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风在屋檐上看见这情形,足尖一点立即飞身掠下,凌空给了蛇妖一击,然后稳稳当当落在褚乘清身旁。
“这是什么东西?”宋临风喃喃自语。
“这东西叫委蛇。”褚乘清半跪在地面上,像是被重创一般右手捂住胸口,想要奋力站起,却一个踉跄又摔了下去,“上古时期的一种蛇妖,按理说早就该灭绝了,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宋临风扫了他一眼,并没有要扶他一把的意思。
褚乘清无奈,只得张口求助道:“神君,搭把手。”
宋临风没有出声,他面上虽不耐烦,却还是将右手伸了出去,褚乘清借力攀站了起来。
委蛇被宋临风骤然一击,虽后退数米却有鳞片作为盔甲不曾重伤。它一首吐着信子,居高临下地审视二人片刻,决定不多作纠缠,口中突然喷出一道烈焰光束,向地上的男童袭去。
宋临风正欲做出反应,那男童的胸腔却泛起一道护体紫光,将那致命一击两两相抵挡了回去。
它似乎是认出了那道紫光的来源,低声咒骂了几句后蛇尾一摆将重伤的男童卷起就走。
宋临风见状身形一闪飞至半空,手中的耐冬不知何时又被召了出来,追出几里地,才拦在委蛇面前。
“让开。不然……”委蛇张口,吐出一声尖锐的女声。
“不然如何?”宋临风反问。
委蛇顿了半晌,森然道:“那就和这小杂碎一起给我塞牙缝。”
宋临风嗤道:“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毕,委蛇就率先向宋临风所处之位发起进攻。
宋临风一手抵住向他甩过来的蛇身,一手拎着耐冬,照着委蛇的死穴就是一击,却毫无作用,他举起耐冬又朝着蛇身砍了几下。
但耐冬毕竟是钢鞭不是刀剑,这蛇妖的鳞甲又异常厚实,饶是宋临风竭尽全力一击也无法伤它分毫。
他突然看到委蛇的另一个骷髅人首,心生一计,反手一扭调转方向就朝这蛇的头部攻去。委蛇似是感受到了宋临风的下一步动作,连忙竖起卷了个男童的蛇尾挡在身前做盾。
宋临风唯恐伤及无辜,连退数丈,低骂一声只好作罢。他余光瞥见褚乘清跟在后面看戏般一动不动,登时怒从心起:“你站在那儿不动看戏呢!”
褚乘清却理所当然地说:“这不等神君您一展身手嘛。”
宋临风简直要被气笑了,就在他准备放弃叫眼前这个看起来就不靠谱的地仙来帮忙时,就看见这地仙顺手从旁边栽种的片竹里抽了一根竹枝比划了几下。
嗯,没错,就是竹枝。
“你是来搞笑的吗?”宋临风一脸问号地看向褚乘清。
后者却坦然道:“我没武器呀。”
“……”
他十分嫌弃地将耐冬抛给褚乘清,自己则又召出了另一鞭。
褚乘清接住耐冬凌空而上,和宋临风二人一前一后作夹击之势。
空闲之余他还问了一句宋临风手中的另一鞭叫什么名。
宋临风有些不耐烦:“绛雪。”
褚乘清将耐冬拿在手上挽了个剑花。
宋临风看着他:“……”
只听褚乘清又说:“哦,又是红山茶……我也喜欢红山茶,看来神君跟我挺有缘分的。”
委蛇见这两人如此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还闲聊了起来,非但不气还笑了几声,对着宋临风道:“你修为虽高,但你伤不了我,杀不了我,我不信你能日日护着这杂碎。”
它咬了咬牙,继续说,“只要我不死,终有一日我会把他切了剁了碎尸万段!”
宋临风还没作声,听了委蛇这一番话后在心里琢磨着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这妖孽就地格杀,却听见褚乘清在后面道:“你修行不易,对一个孩子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何苦来哉?”
委蛇恨声道:“我不过是想报仇雪恨罢了,并没有伤及旁人,为何你们偏要多管闲事!”
宋临风:“废话真多。”
这句话也不知是冲褚乘清还是冲委蛇说的,但宋临风话一出口,两边同时闭了嘴不再说话,两人一蛇又对峙起来。
褚乘清得了钢鞭如鱼得水,跟宋临风打了好几次天衣无缝地配合,却依旧无法将委蛇逼退。
宋临风以灵力驱动绛雪,打出的每一击都被委蛇的鳞甲挡了回去。
他心里明白即便自己修为再怎么高强,一直这样纠缠也总会有耗尽的一刻,于是朝褚乘清叫道:“你既然知道这东西来历,那它有什么弱点吗?”
褚乘清思索了片刻,开口道:“有啊,这东西怕雷。”
“……”宋临风怒道,“早不说!”
褚乘清摊手:“你没问啊。”
宋临风乜了他一眼,虽心有疑虑,还是听了这家伙说的起势引雷。
但他到底不是司掌天雷的神君,强行引雷会使得自身在原地僵直片刻,宋临风一时情急忘了这茬,委蛇却抓住这一瞬的漏洞,直挺挺向宋临风面门袭去。
褚乘清脸色一变,顿时血涌上头。
宋临风好像模糊地听见褚乘清喊了一句什么。
然后褚乘清纵身一跃直至委蛇头侧,揽过宋临风避开委蛇的攻势,同时天雷降下,委蛇瞬时被定在原地。他调动全身的灵力汇聚在耐冬的鞭身。
他斩下了委蛇另一首的白骨骷髅。
一气呵成,丝毫不手软。
委蛇吃痛,大吼一声,蛇尾一转带着男童向褚乘清的方向砸去,褚乘清带着宋临风侧身一闪躲过一击。
宋临风僵直的时效已过,一把抓住褚乘清的胳膊,借力纵身一跃,照着委蛇剩下一首又是几击。蛇尾不自主松开,男童从半空坠了下来,宋临风赶紧飞掠过去,在男童落地的一瞬间,将他接到了怀里。
委蛇趁机落荒而逃。
褚乘清拎着耐冬轻飘飘的落在宋临风身旁,笑吟吟地将耐冬递给宋临风:“多谢神君借我法器。”
一点也没了刚才斩下委蛇头颅时的狠戾。
宋临风单手抱住男童,蹲了下去,伸出另一只手从头探到心口。
他一心查探男童伤势,余光瞥了眼褚乘清递过来的钢鞭,没理。
褚乘清将递出的耐冬悻悻收回,问道:“这孩子怎么样?”
宋临风收回手:“断了两根肋骨。”
“有点难办啊。”褚乘清说。
确实难办。
这男童身上的伤大部分是唐府那个小厮打出来的,宋临风作为神官不能随意插手凡间事。
碰上刚刚蛇妖那样的情况倒是可以出手相救,但是为凡人疗伤治病这种确实会被限制。
这个规定虽然不近人情,但却合理。
否则神官人人都救,世间迟早会乱套。
褚乘清倒是不在意那么多,手里凭空凝出了一根木枝,低声念了两句口诀那木枝就变成了两根肋骨模样,被褚乘清化入男童体内。
“塑骨木?”老吴佝偻的身形在宋临风脑海一闪而过,他盯了褚乘清一瞬,似是想问些什么,踌躇片刻最终也没开口。
看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想必类似的事情干了不少。
褚乘清手上的动作没停,“嗯”了一声回答宋临风:“但是皮外伤还得去找个郎中看看。”
跟处处受管制的神官相比,地仙的身份就不用遵循那么多条条框框。
所谓地仙,就是往返于人间跟阴司,以执行阴司令积攒功德的小仙,等功德够了才能够上神界受封成有神职在身仙官神官。
等褚乘清处理好男童身上的伤,宋临风才突然想起些什么来,盯着褚乘清陷入沉思。
神界每位神官都至少有一件属于自己的法器,像宋临风的耐冬降雪这种类别的法器更是有灵性会认主。
虽然可以外借供旁人使用,但要像褚乘清刚才那般使得那么游刃有余,除非是跟法器的主人异常相熟,抑或是修为远高于法器的主人。
宋临风想在记忆深处探索自己是不是曾经认识这人,却并没有寻到任何与他相关的印象。
但他统共也才见了这人两次,这人周身灵气虽然充沛但确实只是一个地仙,那么这两种说法都说不通。
又或者说,这人一直在隐藏自己的实力。
宋临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颇具探究地开口:“你钢鞭使得不错。”
话音刚落,褚乘清便力竭般撑着耐冬蹲了下去:“我平常使惯了棍,同钢鞭的用法大同小异,凑巧,凑巧……”
“……”
“神君。”
宋临风侧头望去。
褚乘清朝他一哂,伸出手,轻声道:“劳驾,再搭把手。”
宋临风白了他一眼:“你没长骨头吗。”
他说完便抱着男童走,褚乘清追了上去。
“神君这是要去哪儿?”
“送这孩子去医馆。”
“这片我熟悉,我给神君带路。”
“你跟着我作甚?”宋临风驻足,看向他,“不是来执阴司令的吗?”
褚乘清指了指天:“太阳要出来了。哪有人白天还执阴司令的。”
宋临风没再纠结,任他跟着。
晨光熹微。
起早贪黑的农人已经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做农活了,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几里地才在大街上寻到一家医馆。
药童刚将医馆的门打开,老中医在里面摆弄药材。宋临风抱着男童率先踏了进去,褚乘清紧随其后。
老中医抬头招呼:“两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宋临风道:“给这孩子看看伤。”
老中医走过来,拨开男童脸上散乱的头发,问道:“二位是在哪里寻得这孩子?”
“路上捡的,浑身是伤。”宋临风说的真假掺半,“怎么,您认得他?”
老中医叹了口气:“认得,是个可怜孩子。”
褚乘清道:“此话怎讲?”
“这孩子原姓夏,是唐府收养的养子,但天生痴傻,他养父母过世后,就被唐府老夫人赶了出来。”
宋临风正抱着男童往医馆内放着的小床上放,他原已大致猜到男童身份,听了老中医的话,动作一顿,扭头看向老中医:“您说什么?赶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