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云染搭着小桃的手缓缓从浴桶中出来。
坐在浴房内的铜镜前，她漫不经心的轻捋长发，然后叫停了小桃想要给自己涂脂粉的动作。
“不用了，你下去吧。”
小桃其实是知道主子夜里不会涂抹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的，可今儿王爷宿在听雪居，她原以为主子会稍作打扮一番。
云染看着镜中的自己，只浅浅一笑。
她底子好，且这个时代的胭脂水粉便是她用最好的，里面也含着些不好的成分，大夜里正是皮肤休养的时间，她可不想给皮肤增加负担。
关键是，傅泽瞧着也不是喜欢那些腻人香味的人，她赌的便是这个。
走出来，她正见傅泽倚在床头翻看一本书，光影笼在他的身上，那张脸当真是一件艺术品。
只她定睛一看，心下却有点紧张了。
维持着面上的淡定，她走近，“殿下在看什么？”
傅泽挑眉看她，“这不是你的书？”
他不答反问，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云染自己的书，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云染捋了一下袖口，顺手从傅泽手中接过书随意翻了两页。
“是妾的书。”
“原是在侯府的时候打发时间的，那日竟在嫁妆中发现了，便拿了出来。”
她说的轻描淡写。
傅泽看着有些卷边的材质，又扫了一眼封面上的木工二字，抬手，勾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本王不知道，你竟还喜欢木工？”
这设计图册看着并不算多晦涩难懂，图多字少。但除了这个行当的，鲜少有人会看这个打发时间吧？
尤其，是像她这样的高门贵女。
云染感觉到男人的下颌就搭在自己的颈边，又不着痕迹的往他怀里近了近。
顺手，把图册塞到枕头下。
“妾不喜欢木工。”
“妾喜欢殿下。”
她仰着头看他，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他的倒影。
傅泽见惯了美女的。
上京城里关于睿王府偶尔会抬出美女的话某种程度上来说，虽然有些夸大失实，却也不完全算是谣言。
他从来不会因为外在因素影响自己的情绪和判断。
若是真的循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话，他怕是被人算计的早就见了真阎王了。
可眼下他却有点被迷了眼。
他心里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看这图册的……便是偶尔拿来打发时间也不会出现卷边的情况，她是经常翻看的。
他的视线从那个被云染压了图册的枕头上收回，对上她一双柔情似水的眼。
嘴角一勾，他将她又拉近了些。
若不是两个人身上还都穿着里衣，便是肌肤相贴了。
“喜欢？”他嗓音微哑，“怎么个喜欢？”
他贴着她的耳边低语，说到最后一个字，云染已经感觉到了他唇角的温热。
长夜漫漫，屋外风起。枝丫飘摆，席卷尽了还留在枝干上的叶子。
一地的狼藉，给原本单调的地面铺了一层颜色。
凌乱又秀美。
屋内，交缠在一起的人影逐渐安静下来。
云染甚至懒得睁开眼，可还是强撑着笑看身边的男人，“妾唤人抬水进来。”
她说话有气无力的。
傅泽的手依旧勾着她。
指腹在她的手上划了两下，他嗯了一声。
却不等她出声，自己已经开口唤了人。
丫鬟小厮都是极有眼色的，步履匆匆，头都不敢抬一下，视线牢牢锁在自己的鞋尖上。
等屋内又安静下来，傅泽掀开床边的帘子。
帘子是云染迷乱中扯下来的，他原没在意这些。
见男人起身，云染深吸了一口气，才撑着手肘要起来，就对上了傅泽的眼。
他俯身看着她，嘴角挂着笑。
“请吧。”
云染一顿。
请？
她看出来了，吃饱喝足了之后他是真的心情不错。
顺势，她勾住他的小臂，“那殿下抱妾过去洗吧。”
她是真的一步都不想走。
真的疼。
不是以前网上有人说撒娇女人最好命？那她今天就撒娇到底了。
“殿下？”
傅泽看着她，没多一秒犹豫，将她拦腰抱起。
只不过等从浴房出来的时候，他还在低笑，“让本王伺候，是要付出代价的。”
食髓知味，这是本能。
云染只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默不作声。
当她睡着了吧。
要不然，当她死了也行……
*
云染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大亮。
她偏头看了一眼，身侧又是空空。
同样是劳动了一晚上，这个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醒了一会儿神，她开口唤了小桃进来。
“殿下何时离开的？”
小桃伺候云染穿衣，目光触到主子锁骨处的红痕，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连说话都有些打磕。
“一个，一个时辰前离开的。”
注意到小桃的异样，云染垂眼看了一下自己的锁骨处。
一伸手，长袍已经穿好了，刚好遮住。
“传早膳吧。”
她今日还得进宫去。
小桃赶紧应声，“殿下临走的时候嘱咐了，娘娘今日不必进宫，就在府上休息便是。”
云染顿了一下。
傅泽嘱咐的？
他倒是好心。
可惜，她不领情。
德嘉太后眼下这个情况，她肯定是要进宫去探望的。大腿她还是要挑粗的抱。
这活阎王开心了便宠她几分，若是不开心了，她还得有个能制得住他的靠山。
“无妨，叫人套了马车在门口等着。”
其实，她现在对傅泽的了解还不算多。
至少，她知道他还有很多秘密。这些秘密虽然不见得德嘉太后会知道，但自己身上掉下来多肉，关系又亲近，她总是了解几分的。
俗话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她去多了解了解他的童年也不失为一个门路。
这几日德嘉太后应该都躺在床上，她趁此机会去陪着聊天表心意，一举两得。
早膳陆陆续续被丫鬟端上桌来，只云染从内室出来却多看了两眼。
今日是什么情况？
倒不是说王府苛待过她，但往日早膳可没有这么丰盛。
这是圆了房之后，更得重视了？
只她还没再多想什么，傅泽已经迈着大步进来了。
“你叫人套了马车？”
屋外一早寒凉，他走近，云染生生被他周身的冷气惹得打了个哆嗦。
“太后还未痊愈，妾想再去看看。”
傅泽挑眉看她。
面若桃花，虽隐隐可见几分疲色，但比起往日来，更显几分魅惑。
别开视线，他接过小丫鬟递过来的热手巾擦了擦手。
“身子爽利了？”
闻言，云染看了一眼厅内垂下眼去的丫鬟们，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傅泽好几句。
“妾无事。”
她坐在他旁边，径自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到自己的碗中。
傅泽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空空的碗，不气反笑。
“等下我随你一起进宫。”
云染正在小口的咬包子，听到他的话，一不小心，小笼包里的汤汁溅出来，桌布上立即染出一块渍。
丫鬟见状，赶紧上来擦拭。
云染放下筷子，“殿下也去康寿宫？”
救命啊！
他不能去干点别的吗？
她原想去康寿宫问些话出来之后，回程再去一趟流转阁呢。
倒是墨影，见到方才发生的一幕之后，有点提心吊胆的。
生怕王爷一个看不顺眼筷子一撂拔腿就走。
毕竟，自家主子是个有洁癖的。
却没想到，傅泽面色没有半分变化。
“想我陪你去康寿宫？”
他是要去见仁华帝的。
今早他出去就是听飘影来汇报皇陵那边的动静。
是得找个时候，安排个合适的时机叫父皇的段贵妃出来走走了。
只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他还是得去和皇兄商量一番。
听到他的话，云染赶紧摇头。
忽然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她又轻笑，“妾不好打扰殿下的正事，且妾对去康寿宫的路很熟，不用劳动殿下的。”
甚至，她一心婉拒，根本没注意到男人话语中的我。
傅泽定定的看着她的反应，半晌才轻飘飘的开口。
“不打扰。”
“……”
看着男人又低下头去用早膳，云染紧紧抿了抿嘴唇。
她真是谢谢他啊。
*
云染没想到自己会在宫门口遇到怀艺。
说起来，自从上次自己落水之后怀艺来看她，已经过去好一阵子了。
怀艺原本是兴高采烈的迎上去，只见到马车上再下来的人时，立即来了个急刹车，福身行礼的动作看起来也有些慌乱。
“怀艺见过睿王。”
傅泽只淡淡瞟了她一眼，出声免了礼。
见怀艺怯生生要开口不敢开口的模样，云染转身对傅泽弯了弯眼角。
“妾自己去康寿宫便好，殿下自去忙就是。”
来时路她已经知道了他入宫是要找仁华帝。
傅泽的目光在她和怀艺中间转了两下，随即淡淡应声。
等傅泽的背影远了，怀艺才敢凑上来。
云染倒是有几分好奇，不年不节的，怀艺为何会进宫？
据她所知，德嘉太后的事并未有太多人知晓。
可怀艺是怀皇后的侄女，怀家若是知晓，也不奇怪。
“你怎么会来？”
怀艺瘪了瘪嘴，“姑母传我来的。”
怀皇后？
云染眨了眨眼，“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怀艺摇头。
她其实与姑母并不算太亲近。
甚至，她这种跳脱的性格，是有点怕姑母的。
云染若有所思，可也就是片刻，她就拉起了怀艺的手。
“那便赶紧走吧，别让皇后娘娘久等了你。”
怀皇后是个极其恪守规矩的人，云染见过她这么多次，永远都是端庄大方的模样，哪怕是面对仁华帝的其他妃嫔。
说实话，她想不到会因为什么事，怀皇后会特意宣了怀艺入宫。
会不会是因为德嘉太后？
在路口分别处，云染又叫住怀艺。
“听说福慧楼又来了位新厨子，若是得空，改日我们去尝尝？”
云染音落，怀艺忙不迭的点头。
她喜欢美食，又喜欢云染。
所以，和云染一起用膳简直是不能更开心的事情了。
只云染没想到，在快到康寿宫的巷口，她又遇到了福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