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常理来讲，探听帝踪和妄猜帝心都是大罪，但一众朝臣依旧前赴后继地扑上来，向紫宸殿的侍人询问陛下今日的心情。
“蠢材！那起子人懂什么？还巴巴地凑上去问。”忠诚100性格刻薄的尚书令大人冷笑。
“那依李大人之见，今日圣心如何？”忠诚20性格温和的侍中拱手笑问。
尚书令不答反问：“我记得文妹官风清正，家资不丰？”
“李姊谬赞，家中确实无甚田产。”
“那你没事了。”
“这是何意？还请姊姊为我解惑。”
“去岁新修江南水渠、九州驰道，今年青州大旱，哪个不是大事？国库早不宽裕了。咱们陛下素来……成大事不拘小节，”尚书令委婉道，“此时就该臣子来尽心了。”
意思是皇帝预备从一众官员口袋里掏钱了。
本朝天子卓尔不凡，行事大开大合，百无禁忌，自出生开始就与宗室姐妹区别开来。她长姐名为承策，二姐名为承简，可她本人连字辈都不排，只单名一个“嘉”字。
国姓为宛。
所以皇帝叫宛嘉。
宛嘉陛下上朝了，带着常年侍奉左右的何鸿，何鸿手上还携着一位惊惶不定的侍君。
御前群臣中传来些躁动，谏议官激愤起身：“陛下怎能带男侍上朝！”
宛嘉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谏议官被杀伐果断的帝王之气冲得腿脚一软，咬牙又站直了：“男子粗鄙不可登堂，若侍君知礼节，便早些回宫去！”
“季明山。”
被皇帝喊了全名的谏议官一抖，开始考虑待会撞哪根柱子。
【数值还行。武力低，文才和统御倒挺高……忠诚也快满了。】
何鸿瞥了那谏议官一眼：看来季大人要高升了。
只是季大人本人完全不知情，在一殿肃然中挑完了柱子，开始默背自己当上谏官第一天就写好的忠勇遗言。本该喧哗吵闹如菜市的早朝一时静可闻针落。
何鸿抿着嘴角，压下那一丝细微的笑意。
大人们真可怜，时时刻刻都要揣度上意，战战兢兢——不像她可以听见陛下的心声，能做最契合陛下的左右手。
最初何鸿还被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吓了一跳，险要将自己的耳朵刺聋，后来发现这双耳朵并非事无巨细将陛下私隐也拢进来，才犹犹豫豫放过了自己。
果然皇帝开了金口：“季明山，调任凤阁中书令。”
季明山一怔，黄金椅上那人却不加解释，丢开她转到了今日正题：“裴侍中何在？”
裴天枢硬着头皮站出来：“臣在。”
“十万金，朕放你男儿出宫团聚。”皇帝一指座下那勉力支撑的侍君，声音平静而冷漠。
陛下？裴侍君茫然而哀伤的眼神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子之间打转，可这高阔的殿顶之下，怎么容他一个小小男子呼唤尊者名号？裴侍君默默垂下修长雪颈低泣。
“既已做了陛下的侍君，怎么还能想着出宫？”裴天枢佯怒，向裴侍君斥道，“你这不忠不贞的男子，竟对陛下有了贰心？”裴天枢担不起这笔钱，只能装不懂，将事情扣在小侍君头上。
【钱还没给呢，忠诚就掉了？】
皇帝“啧”了一声，反手自袖中抽出一柄短剑抵在裴侍君脖子上：“真不给钱？”
群臣倒吸一口凉气，一部分喊“陛下息怒”，另一部分喊“求陛下宽仁”，裴天枢大惊，不知皇上为何做出如此山匪行径，抬头和泪落如雨的裴侍君对上视线，心口一痛。
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裴天枢忍痛开口：“臣家中已无余财，请陛下明鉴！”假的，有钱，但长女仕途需要打点，幼女还在书院读书，这笔钱谁动谁傻子。
【不能直接要？唉，算了，剑都拔出来了。】
短剑立时直直刺入裴侍君的玉颈，他透着绝望和痛苦的眼睛久久望着面无表情的皇帝，血泪横流，扑通一声倒在御座下。殿内惊叫四起，裴天枢眼睛一翻晕了过去。男子喷出的血液泼洒了皇帝半身，小小的红色湖泊流淌至何鸿脚下，她淡然地迈过去，走到黄金椅下恭敬道：“我扶陛下回去更衣。”
但她心知肚明，这句问了也是白问，因为陛下自有手段。
果然，下一瞬，仿佛时间倒转，乱哄哄的人群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染血的短剑回到袖中，倒地的侍君跪在地上重新露出惶然迷茫的神情。
陛下管这种秘法叫“读档”。
“裴侍中，你家养了个好男儿啊。”皇帝对着站出来的裴天枢微笑道，“他说愿致信给母亲，出十万金以襄助国帑。只是朕觉得何必麻烦书信往来，不如直接带他来见你一面。”
后一句听起来很荒谬，但谏官们都闭上了嘴。毕竟，这个时候站出来，必然是会被皇帝抓住掏空钱袋的。
裴天枢的脸青青红红，她知道皇帝在胡说八道又怎么样？还能拆穿对方吗？
“天时不利，臣必当竭尽全力相助！只是求陛下明鉴，臣的老母缠绵病榻，幼女先天不足，家中资财已耗了七七八八。是臣管家不严，让这无知小男儿妄自夸下海口，可臣实在无力拿出十万金啊！”
这几句也是假的。老太太健步如飞，每天走十里地找老姐妹钓鱼喝茶；小女儿上蹿下跳，每天在书院里上房揭瓦下河摸虾，裴天枢晚上回家就吃老娘和小女带回来的河鲜，蒸鱼虾煮鱼虾烤鱼虾汆鱼丸子虾丸子，脖子痒了都疑心是自己要长鱼鳃。
皇帝脸色也不好看，但好歹没抽出剑来再捅裴侍君一下，只是耐心跟裴天枢打价，一路谈到了三万金。早朝真变成菜市了。
陛下叹口气，又使用了“读档”。这次她一开口就说二十万，最后在欲哭无泪的裴天枢嘴里要到了五万金。
钱拿到了，裴侍君便被拉下去。皇帝意思了一下，给他升到了奉君位。当然，每月的银钱就不用涨了，国库空虚，整日在后宫无所事事的男人们本就不该奢侈度日，能吃饱饭就行了，青州灾民还饿着呢，陛下哪有闲钱养这群懒客？
裴天枢擦眼泪去了，皇帝将视线转向尚书令李梁，露出温和的笑容：“李卿啊，近来如何？”
不须皇帝明示，李梁站起身来一拱手，铿锵有力，掷地有声：“臣愿为皇上分忧！府中二十万金，已知会户部去清点了。”
皇帝圣心大悦，但皇帝更喜欢积极进取：“四十万如何？”
又讨价还价一番后，皇帝失败了，李梁忠诚值下降20点。
【读档！】
皇帝从黄金椅上走下来，紧紧攥住李梁的手：“尚书令是我大周功臣！”
李梁红光满面，激动不已：“臣只愿陛下康健无忧，天下海晏河清！”
很好，主动出钱和被动出钱的都有了，在她二人带动下，皇帝一个早朝收获了二百万金，能救三个青州大旱。
【什么破机制，朕的好臣子明明都是自愿的，怎么还要减忠诚值？】
皇帝歪在御辇上揉着太阳穴。“何鸿？”
“仆在。”何鸿正在心中为陛下狠狠斥骂那几个不识趣的家伙。
“叫人去藏书阁搬书，今天充足国帑的，每人送十本书过去，文臣送文史，武将送兵书，别弄混了。哦，今天刚升的那个……”
“原谏议官季明山季大人。”
“嗯，给她送四十本。”
“是。”
*
皇帝回紫宸殿批奏折，日暮西山之时陆续接到了许多消息。
【李梁忠诚值+20，文才值已满。当前状态：快乐、精力充沛。】
【季明山忠诚值+80，文才值+6，文才值已满。当前状态：迷茫、快乐、精力充沛。】
……
在一众快乐的臣子中，有一人格格不入。
【裴天枢忠诚值+20，文才值已满。当前状态：厌食、悲喜交加、精力不足。】
【啊，到饭时了。】
皇帝看看窗外暮色，再看看裴天枢的状态栏，冷酷无情的心竟然生出一丝同情。
“明日正好休朝，朕要去上林苑猎些肉兽，叫裴天枢进宫伴驾。”
“是。”何鸿深感陛下仁慈，为自己能随侍明主身侧而欢欣不已。
【后宫那群男人也太安静了，没有下毒的落水的拜高踩低的？我才不信。】
“何鸿，叫燕卫去后宫转一圈。”
【争取明天查抄一百万金。】
“是！”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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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鸿发现，陛下心中难以被凡人所理解的圣音会在说出口之时变得“平易近人”。
皇帝在书房召见户部尚书。
【我又没钱了。】
“国库空虚，朕的内帑也已尽数填补进去。”
【去年修水渠加了10点农业值，修驰道加了10点商业值。】
“去岁粮米丰收，行商繁荣。”
【都应该算我的钱。】
“彼时藏富于民，今时则取富于民。”
【我要加税。】
“朕意图增收些课税。”
户部尚书一拱手：“不知陛下想定几成？”
皇帝竖起两根手指。
户部尚书满脸凝重：“税负过重有损民生，请陛下三思。”
【钱拿去修女娲庙和财神祠了，能加10点稳定值，还有降低天灾发生概率和额外增加10%获得金钱的buff，前期必建工程，省什么都不能省这个钱的吧。你们也不算白掏钱哎，记事里都有名字，盖完庙能加功绩的。】
【众卿家所献财币，朕皆交付工部，予修筑福佑社稷之娲皇庙与财神娘娘祠，安定九州，使其无灾无祸；富达万民，使其家给人足。盛世之始，即在此行。朕愿布衣蔬食、息舞停乐，以襄民事。庙宇建成之日，堂前功德碑上定有列位臣工名姓，将尔功业万世传扬。】
户部尚书是哭着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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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真好，又是大周王朝蒸蒸日上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