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枸杞鸽子汤
“送到前面的码头就行了，到那行李有人帮忙搬。回去你把马车直接拉去铺子找小三子让他收拾去。
这段时间爹不在家，你少贪玩听见没有。我问过先生了，你们学堂这个月有小考，等爹回来的时候，你可得拿个好成绩让大家伙瞧瞧，不要丢了爹的脸。”
云娇娇垂头听着父亲的唠叨，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爹，你这次要出去这么久，我有点不放心，能不能和夫人商量一下，让您早点回来？”
“你这丫头，胡言乱语些什么！夫人让我去临云府办事是对爹的器重，怎么能辜负主家的信任，爹要是干活推三阻四的，哪来的银钱供你吃喝，供你穿衣买花上学堂？不要耍小女儿脾气，你今年都十六了，也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能不能懂点事......”
云父恨铁不成钢地教训着满脸不服气的闺女，没说两句，见云娇娇被自己训得垂头丧气，蔫蔫不语的样子又没了脾气。
“行啦，行啦！训你两句嘴就撅的能挂油壶，脾气越发大了。”
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掏出了两个银角子塞到女儿手里。
“爹不在家，你要照顾好自己。铺子饭菜不好吃，你就拿着钱去买些爱吃的吃食，别饿着肚子念书。爹这趟去临云府办事，那边好吃的好玩的可多了，到时候给你带些时新的首饰绸缎回来。”
“谢谢爹，爹对娇娇最好了！”
摸着两块银角子，云娇娇圆圆的杏眼弯成了月牙，笑起来颊边的酒窝甜滋滋的，总算不难过了。
云父板着的脸对上女儿也忍不住软化，摸了摸她的头。
马车一路驶到村外河边的驿站，父女俩又是一番依依不舍的道别，云娇娇才重新坐上马车，熟练地挥着皮鞭驾着马车，往镇子方向赶回去。
桃源镇外桃花村，一片荷塘碧波万顷，馥郁的荷香顺着风吹来，让云娇娇不由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马车行驶的土路边上一蓬并蒂莲花开的格外娇艳，云娇娇忍不住勒停了马儿，左右张望着没见到旁人，这才轻快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挽起袖子想要去摘那并蒂莲花。
荷塘边上的草坡杂草丛生，云娇娇小心地一步步朝湖边走去，伸手去够花。
突然耳边传来气若游丝的求救声。
“救命，救......救我。”
一声虚弱的□□从荷叶下传来，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传来，让云娇娇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跌进了水里。
幸好湖边的水并不深，云娇娇慌乱地抓住岸边的水草，很快稳住了身形。
厚厚水草和荷叶被水波荡开一条缝隙，露出了掩在其间的男子的面庞。
他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侧脸轮廓锋锐，一双浓黑的剑眉因为难受而蹙起，鼻梁挺拔，薄薄的嘴唇紧抿成线，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执拗。脸上沾了不少淤泥，发冠歪斜散落了大半长发，湿漉漉地缠在脸上，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可他有一对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锋利凤目，即使身处险境，满身伤痕，也丝毫掩盖不了他身上的矜贵之气。
云娇娇一时看呆了眼，直到对方实在撑不下去了，翻了白眼晕了过去，云娇娇这才被惊醒，手忙脚乱地搀着他爬到岸上。
“醒醒，小郎君，你没事吧？”
云娇娇摇晃着男子的胳膊想要叫醒他，忍不住又上前拍了拍他的脸颊，可惜怎么呼喊对方也没有应答。
因为失血过多，加上又一直泡在水里，男子的脸越发苍白，嘴唇发乌，要不是手下能感受到他的温度，云娇娇几乎要以为这是一个死人。
似乎是这边的动静引起了马儿的注意，马儿嘚嘚地迈步走到岸边靠近了云娇娇，朝她打了个唿哨。
云娇娇看到马车眼前一亮，拖着男人艰难地来到车边上，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对方塞进了车里，驾车马车朝镇子赶去。
......
“小孟哥哥在不在，我有急事要找他。”
云娇娇驾车来到医馆门口，直奔药台前找人，可惜并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只见到正在给人抓药的药僮。
“你来的可真不巧，小孟郎中刚被人叫去桃花村外诊，其他两位郎中一个告了假，另一个忙了一上午，刚回后屋歇着吃午饭呢。”
“那这会儿岂不是一个会看病的郎中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
没想到运气这么不凑巧，云娇娇烦恼地轻咬下唇，
“还在济仁堂值班的医人是张叔还是王叔，能不能帮忙喊人过来帮个忙？”
“张叔下午约的病人已经排满了，人都坐在那边等着呢。”
药僮指了指角落躺在地上的两个病号。
看着云娇娇一脸着急的模样，有些好奇地问道，
“你这是要帮谁挂号啊？要是不严重的话就在医馆多等一会儿，下午小孟郎中估计就能回来了。”
想到那个陌生的男子身上数条剑伤，云娇娇一时语塞，默默地摇了摇头。
“要是不严重的话，要不你自己抓点药回去先对付着，等明天早上再过来一趟？”
药僮挠了挠头。
云娇娇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凑上前小声说了几个字。
“去湖边采莲蓬被镰刀割伤了？谁这么倒霉啊？”
药僮嘻嘻笑着，好奇地打探。
“诶呀你别问了，问了你也不认识，你拿几瓶金疮药还有补血的药剂给我吧。”
“就割了条口子，用的着拿几瓶嘛......诶呀，行行行，我给你拿行了吧，要不是咱们认识，这药我可不敢随便卖，卖多了官府是要查的。”
药僮转过身去抓药，一边和云娇娇闲聊。
“为什么官府要查啊？”
云娇娇有些疑惑。
“怕有强人呗，这寻常人家哪用得着这玩意儿。”
药僮随口说道，没注意到身后的云娇娇一下子白了脸。
“好了，都找齐了啦，一共二两银子，你是现付还是赊账？”
药僮把药用牛皮纸包好，递给云娇娇。
“这么点药，这么贵呢？”
云娇娇咂舌，幸好爹爹临走给了她两个银角子，不然这会儿都付不起钱。
“你也不看看你买的是什么？这可是公主娘娘凤威军里都在用的好东西，哪是那种粗制滥造的寻常药粉，你要嫌贵你就少买两瓶。”
药僮翻了个白眼。
云娇娇赶紧赔笑，
“诶，别收回去啊，是姐姐有眼不识金镶玉，这么好的药必须得多囤点备在家里，我爹还有铺子里的伙计们走南闯北的，总有用得上的。呐，钱给你收好，多谢弟弟啦！”
药僮勉强缓了脸色，笑着睨了云娇娇一眼。
云娇娇抱着药包出了医馆，默默加快了脚步上了马车，赶紧掀开帘子查看昏迷的男子，发现其还未苏醒，不由松了口气。
放下药包，打量着男子的脸庞，脸颊绯红地喃喃道，
“哪里有长得这么俊俏的强人啊，真是胡思乱想！”
这会儿正是大中午的，太阳格外的晒人，云娇娇家的宅子又地处偏僻，一路上倒是没有遇上行人。
赶着马车回了家，又费半天的劲把男子给拖了进去。云娇娇累的气喘吁吁，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粉面桃腮更添了几分娇艳。
收拾出一间杂物间，摆上一张被她爹弃置不要的破竹床，简单布置了下，云娇娇才开始替男子收拾起来。
男人身材高瘦，却并不干柴，撕开满是血迹的破烂内衫，蜜色的肌肤不着寸缕，肌理分明的腹肌让云娇娇一时羞红了脸，连那上面遍布的一道道伤痕都显得格外惑人。
“不行，我还是黄花大闺女呢，可不能这么给个不认识的男人抹药。”
云娇娇挣扎着将男子掀开的衣衫又盖了回去，扭过头去不敢直视。
“给我上药。”
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云娇娇握着药瓶的手腕。
云娇娇被吓得回过头来，正撞进一双深邃的眸里。
“你.....你醒啦？那我刚刚说的话你岂不是都听见了！”
云娇娇咬着嘴唇尴尬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根本不敢抬头。
“刚醒，都听见了。”
看着眼前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的女孩，方承志有些好笑。
他自己单手解开衣裳，露出满是伤痕的上半身，动作牵扯间拉扯到了伤口，几道较深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让他不由地重了呼吸。
“你没事吧？”
听见对方强忍疼痛喘的粗气，云娇娇担心地望着他，纠结了一会儿垂下头抽了抽被对方握住的手臂，娇声道，
“你放开我，我帮你上药。”
方承志看着对面女儿红透的耳垂，喉间一动。
眸色深深地看了云娇娇鸦黑的头顶一眼，拉着她的手贴在胸口的伤口上，浅笑道，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
好不容易容易上完药，云娇娇的脸已经红得快要滴下血来，后背更是热出了一身的汗。
她匆匆收拾好药瓶，垂着脑袋留下一句话，声音几如蚊吟，
“我去给你端点吃的来。”
转身飞快地出了房门冲向厨房，连连喝了两大瓢冰凉的井水，才让自己晕乎乎的脑袋冷静下来。
“真真是美色误人，我都忘记把马车还给铺子了！”
云娇娇懊恼地锤了一下额头。
可一想到屋子里的男人，她又脸飞红霞地拍了拍脸，决定还是先做点吃食给对方填饱肚子。
可是看着空荡荡的厨房，云娇娇郁闷地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毕竟她从来没有做过饭，平时要么是跟着父亲在铺子里吃大锅饭，要么是在学堂吃食堂，家里的米她都不知道放在哪里。
“算了，还是去饭馆点上两道菜吧。幸好平时爹爹给我的零钱都存起来了，没有乱花，不然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云娇娇回屋拿了贯铜钱，出门先是拉着马车还给布庄看马的小三子，这才放心地去镇上最大的餐馆点了一道枸杞鸽子汤、一道丝瓜炒蛋和豆角炒肉末并一大桶米饭，装在店家赠送的食盒里带回家去。
“这食盒您吃完，下次点菜的时候再拿回来就行，这样大家都方便。”
店小二笑呵呵地帮她把饭菜装好，还额外赠送了两样自家腌制的小菜。
想到这些日子男人受伤得多喝点鸽子汤补补血，云娇娇认真地点了点头，付了钱，
“那我明天把食盒送过来，还要这几份菜，一起带回去吃。”
店小二闻言笑得更加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