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靠越近,陈雁行被迫承受他的注视,忍不住闭上眼睛。
恍惚中,陈雁行觉得自己好似化作一条被大浪冲上岸的活鱼——挣扎着摆尾,却丝毫不得纾解喘息。
“殿下在期待什么?”魏飞梁问。
陈雁行瞬间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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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茶淡水,招待不周。
别介意,继续聊呀。”
魏飞梁贴着陈雁行耳朵说完,没事儿人似的在他身侧坐下,十分自来熟冲对面那些人招呼道:“刚说到哪儿了?哦,”
他视线慢慢转到亭子最外侧,几乎要将脑袋埋进颈窝的韩子安,似笑非笑道:“找十几个小倌儿来恶心我,这主意真的妙极…嗯?”
韩子安脚趾扣地,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尴尬过。
他仓皇站起,口不择言道:“那什么,我爹今天要给我娶小妈…不是,呃,就是我家突然有点儿急事儿,我先走了。”
“韩大人老当益壮,喜事儿。”魏飞梁笑眯眯恭喜,手指不安分勾上陈雁行的嬉戏,他视线向左移一寸:“高公子觉得呢?”
“呃,喜事儿,确实是喜事儿,我这就回去给韩大人备礼。”
他起身,追着韩子安出去:“韩兄等我!”
陈雁行还没从恍惚中回神,手指曲起,乖顺地由着魏飞梁捏捏碰碰的戏玩。
“啊,又走啦。”魏飞梁遗憾目送高奇离开,松开手勾住陈雁行下巴,声音透着无限落寞:“看来臣是个不讨喜的,罢了,臣走就是。
免得打扰了殿下与朋友相聚。”
陈雁行木讷得看着他甩袖离去,瘦削的背影在阳光下格外寂寥——看得他心脏兀的抽痛了一下。
“等…”陈雁行起身要追,背后却传出一声质问。
“瑞王殿下,您不会真爱上他了吧?”
陈雁行猛地顿住脚步,他回头,眸色复杂看向亭子仅剩的一人:“怎么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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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凉亭,魏飞梁直接回了书房。
东行等了许久,见到他立刻迎上来:“爷,您要的书小的给您放桌上了。”
“嗯。”
魏飞梁应了一声,随手拾起一本翻开。
视线落在第一行字上,他忽然又抬眸看向东行:“魏燃也该回来了吧?”
东行思索一番,笑道:“哪儿啊,算算时间。距离三公子归家应该还要一个月呢。”
“不。”魏飞梁笃定道:“应该就这两日,你收拾一下,给我亲爱的三弟准备间屋子。”
东行虽然迷惑,但还是老实应道:“是,那小的这就下去准备。”
“等等。”魏飞梁笑了一下,笑意却未达眼底,他道:“离着瑞王殿下近一点,另外找人在那边守着,别让魏燃惹出乱子。”
“是。”东行等了一会儿,确定主子这回是真的吩咐完了才揣着一肚子迷惑退下。
魏飞梁将目光落到翻开的书页上。
【世有奇,人不常遇。但闻奇事夫叹,怪哉乐哉。遂酒醉闲时记之,供看客一乐。
其一闻:吕氏子溺湖复生,判若两人,举言皆异。不辩父,不认母,闭室谢客,寻自缢未果。大哭,形神若疯。同年,邻村王氏幼子于同地溺湖得救,复醒,竟言己亡。
闻人大惑,问之何意。王氏子答曰:“吾本吕氏,年初游湖不甚溺亡,魂困幽湖,不得逃。却见一异魂附亡身,得复生。然时也命也,吾本该认命,奈何异魂不善父不养母,于家室不宁,吾心难安。适逢王氏幼子溺湖魂散,吾得幸复生。”
闻人大惊,请吕氏,父子相认,抱头哭矣。
翌年借尸还魂一事广传,皆以为奇,然事实如何,不可追矣。】
“借尸还魂?”魏飞梁将这四个字反复琢磨,哂笑出声:“呵。”
到底他是装疯卖傻还是真有借尸还魂一说。
等魏燃回来,一试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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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我真正爱的是魏飞梁同父异母的弟弟魏燃。
娶魏飞梁一方面是为了应付我皇兄赐婚;另一方面是因为馋他身…呸,馋他权势?”
陈雁行倒抽一口冷气,真诚提问:“所以我原来是什么很贱的绝世大渣男吗?”
“瑞王殿下!”钟绥急了:“实话多难听,就算您意识到了,也不应该说出来,不然会显得我们这么做很没有道德。”
陈雁行惊讶的瞪大眼睛:“都这么渣了,你居然还讲道德?你这道德标准线还挺弹性。”
钟绥沉默片刻,似乎是被气到了,破罐破摔道:“臣只是想提醒瑞王殿下不要入戏太深,毕竟魏燃就要回来了。
听说这两天就能到京城,您还是抓紧时间想想怎么把他哄好吧。”
他说完也走了,陈雁行开始揪头发——这都什么事儿啊?!
原主还挺潮的,不仅会玩儿强/..制..爱,还搞兄.弟.供.侍文学…妈的,按照这个走向,之后不会还有替身文学吧?
陈雁行捂住膝盖。
不行,这太潮了,他风湿病要犯了!
在陈雁行焦头烂额之际,东行找了过来:“殿下,主子让我来请您。”
“干什么?”陈雁行问。
东行道:“主子说:下午当值时间到了,该去文华殿了。”
陈雁行:哦,对。他该上班了,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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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宅院门口,马车上。
魏飞梁边等边沏茶。一看便知他是沏茶好手,动作不紧不慢、松弛有度、行云流水。
陈雁行还未登上马车,便被这赏心悦目的画面吸引。
“殿下请上车。”
魏飞梁朝他伸出手,陈雁行后知后觉握住,借力顺利坐上车。
白~皙掌心酿出一层薄汗,在陈雁行以为魏飞梁还会有什么别的动作时,他突然松开了手。
“臣喜静,最不喜欢工作的时候有人打扰。”魏飞梁给陈雁行倒了杯茶推过去:“然皇命不可违,殿下可能要受点儿委屈。”
陈雁行立刻保证:“好,我一会儿绝不说话!”
绝不说话是不够的。
到了文华殿,陈雁行终于知道魏飞梁口中“殿下可能要受点儿委屈”是什么意思了——这个禽/..兽让人把他绑在了椅子上!
魏飞梁从堆成小山的折子中抬起头,支着下巴含笑点评:“殿下当个赏心悦目的花瓶也不错。”
陈雁行:v皿v#
“放开我!我不说话还不行?”陈雁行奋力挣扎:“我保证安安静静,自己玩儿自己的。绝对不打扰你,放开我!”
魏飞梁从折子山后绕出:“恐怕不行,文华殿不养闲人。”
他垂眸,微凉的指尖从陈雁行搭在椅子扶手上,青筋毕露的拳头上滑过。
食指顽劣地在突出的骨节上打了个转,顺势向下来到被布绳束缚,可怜兮兮泛着红的手腕。
魏飞梁叹息一声,语气饱含疼惜与怜悯,双眸却凉薄的无情:“手腕都红了,臣心疼极了。”
陈雁行:v皿v##
——那你放开我啊!混蛋!
他在心中怒吼。
魏飞梁按住他挣扎不停地手腕,连同布绳一起困于掌下,宠溺地语气像在教训调皮幼犬:“乖乖的,别动,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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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
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两人身侧传出,他们同时转头,就见一红衣似火,颊带薄红,胸口因急促呼吸而不断起伏的少年郎目露凶光,咬牙切齿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陈雁行还在疑惑,魏飞梁却已直起身,恢复成人前那副淡漠知礼模样,平静道:“夫夫情/..趣呀,三弟。”
少年郎兀的红了眼睛,他恨声质问:“你故意的。你故意的对不对?!”
魏飞梁回桌案前坐下:“陛下赐婚,我以为你这些事早就打听清楚了。
不然这么急着回来干什么?你说是吗…魏燃?”
陈雁行瞳孔地震——谁?!魏燃?!他是魏燃?!原主真爱?!
卧槽,他成年了吗?!
禽/..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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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燃眼眶酸涩,却努力忍着,眼周泛起一圈倔强的红。
他抿唇,不知该怎么回答魏飞梁的话。
确实,他收到消息后,赶回来虽一路急匆匆,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有各种各样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往他跟前儿递。
魏燃自小怕这个哥哥,更不想在心上人面前对魏飞梁露怯,他用手盖了一下眼睛,朝陈雁行奔过去:“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说着,魏燃就上手要帮陈雁行解开手腕上缚着的布条。
陈雁行吓得挣扎都忘了,不停翘着椅子腿往后退:“你、你、你,你别过来!我有相公哦我警告你!”
他顾不上还在跟魏飞梁生气,恨不能背起凳子朝他身边跑:“相公有人非礼我,救命呀!”
魏燃被气哭了。
魏飞梁挑眉:“殿下希望臣怎么救你?”
陈雁行努力往魏飞梁那边缓慢移动,努嘴指向魏燃方向,迫不及待:“快把这小孩儿弄走!”
魏燃更生气了:“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孩儿了!”
陈雁行不信,语重心长道:“弟弟,你年纪小。虽然道德观可能还没长成,但哥必须告诉你——勾/..引有夫之夫,那是要被拖去浸猪笼的!
我俩无冤无仇,平生第一次见,你放哥一条生路,哥敬你仁义,感激你一辈子!”
“谁要你感激?!”魏燃气急败坏,从怀里掏出一块儿质地上好的玉佩:“你说过,等我成年就向陛下求赐婚的!有玉佩为证!”
魏飞梁似笑非笑看向陈雁行:“哦?原来殿下说得不到臣才要绑了臣、此生唯爱臣一个、对臣爱而不得…都是欺骗臣的呀。”
他落寞垂眸,主动上前将陈雁行手腕上布条松开:“君子不夺人所好,既如此…臣只能向陛下禀明实情。与殿下和离,还殿自由。”
陈雁行:?!
狗贼!你这是生怕我不够刑!v皿v#!
他当机立断,一个猛扑主动抱住魏飞梁腰身,一把鼻涕一把泪:“皇天在上,后土为证。我陈…我瑞王但凡对相公有一丝二心,定叫我万劫不复,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梁梁,从始至终我爱的只有你啊!梁梁,我离不开你啊!我不能没有你啊啊啊!梁~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