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里一共聚集了四只阴魑魅,这群妖鬼的实力不是很强。
也正是这个原因,沈枢星才能顺利消化它们的内丹。
在规则里,试图通过这种禁术提升灵力的,只能吸收和自己同等级或者更低等级的人或妖鬼的内丹。
否则就会因为身体承受不了冲击而直接爆体而亡,死状凄惨。
很奇怪。
延陵忧实力比这几个阴魑魅高了不知几个等级。
换句话来说,就算把它们的内丹全吃了也提升不了多少灵力,更别说还要跟她三七分。
就为了几颗不值钱的破内丹,大老远跟她跑过来,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啥呢?
而在沈枢星为此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眨眼,延陵忧已经轻轻松松解决掉了四只阴魑魅。
他甚至都没有拔剑。
两片细长的翠绿竹叶从衣袖里倏地飞了出来,宛如两枚小小的飞镖,游刃有余地洞穿过为首那只阴魑魅的心脏。
噗嗤——
鲜红的血液瞬间像喷泉一样从阴魑魅的胸膛猛地喷溅出来,却在延陵忧身前半尺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
剩下的阴魑魅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接二连三倒了下去,脑袋重重砸在地上,瞬间没了生气。
对比起阴魑魅的惨状,造成这个场面的“罪魁祸首”反倒负手站在那里,玄衣纤尘不染。
如果有不知情的人看见这一幕,估计会以为他才是那个无辜的受害者。
惊叹归惊叹,沈枢星走过去对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捅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剑。
嗯,确实都死得不能再透了。
在她专注补刀时,延陵忧似乎觉得屋里血腥味太浓,快步走到窗边,抬手推开了窗户。
刹那间清凉的夜风灌了进来,稍微驱散了一些血腥气。
等她补完刀,延陵忧抱臂靠在窗旁,略显好奇地问:“你刚才在干什么?”
“以防万一而已。”沈枢星盯着他,真诚道:“我觉得大家都应该养成补刀这个好习惯,这样会少很多麻烦。”
延陵忧显然知道这人刚才在做什么,只不过在她身上看见这幕着实让他感到有丝意外。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的眸色变得深了些。
“怎么,师兄你不这样认为……”
话没说完,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刷地闪现在眼前,沈枢星还没反应过来,电光火石间一只手将她扯到了一边。
下意识正想挣扎,耳畔忽然响起延陵忧压低的声音: “别动。”
烛火猛地晃动,夜风里能清晰感觉到危险逼近的紧迫气氛。
她立马不动了,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下一秒,身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干脆利落得像裂帛声,夹杂着黏糊的血肉落地的闷响。
沈枢星屏息凝神,又过了会儿,等背后彻底没了响动,她才小心翼翼转过身。
地上多了具阴魑魅的尸体,从中间直接被劈成了两半,破碎的内脏散了一地。
这种场景她上辈子已经看麻木了,像喝水吃饭一样稀松平常,所以倒不觉得有多恶心。
“这只挺聪明,借着隐身之术一直藏在阴影中。”
延陵忧难得地皱了下眉,有些嫌弃地将佩剑在尸体衣服上擦干净后,收进剑鞘。
刚才屋里血腥味太浓了,正好遮掩了这只阴魑魅身上的邪气,也难怪没被发现。
沈枢星走过去,端详了两眼尸体。
只剩半拉的脸上还保持着死前一刻惊恐万状的痛苦表情,扭曲无比。
不愧是同行大佬——
这杀人手法不能不说血腥利落。
“你不怕吗?”
见沈枢星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观摩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尸体,延陵忧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双漆黑的瞳孔像两口深潭,幽深不见底。
“怎么不怕,要怕死了。”
沈枢星心有余悸地捋了下胸口,才望向对面人,唇瓣绽开笑意: “差点就被偷袭,还好有师兄你在,多谢啦。”
延陵忧微微一愣,倒是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回答。
他本来想问的其实是“不怕他吗”,可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了。
她确实怕,但好像又没完全怕。
总之稀奇古怪的。
延陵忧倚着窗台,黑漆漆的眸光对上天上的明月,若有所思,然后转过头,轻快地朝她吐出一句: “举手之劳。”
这回确认没有漏网之鱼后,沈枢星才放心地挥剑剖起阴魑魅的内丹。
本来按照约定,延陵忧该拿一颗半,她拿三颗半。
但内丹这玩意显然不能劈成两半来分,不过约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鉴于据点的阴魑魅都是延陵忧解决的,而且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救了她一命。
沈枢星拿出四颗,往前一推。
笑得眉眼弯弯: “师兄,给。”
知恩图报这种十分道德的词不在她的字典里,但她也不是很想欠别人人情。
两颗内丹换自己的一条小命,在她的价值观里,也算合理。
金红色的丹珠在少女掌心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薄薄一层皮肤下的血管映照得晶莹透亮,宛若琉璃。
延陵忧伸手拈出两颗,收进袖中。
沈枢星表示疑惑: “只要两颗吗?”
“多了我也用不到。”
话音刚落,就见延陵忧扔了一个什么东西到她怀里。
沈枢星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个淡青色的小瓷瓶。
造型很普通,也没有特殊的味道,这让她一时猜不到里面装的什么。
总不能是□□吧。
按照剧情来说,这个时候延陵忧没有理由害她。
“这是……?”沈枢星拿着瓷瓶,感觉像拿着个烫手的山芋。
“药,外伤都可以用。”
延陵忧垂眸,目光在她渗出血丝的脖子上短暂停留了一秒,然后看向她的眼睛,解释说: “算是多出来半颗的回礼。”
沈枢星震惊了。
这位反派同行未免太有礼貌了些。
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才怪。
“既然师兄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师兄关心。”
沈枢星拱手客套完,三下五除二将东西塞进了储物袋里。
那三颗内丹她打算等过天再慢慢享用,不然一下子吃太多容易消化不良。
分完“赃物”后,两人各自打道回了住处。
-
木樨谷。
屋里,烛火静静燃烧着。
延陵忧坐在桌旁,几缕月光透过窗棂倾泻下来,落在他的衣袖上。
接着,那只衣袖倏然动了,上面银白的粼粼月光也仿佛跟着游动起来。
他伸出手指,指间稍稍发力,然后在喉咙底部快速一压。
一个只有米粒大小的黑色东西立马就被吐了出来。
他捏着这个小东西,在烛光中仔细观察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蛊吗?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脸,以及她闭着眼睛时,轻轻颤动的睫毛。
延陵忧一抬手,无所谓地将蛊虫扔进了烛火里。
火苗猛地变大了一下,发出噼啪的一道响声。
蛊虫便瞬间灰飞烟灭。
他并不觉得生气。
只有真正触到他底线的才会让他动怒。
想到这儿,延陵忧托着下巴,两根手指轻敲着桌面,弯了弯唇角。
他只是觉得很有趣,就像在森林中发现了一片长成方形的树叶。
倔强地与树上其他的绿叶子格格不入。
有点怪,但还挺好奇的,就像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这人那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清脆的叩击声。
片刻,一个清瘦的小老头走了进来,身上披着外衫,面容苍白。
尽管精神头看上去似乎不错,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脚下的步子虚浮无力。
来人即玄云宗长老之一,苏英。
因为身体长期抱恙,一直隐居在远离玄云宗的木樨谷,此处环境清幽,适合疗养生息。
而延陵忧作为他唯一的徒弟,也跟着他住在木樨谷中,偶尔有事才会踏入玄云宗。
放眼望去,除了各种飞禽走兽,师徒两人便是这幽谷中唯二的两个人类,说是相依为命也不为过。
苏英向来少眠,今晚他又睡不着了,干脆下了床,走到院子外面散心。
抬眼见到延陵忧的小屋还亮着,便知道他又跑出去搜罗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了。
玄云宗人人都知道他的徒弟是个剑修天才,却鲜少人知道他还会治病配药。
只不过他配药用的材料很让人匪夷所思,有时是来自某个不知名妖兽的心脏,有时是雪山上一株毫不起眼的花。
可经他之手后,便奇迹般地成了一味疗效拔群的药。
以上是苏英亲身体验后得出的结论。
彼时,延陵忧告诉他,这身本领是父亲教给他的。他父亲是个很厉害的郎中。
苏英大笑着摸摸少年的头,说:“你也很厉害。不过,我的病是治不好的,我不想骗你,免得你以后恨我。”
延陵忧没说话,但全身上下,连那根被他压下去又翘起来的头发丝都写着倔强两个字。
转眼数年过去,苏英没有辜负徒弟的期望,努力活到了现在。
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调侃,他这也算是个老不死的了。
今晚见延陵忧一直没回来,苏英还是有些担心。
这不,发现徒弟屋里的灯终于亮了起来,便赶忙过来看看。
一番师徒日常交流后,小老头准备揉一把徒弟的头,结果被以“师父,我不是小孩了”为由残忍拒绝。
苏英笑着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转身离开。
翌日,他一觉睡醒,起身下床,就注意到屋里的桌上多了个小药瓶。
底下像平常一样压着张纸条,写着:记得吃药。
嘿,这徒弟越长大越不懂得尊师重道了,以前好歹还写一句请师父吃药,现在竟然连师父二字都不加了。
苏英虽然这样说着,却是笑眯眯地把药吃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吃蜂蜜呢。
-
另一边,沈枢星凭着记忆,朝玄云宗的方向飞去。
飞了一会儿,玄云宗的山门豁然出现在眼前,被缥缈的云烟萦绕着,仙气飘飘。
再往上望去,主峰巍峨耸立在月色下,各处宫殿星罗棋布地点缀在翠绿山峰之间,像黑色陨星坠入林海。
原来这就是仙道宗门的样子。
有一说一,这些搞修仙之人的审美是比他们魔族好一些,但也只是好那么一丢丢。
想到今天的收获,沈枢星心满意足地拍拍储物袋,怀着愉悦的心情回到了住处。
她的住处是一个单人的小屋子,坐落在远离弟子们住的主寝舍的边缘位置。
这种地方,平常没有人会来。
却正和沈枢星心意,上辈子她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反而更自在。
她进了屋,准备关门之际,才发现门坏了,为了遮挡屋内的东西,本来是门的地方被一块卷起来的布帘替代。
这样可不行,改天得想办法把门修一下。
目前就只能先将就着这样了。
沈枢星放下布帘,从角落里搬来一张小凳子,坐在桌边,将储物袋里面的东西一一倒了出来。
于是就得到了以下物品:
内丹三颗,药一瓶,剑修相关书册四本,灵石一小袋以及若干其他小物件。
储物袋这东西在修仙界再常见不过,因为其实用性高,携带方便,几乎人手一个。
区别只在于容量和材质,她自己的这个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但容量应该是中等品级的,不算大也不算小。
对目前的她来说,足够用了。
借着这个机会,沈枢星重新将储物袋整理了一遍,腾出一些空间,为以后做准备。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才收拾好,就有人登门造访。
陆清闲站在门外,身形看上去有些疲态。月光照亮了他的脸,眉宇间笼罩着层阴郁的翳色。
“我能进来吗?”
这个时候来,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
沈枢星斜靠着门框,正好挡住了他的步子,云淡风轻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从舌尖蹦出两个字。
“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