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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江珩礼注视着她,眼中却依旧是温和。

  那把匕首就静静躺在她的脚边,昭示着她方才想做什么。

  魏央声音有些抖:“……你怎么知道?”

  “对李姑娘来说,珩礼是素不相识,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有戒心很正常。”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可他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

  他一早便看穿了她的把戏,一直都在陪她演戏吗?他是不是觉得这样戏耍她很有成就感?

  魏央心中被难堪充满,也不愿再伪装,强压怒气道:“我年纪小,却有如此心机,自认不是好人,你既然看穿了我,为什么还要和我虚与委蛇?”

  江珩礼沉默半晌,道:“我没有觉得李姑娘不好。”

  相反的,她是他见过的最真挚的小女郎。

  从昨日经过,恰好看见她站在路边,对是否救狗心存犹豫,却仍是不顾性命奔向马车,他就知道她不是恶人,她比他见过的很多人都要真诚。

  而方才她满怀明媚笑意,踏着夕阳朝他奔来,将胶牙饧递给他时,他甚至不敢动作。

  生平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他不敢受。

  至于她提前备了刀,似乎想对他动手,他虽然不解,但想了想,她这样小的女郎,敢自己在外走动,有戒心再正常不过。

  只是,这句话似乎并不能让魏央消气,魏央恼怒地看着他,拳头紧握。

  江珩礼接触她的目光,垂下眼,低声道:“我也没有……和李姑娘虚与委蛇。”

  他说的都是心里话。

  魏央也知道江珩礼不会撒谎,上辈子和这辈子都不会,否则前世他不会得罪那么多人,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几乎都恨他,却又畏惧他。

  魏央觉得心里的气缓了些。

  这人可能真是呆子。

  她朝他看去,忽然注意到他脸颊上有几道浅浅的挫伤。

  “你受伤了?”

  “出门时,不小心被树枝划到了。”

  魏央沉默,这人是呆子,还把她当傻子吗?这伤口一看就知道是被粗粝的石头磨的。

  不过既然他不说,她也不想多事,魏央看了一眼含章书院的大门:“以后你也都是这个时间下学吗?”

  江珩礼摇头,道:“我不是下学。”

  “什么意思?你不在含章书院读书?”

  “嗯。”

  “那你怎么从里面出来?”

  “方先生的考核,我没过。”

  方先生?应该是含章书院的山长方垣贵。可江珩礼竟然没过入学考核,这怎么可能?

  魏央皱眉。

  别说秋水镇一个小小的含章书院,上辈子,江珩礼可是京城国子监那些老古板都抢着要的学生,致仕的老太师也曾开了金口夸赞他,皇帝尹谌更是倚重他,事事征询他的意见,他的真才实学从没被人怀疑过。

  现在一个小小的书院山长不收他?

  秋子显那个草包都能进,江珩礼却进不了,看来这个含章书院有问题。

  魏央正凝眉思索,巷子外忽然匆忙跑进一道身影。

  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绀青交领袍,头戴书生帽,急匆匆道:“珩礼,你在这儿啊,你快回家去,你娘出……哎?这儿怎么有个小女郎!”

  江珩礼神色微变,不知想到什么,转身快步离开。

  巷子里只留下少年和魏央,这少年显然没和女娃娃单独相处过,有些不自然,憨笑着抓抓头发:“小妹妹,我叫袁轻鸿,你是珩礼的朋友吗?”

  魏央看向他。

  袁轻鸿,她认得他。

  岑州袁家子弟,隆亨十八年,和江珩礼同中进士,后被调回岑州任少尹,江珩礼曾被临时遣到擢林县治理暴/乱,处境艰辛,他帮了很多忙。

  前世她在杏花宴上见过此人,和江珩礼的清冷疏淡不同,他待人宽厚,如春日旭阳温暖,人缘很好。

  魏央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袁哥哥好,我叫李央。”说完,又打开布袋,将胶牙饧递到他面前,“这是我娘做的糖,你尝尝。”

  袁轻鸿受宠若惊地拿了两块,连声道谢,魏央在他吃糖间隙,试着问:“江珩礼他家怎么了?”

  方才她听他言辞,似乎出了事。

  袁轻鸿一拍脑袋:“瞧我这脑子,什么记不住!他娘……哎不说了,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谢谢你的糖啊。”

  话才说完,便扶着帽子急急跑了。

  *

  魏央悄悄跟在袁轻鸿身后,来到秋水镇青塘河东坊,一户平房外。

  这里是江珩礼的家。

  袁轻鸿比她早到一些,进去的太匆忙,门没关,家中布置一览无余。

  只一张简陋方桌,两张木椅,桌上置放布料、剪子和针线等物。天已经黑了,屋里却没有点灯,只靠外面街道微弱的灯笼光照明。

  她没有进门,只是站在门外。

  房里传来妇人嘶哑的低咳,似被搀扶起来,絮叨道:“娘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休息一会儿已经好了,你回来做什么?方先生……方先生怎么说,他愿意收你入学院吗?”

  话落,却是长久的沉默。

  袁轻鸿许是看不下去,急急解释道:“杜姨,您别怪珩礼,不是他的错。”

  杜云君闭眼,眼尾有泪,重重叹息一声。

  江珩礼低声道:“母亲,我会用功的。”

  “你若会用功,为何书院不收你?那么多学子都可以去书院,为何偏偏你去不得?”杜云君压着悲怒喝道,“你去不了书院,又如何用功,如何科考?”

  “母亲拖着残躯把你拉扯大,就是希望你能入朝为官,可你连书院都进不去,没有考试名额,再用功有什么用?你太让母亲失望了!”

  夜幕如水,魏央身披月光,静静听着。

  她知道江珩礼出身清贫,入朝为官的路走得很艰难,可她只是听说,并不知他具体的遭遇。

  前世,她被迫庇护魏家那些不学无术的子弟,为他们遮掩罪行,只因他们都姓魏。每当向皇帝开口,她都羞于启齿,痛苦万分。

  而如今,纨绔子弟在书院滥竽充数,真正愿意用功报效国家之人,却被拒之门外。

  魏央低下头,拿出那把小巧的匕首。

  方才她想杀江珩礼,理由其实很简单,她想报前世的仇,她以为江珩礼和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迂腐一样,无可救药。

  可江珩礼的回答,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没有一味将过错推到女子身上,他的回答温和,宽容,他甚至站在女子的立场,为女子着想。

  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她会以为自己找错了人。

  也许……江珩礼真的不是她想象的那种人。

  那,试着帮帮他呢?

  毕竟前世他确实是一个不多得的好官,即便她和他立场不同,也认可他的功绩。

  前世朝野鱼龙混杂,无论老臣新臣,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私心。只有江珩礼,真正做到了做百姓喉舌,为百姓谋事。

  这辈子,她不想再做贵妃了,她想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魏央将匕首收起,转身离开。

  她重新回了含章书院,去找方垣贵。

  按理说书院山长一般不会离开书院,可守门的门童说,山长早已走了。她又继续套话,才知道方垣贵今晚和岑州商行的几户大老板吃酒去了。

  魏央又来到春风酒楼外面等。

  大门外揽客的店小二看她一个稚嫩的小女郎背着布袋,笑道:“小娃娃,你找谁?”

  魏央看他一眼:“我要找方垣贵方山长。”

  “哟,”店小二惊奇道,“你是谁家公子的妹妹,也来给方山长送银子啊?怎么是你来,你父母兄长呢?”

  魏央皱眉,看着他的眼神变了。

  什么送银子?

  店小二看她年纪小,好心道:“你不认得方山长吧,一会儿他出来了,我叫你。”

  没多久,春风酒楼内走出几个人,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穿青衫打折扇的中年男人走在最前面。

  魏央眼力好,走过去鞠了一躬道:“您可是方山长?”

  方垣贵和身后几个人寒暄告别,等那些人走了,才看向她,打量道:“小丫头,你找我?”

  魏央抬起脸,开门见山:“请问您为何不收江珩礼?”

  方垣贵笑了声,明白了:“你是江珩礼的妹妹?过来替他说情?”

  “我不是他妹妹,我是他朋友。”

  方垣贵眯眼眺望远处,片刻,摇了摇扇子,竟和没看见她似的,绕过她就走。

  魏央难以置信,拦在他面前:“方山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垣贵和煦笑问她:“小丫头,含章书院是什么地方?”

  魏央被问得莫名其妙:“书院啊。”

  “既然是书院,就是学生求学、老师授课的地方,是不是?学生心意足,老师才愿意教,既然如此,学生需不需要按规矩交束脩?”

  魏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您……”

  她被气笑了:“您收学生,难道只看送了多少礼钱吗?”

  方垣贵脸上的笑淡去了,捋捋胡子道:“小丫头,你还小,怎懂得这些?凡事都要按规章制度来,科举是这样,读书也是这样,既然读不起,那就不要读,谁说人生在世只有读书一条路?去做生意买卖,能养活自己不也很好?”

  魏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看似儒雅宽厚、为人师表的人怎会说出这种话?

  当今世道,士农工商阶级森严,商为最下等!他已是师长,却让学生弃仕从商?

  方垣贵摇头嗤笑:“行了,小丫头回家去吧,看你挺聪明的,山长送你一句话,你是姑娘,别总在外抛头露面,多在家里绣绣花才是正道。”

  魏央最后看他一眼,攥紧拳头,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

  *

  夜里,魏央睡不着,抱上枕头来到李无霜的房间。

  房里点着一盏灯,母亲还在桌边做针线活。

  “央央,怎么了?”

  魏央爬上床铺,低声撒娇:“我想和娘一起睡。”

  李无霜笑道:“白日不是说自己长大了?晚上又成小孩子了。”

  魏央也笑,不说话。

  她趴在床上,仰头看窗外的夜幕。

  “娘,如果有一个人曾经害过你,但他是个好人,当他遇到了困难,该不该帮他呢?”

  李无霜柔声道:“他既然是好人,为什么会害你?”

  魏央一愣,低声道:“因为……我是坏人。”

  前世,在百姓印象中,魏贵妃就是迷惑帝心,祸国殃民的妖妃。

  李无霜摇头笑:“怎么说这种话?不过,若那人真是好人,咱们能帮的就该帮一把。”

  魏央蹙眉:“可他曾经害过我。”

  “那也是因为你做了不好的事,是不是?”

  母亲的话温柔如水,和着烛火暖黄的光,淙淙流淌而过。

  魏央翻了个身面朝墙壁,许久,低低嗯了一声,似是困了,含糊说道:“娘,我要做好人,不做坏人。”

  李无霜笑笑,没说话。

  片刻,烛火燃尽,李无霜起身走到床边,才发现魏央已经睡着了。她抬手,抚过女儿稚嫩的脸颊,给她掖了掖被角。

  “会的。我的央央长大了,一定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