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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人真的不能太自信。

  ——魏飞梁。

  -

  魏飞梁挑开大红盖头,看到红纱下那张朦胧且熟悉的脸,呼吸有一瞬停滞。

  一秒钟后,他沉默且飞速的将盖头压回去,抬脚就往外走。

  退货!

  去他妈的御赐之婚不能退!

  他,魏飞梁,今天一定要成功退货!

  -

  在床上等了许久,后腰隐隐泛起痛意的陈雁行只来及窥见一点儿光,连娶他那位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眼前就重新被红布覆盖。

  什么情况?

  他愣住——这是对他不满意?

  那娶他干什么?古代人都这么喜怒无常吗?

  呜呜呜,他想回家!

  一个时辰前,陈雁行还是个眼神清澈且愚蠢的大学生。

  同专业学弟为了讨好他这个学长,从隔壁畜牧专业偷了只培育鸡爆炒,又蒸了一盆喷香的大米饭。

  两个人吃的满嘴流油。

  吃完陈雁行发现这盆喷香喷香的大米原形是他的期末作业!

  是他养了一整年,每天累死累活翻土、浇水、除虫、施肥,精心养出来的期末作业!

  友谊的小船瞬间裂开。

  陈雁行当场爆发,跳起来追着学弟打,顺便揭发了他偷鸡的事情。

  在追赶学弟,顺便躲避隔壁畜牧专业同学大棒的过程中,陈雁行不幸出了车祸。

  再睁眼,他就被一顶红轿晃晃悠悠抬进了一座古香古色的大宅子。

  陈雁行一开始还不安,生怕有人发现他是冒牌货,一举一动都透着说不出的僵硬。

  那送他进屋的太监还笑话他,说殿下与首辅情投意合,怎么今日还跟个毛头小子般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陈雁行差点儿当场跪下。

  首辅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内阁第一权臣。

  他竟然嫁给了当朝首辅?而且原主还和首辅情深意切,那他还能竖着走出这幢大宅子吗?

  但很快陈雁行就不紧张了。

  因为他被推进来之后,就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

  一开始他坐的端端正正,一丝一毫都不敢松懈,但坚持了半个小时他的腰就开始抗议,陈雁行偷偷活动了一下,没被任何人叫停。

  他这才意识到,这屋里好像只有他自己。

  外面似乎是在摆宴席,时不时有喧闹声和着饭香飘进来。

  陈雁行摸了摸肚子,偷摸从床上扣了个花生塞嘴里。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陈雁行从紧张忐忑等到开始不耐烦,正准备躺床上睡觉,外面脚步声就响起来了。

  他猜测是首辅过来了,吓得赶紧坐好,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果然,来人一双皂鞋,身着深色官服——肯定是传说中的首辅,原主的情人无疑。

  陈雁行屏住呼吸。

  喜杆从盖头底下探进来,轻轻挑起一个角,陈雁行眼前逐渐有了光。

  然还没等他看清首辅长啥样,是男是女,盖头“啪”一下又被盖回来了。

  力道出奇的大。

  不像是盖盖头,像是“啪”了一张除妖符在他脸上,要将他就地诸法。

  紧接着是一阵脚步匆匆离开的声音。

  陈雁行愣神一瞬,索性自己掀了盖头。

  可惜的是他依然没看见未来对象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他只来及看见深色官服一点点袍角。

  -

  魏飞梁憋着一口气,一分钟都不想耽搁,直接纵马入了宫。

  宫门口的守卫都认识他。

  当朝首辅,第一权臣,陛下亲口许诺可以随时出入宫闱不受限制的魏大人。

  守卫远远见到魏飞梁策马过来,赶紧叫底下人去通知福公公,自己则赶紧将宫门打开,迎出去。

  他道:“魏大人,听说您今儿大婚,恭喜恭喜呀。”

  魏飞梁被寒风吹了一路的冰冷小脸更加冰冷了,他轻哼一声,下马往宫道上走。

  守卫被他的眼神冻得瑟缩了一下肩膀,小声嘟囔:“怎么了这事?婚后生活不幸福?”

  他愣了一下,看向魏飞梁的眼神满是同情:“啧,魏大人瞧着长了一张金枪不倒的脸,竟是银样镴枪头。

  瞧着样子,估摸是被殿下嫌弃了,来找陛下诉苦的。”

  魏飞梁自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一路上了乾清宫,见了昭帝后直接跪下:“臣恳请陛下收回赐婚。”

  刚被福公公从榻上薅起来,头还有些昏沉的昭帝瞬间被吓醒了。

  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不行。”

  魏飞梁不解:“为何?臣并无成婚之念,臣只想为国效力。”

  昭帝撇嘴。

  就是因为你太为国效力了啊!

  别以为朕不知道,现在外面都盼着你魏飞梁造反,取代朕坐上帝位呢!

  你还这么努力,呵,朕不要面子的?

  实话当然不能说,昭帝想了想道:“爱卿辛苦,早点儿成家有人照顾,朕才能安心将国事交给爱卿啊。”

  魏飞梁抿唇,他低下头道:“臣不需要被照顾,臣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胡说。”昭帝肃声,他乜向魏飞梁:“爱卿答的不老实。”

  魏飞梁沉默。

  昭帝叹口气道:“爱卿有所不知,吴太医天天来找朕哭诉,说朕若再不怜惜爱卿,天天让爱卿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他就一头撞死在朕的金銮殿。”

  魏飞梁更加沉默。

  忙起来谁还顾得上吃饭,他确实因为胃病原因去找过吴太医几次。

  最严重的一次他是被小厮抬着进去的,吴太医说送的再迟一点儿,恐怕就会有损寿数。

  昭帝见他不说话,态度却不似最初进来时那般抗拒,微松了口气:“爱卿想明白就好,没事儿就退下吧。”

  朕困死了,别耽误朕睡回笼觉!

  “臣,还是想求陛下收回赐婚。”魏飞梁抿唇,闷声道:“但陛下放心,臣会找人来监督臣的饮食。”

  昭帝不放心。

  他黑着脸又坐回龙椅——其他人和他弟弟能一样吗?!

  魏飞梁娶的不是他弟弟,他还怎么认下这个弟夫,还怎么攀亲戚?

  万一他哪天想不开要造反,他还怎么打亲情牌?

  昭帝头疼的很,拧着眉问道:“为何?爱卿难道不喜欢朕的安排?朕可是听说了,爱卿与瑞王关系甚密。”

  造…不!这根本是诬陷!

  谁跟那个虚伪自私的家伙关系甚密?!

  魏飞梁脸黑了下去,但他也知昭帝和瑞王关系好,挂念着手足情深,他当然不能当着昭帝的面骂人家弟弟不是东西。

  他委婉道:“臣与瑞王性格不合适,怕委屈了瑞王殿下。”

  “胡说!”昭帝瞪大了眼睛,一副你甭想蛮朕的表情:“朕都听说了,爱卿曾在瑞王府留宿,三天三夜!”

  那是因为瑞王那个狗.逼叫人绑架了他,还把他关在小黑屋,就为了胁迫他和他站同一阵营,密谋造反。

  他好不容易逃出来,立刻花钱雇了一批打手,十二个时辰随侍保护。

  花了他好多银子!他最讨厌瑞王了!

  魏飞梁黑眸沉沉,闷声道:“瑞王热情好客,臣热情难却。但我们确实各睡各的房间,并无特殊感情。”

  “感情嘛,睡…咳,培养培养不就有了。”昭帝不甚在意道。

  魏飞梁想了想,又道:“臣是个花心不专一的人,不可能和瑞王一人长相厮守,臣不想耽误瑞王殿下。”

  昭帝犹豫了一下,摆手道:“人之常情,朕相信瑞王不是不识大体之人。”

  魏飞梁:……

  魏飞梁艰难道:“臣,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特别喜欢打人,特别是对亲近之人。”

  打人?这可不行!

  昭帝不乐意了:“爱卿是君子,君子怎么能对亲近之人动手呢?这不好,爱卿改了吧。”

  魏飞梁找到突破口,他再接再厉道:“改不了,这是臣的爱好。”

  他俯身,头抵在手背上:“臣实在配不上瑞王殿下,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昭帝抿唇,就在魏飞梁满心以为他会收回成命时,昭帝叫来了禁卫统领:“你以后跟在魏大人身边。一旦发现魏大人有对瑞王殿下动手之意,立刻将他制服。”

  魏飞梁:……

  魏飞梁艰涩道:“谢陛下好意。

  臣忽然发现,有些爱好却是不应该存在。

  臣错了,臣立刻改。”

  -

  昭帝挥手让禁卫统领退下,忍不住为自家弟弟打抱不平:“爱卿觉得朕的弟弟配不上你?为何百般推拒?”

  “臣。”魏飞梁刚要解释,昭帝摆手打断他。

  “你不用找借口,只要你给朕一个明确理由,朕可以考虑收回成命。”

  昭帝说着,又苦口婆心劝道:“瑞王虽然人傻…咳,天真了一点,可朕知道,朕这个弟弟最最纯善不过。

  世人皆道天家无情,可你瞧朕,朕能顺利长这么大全是因为朕有瑞王这个好弟弟。

  当初老八弑父,若不是瑞王秘密告知朕,让朕及时闯入救下父皇,朕又如何会得到父王喜爱?”

  不,瑞王之所以告诉您,是因为他想让八殿下顺手将您这个太子除了,然后他再顺理成章带人将八殿下捉住,就地正法,自己坐上皇位。

  谁知道八殿下是个蠢的过分的。鸳鸯酒壶都玩儿不明白,把刺杀生生搞成了自杀,要不然哪还有您的事儿?

  “还有那次,朕微服遇刺,若不是老八奋不顾身来救朕,朕差点儿就被山贼绑走了!”昭帝心有余悸道。

  不!

  魏飞梁面沉如水,谁都看不出他心里在疯狂吐槽——

  您应该感谢那群准备把您抢到上山做压寨郎君的山贼。若不是他们奋不顾身,和瑞王殿下派去的杀手大打出手把您抢走,您就回不来了!

  “还有……”

  昭帝忆起往昔,被瑞王和自己感天动地的兄弟情的感动的热泪盈眶。

  “够了!”魏飞梁听不下去了。

  他心如死灰:“臣娶就是。”

  昭帝咂咂嘴,不情不愿放弃回忆兄弟情。

  大约魏飞梁离开的背影太过萧索,昭帝于心不忍,没话找话安慰道:“瑞王很有钱的。

  爱卿不是一直发愁国库不充盈吗?他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人。

  你可以拿他的钱充国库哟。”

  魏飞梁眼前一亮——还有这种好事儿?

  他转身,真心诚意对昭帝道:“臣多谢陛下指点。”

  -

  将魏飞梁送出去,福公公回来就瞧见他家陛下愁眉苦脸的在龙椅上长吁短叹。

  福公公笑着凑过去,讨巧道:“陛下放心,您开导有方。

  奴才刚送魏大人的时候特意瞧了,魏大人脚步轻盈,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应该是不会再想着让您收回成命了。”

  “唉。”昭帝叹口气,语气格外沉重:“你不懂,朕良心难安啊。

  原以为这魏飞梁是个君子,我那弟弟嫁过去也不算受委屈,没成想他竟然是个见钱眼开的!

  朕实在很为阿行的未来担忧啊…是朕不好,是朕无用,要靠卖弟弟收拢人心。

  罢了、罢了,等会儿你去将国库里那对同心如意送到魏府,就说这是朕不能到场,但心意却不能免。希望他们日后夫夫同心,百年合好。”

  “是。”福公公赞扬道:“陛下仁慈。”

  昭帝又是一声叹息:“唉,朕只希望魏飞梁看在如意的面子上,对阿行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