抹流汗的鼻尖,再次砰砰砸起门,“纪明川!”

  门开了。

  看都不看,荀涛就开始骂,“耳朵聋了?开个门都不会开,什么贱货,一点素质都他妈没有!”

  一双冷冷的眼睛落到他身上。

  荀涛瞬间噤声。他在心里破口大骂,色厉内荏地抬头去瞪纪明川,然后吞了口口水。

  这个嚣张的、拥有一身低俗魅力的男人懒懒看他一眼,身体都不让开,堵在门口,“什么事?”

  “…我不是说了,只给你三天?三天可过了,你现在没机会了,已经算违约。违约金呢,我当然知道有点多。”

  他给自己接茬:“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心狠的人,还是很替你考虑的,这样,我做主,牵个头,你今晚去给老板道个歉,我也不是不能去给你说说情,稍微宽限个几天,说不定也能给你找个新工作,走走穴拍拍广告,是不是?”

  自觉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荀涛得意地去看纪明川。可对方脸色都没变,还是方才那副模样,懒洋洋的,纪明川斜倚在门框处,双手抱起,看他,“说完了?”

  “完了。唉,你看看你,我肯帮你这么大的忙,你连门都不让我进?”荀涛伸出手,就要往纪明川胸膛上推,然后一只手闪电般探出来,毫不犹豫地钳住荀涛手腕,下一刻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纪、你!”

  “怎么办?”纪明川叹了口气,看起来真心实意,忧心忡忡,“我当然很感谢苟哥你……”

  “我他妈姓荀!”

  “可是,”纪明川面不改色,“我已经接了新工作了。”

  “……你说什么?”荀涛难以置信,“你哪来的工作!”

  “你怎么了?”纪明川诧异地看他,“不就是你么。”他声音轻飘飘的,“在你递过来那几十本三级片里,我挑了一本接,有什么不对么?”

  荀涛整张脸涨红了。

  人也跟着哆嗦,像在零下三十度的天里一样。他瞪着纪明川,嘴里念念叨叨,整个人被劈傻了一样,“你在说谎!”

  “我为何对你说谎?”纪明川奇怪地扫他一眼,然后在鞋柜上找了找,翻出一沓订得整整齐齐的白纸给他。

  “你看看,”他语气含笑,“我的新工作。”

  荀涛下意识低下头,看清那沓纸封面第一眼,一道重锤在他脑里轰隆砸下!

  “……林凭生?”

  林凭生?

  不可能。这是第一个念头。

  荀涛下意识说服自己,这绝对是纪明川这贱货为了拖延时间想的昏招,他根本没见过这本子。

  太愚蠢了,编也不编点好的,居然敢拿林凭生来开玩笑…

  那可是林凭生!

  …可万一是真的呢?

  荀涛头皮发麻。

  他捧着纸的手开始哆嗦,仿佛拿着的是块计时炸弹。也不奇怪他这种反应,这个剧本如果流到外面去被人看见,那娱乐圈掀起来的,恐怕不是能用海啸来形容的浪潮。

  因为这是林凭生。

  那个二十岁拿到新人奖,二十三岁拿到最佳导演奖,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颁奖典礼上到烂,大大小小的奖拿到手软,去采访时杂志形容他,“无与伦比的天赋和才华横溢的灵魂”,已经被誉为世界级导演的人,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岁而已。

  满大街小巷都是他的名字,鎏金字体,熠熠生辉。无数人摔得头破血流,只为他一眼垂青,一旦被看中,万般星途都会在面前徐徐展开。刚结束的颁奖仪式,林凭生的新片又斩获三项大奖,他登台时欢呼声几乎掀翻屋顶,连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人都奉他如神明。

  而这样的人选中了纪明川:一个将近三十岁,没有演技,没有作品,更没有任何可观的东西的男人?荀涛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着纪明川,他荒唐地想,除了这张脸,纪明川还有什么拿得出手!

  而纪明川只是看着他。

  他看人的眼神很特别。丝毫不热络,却也不冰冷,要说冷淡,又觉得冷淡里透出一点暧昧。可要说真的勾引,又有点过火,要硬生生强行把他亵渎。

  荀涛再次吞了吞口水。

  …若是为了这张脸,他迟疑,如果是纪明川这张脸…

  不对,荀涛面色阴沉。他不敢骂林凭生,一时间只在心里对纪明川咬牙切齿,是不是他自己出去勾引人?

  恨得牙痒痒,这时候荀涛倒忘了自己包里那张小小的卡片,满心都是对纪明川莫名其妙的憎恨和到手鸭子飞了的沮丧,兼之一点幻想他要如何勾引人的想入非非。

  衣服脱不脱?怎么脱?会不会给人在大腿上,边跳边脱?

  妈的,早知道真能上,还不如他自己先下手!

  这可恨人还要伤他的心。

  纪明川低头,一双线条转折无一不美的眼睛弯起来,笑着看他。殷红的嘴唇开开合合,隐隐能看清里面暗红色的舌尖。

  “进组时间是下周。”他俯身,在比他低一个头不止的荀涛耳边暗声说,“怎么办呢?荀涛,你要怎么跟新老板交差?”

  “我已经接了剧本,你要不要鼓起勇气,替我去找林凭生,跟他说——”

  纪明川把那剧本抽回来,站直身体,柔柔地望着惊魂未定的荀涛。在因惊恐而缩紧的瞳孔里,倒映出纪明川那张脸。

  “说我不能拍他的电影,要先去给我们新老板卖身?”

  笑吟吟的,他一点点淹没在门扉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