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嘉太后这一病来的很突然，也透着几分蹊跷。
云染因着有德嘉太后之前给的令牌，所以没有传召也能随时入宫。等她匆匆赶到康寿宫的时候，正见着怀皇后也在。
环视了一圈，她福身行礼。
太后生病，怀皇后过来理所应当。可她竟然也看到了柔妃……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瞧着柔妃的肚子高高隆起，再一算日子，其实离临盆应该也不远了，竟然还颠颠儿跑过来。
可见德嘉太后这次不是小事，吓着不少人了。
卉香还是按照往日云染的口味给她上了茶，随后立在她身边。
见状，怀皇后的神色闪了闪，可开口却依旧亲切。
“声声这么早过来，可用了早膳？”
云染据实开口，又担忧的看向内室的方向。
她方才来的时候，恰好在康寿宫门口遇到了卉香，德嘉太后的情况她也第一时间了解了一下。
只是……若不是有人故意，一向身体康健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倒下了呢。
据卉香说，德嘉太后是昨天用过晚膳后觉得有点累，在榻上小眯一会儿之后，桂阳姑姑来唤她几次都没回应，这才慌了神，赶紧宣了御医过来。
一晚上太医院已经来了好几波，仁华帝也守了大半夜，要不是这会儿朝中有要事处理，他还与怀皇后一样在这等着。
德嘉太后醒来时已经接近未时，云染听到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能醒过来就是好事。
怕就怕这眼睛闭上就再没有睁开。
听说怀皇后带着几位妃嫔在自己这儿守了一天的时间了，德嘉太后差了桂阳出来传话。
“太后娘娘知晓了各位娘娘的心意，叫各位娘娘先回去休息，不用担心。且柔妃娘娘，如今身子贵重，万不可有什么闪失了。”
怀皇后原是打算留在康寿宫伺疾的，可听德嘉太后这样安排，便也只遵循了旨意。
“那臣妾稍晚些再来探望母后。”
一屋子仁华帝的妃嫔出去之后，云染忽然觉得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流通了许多。
深吸了一口气，她起身走到桂阳面前。
“姑姑，太后眼下如何了？”
桂阳眼底尽是担忧，可看着云染依旧露出了几分慈爱。
“太后娘娘听说您来了，叫您进去呢。”
丫鬟掀开帘子，入眼云染就见德嘉太后躺在床上。
快步走过去，她对着德嘉太后行了个大礼，然后跪坐在床边。
“您感觉如何了？”
看着云染一脸担忧，德嘉太后抬手拍了拍她的手。
“吓着你了？”
“哀家无事。”
这一刻云染眼底的担忧也不尽然都是装出来的，来这个时代十几年，她还是分得清谁真心对自己好的。就像外祖家，就像德嘉太后。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昏迷呢？”
偏头，她又看向桂阳。
“姑姑可还记得御医是如何说的？”
桂阳吸了下鼻子，“御医也没看出来是何问题，太后的吃食也都拿去验了验，并无异样。”
其实御医也断了许是中毒，但因为并没有查出来毒因，仁华帝怕吓着德嘉太后，昨夜走之前是吩咐过了的。
云染微微蹙眉。
她虽然不懂医也不会看病，可这么多年看着路远鼓捣那些毒药丹药，心里也是有点谱的。
德嘉太后如今的情形瞧着就是中毒了，可下毒人手段高明，且毒用得极好，至少不是宫里这些御医太医接触过的……
但她想不通的是为什么。
如今德嘉太后深居后宫，仁华帝又是亲政，对朝堂肯定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若说对后宫的影响……据她了解，德嘉太后也是给了怀皇后极大的权利及颜面的，鲜少指手画脚干涉后宫。
云染实在是想不到谁会对她不利。
或者说……这下毒之人的目标其实不是德嘉太后？
“声声？”
听到自己的名字，云染回过神来。
“太后。”
德嘉太后虽然此时脸色不算太好，可已经朝着云染笑了笑。
“声声莫要紧张，哀家无事了。”
“瞧你慌的已经丢了魂了。”
云染垂眼。
这一瞬，她忽然想起了自己上辈子的家人。
眼眶一热，她又朝德嘉太后扯了扯嘴角。
“太后吉人天相，肯定是要无事的。”
差不多是同一时间，云染在康寿宫里陪着刚刚苏醒过来的德嘉太后慢慢说话的时候，勤政殿里，傅泽和仁华帝一脸正色的看着对方。
他们也是知道了德嘉太后已经醒过来的消息了的，所以放了不少心。
又得知云染陪在那儿，兄弟两个才放心在这里追根究底。
“母后这次的事你怎么看？”
听到仁华帝的问话，傅泽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最近皇陵那边可不算老实。”
仁华帝知道傅泽一直在盯着皇陵那边，但乍一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挑眉。
不老实？
皇陵驻兵把守，段贵妃还能翻起风浪？
傅泽轻声一笑，“当初她能从一个小才人一路爬到仅在母后之下的贵妃，皇兄就应该知道她有多少手段了。”
后宫之中，尤其是父皇后期愈渐迷乱，段贵妃一个没有显赫母家依靠的女人能够长久的维持盛宠，可见其心计不一般。
如今皇兄继位执掌大权，母后又将她送去了皇陵，她怎么可能甘心。
更关键的是，近些日子，福王与南疆的联系越来越频繁了。
仁华帝对傅泽是百分百信任的，虽知道老二与老三向来不和，但他也了解傅泽，他不会为了私人情感污蔑加害于傅垣。
毕竟傅泽若是想对谁动手，一向不屑于找借口。当初父皇还在世的时候，他就是如此。更何况如今庇护傅垣的先帝早已离去。
傅泽如今还没有证据完全指向皇陵那位，但也不过是时日早晚罢了。
只不过……
“康寿宫，必须得彻查。”
仁华帝跟着点头。
这是必定的。
这四方墙内，竟然有人敢对德嘉太后动手。太岁头上动土，是真真不要狗命了。
“幸亏这次母后有惊无险。”
傅泽垂眼，转了转手指上的扳指，他站起身。
“我去母后那儿瞧瞧。”
有惊无险？
在他傅泽眼里，惊也是不可以的。
*
傅泽到康寿宫的时候，德嘉太后已经又睡了过去。
毕竟她才醒来，自然精神头没那么好。又怕云染担心自己多聊了一会儿，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精力。
期间，御医又来过号脉，亲自给太后熬了药送来。
从内室出来，云染叫住御医。
“张太医，请留步。”
张太医祖上两辈都是在太医院任职，如今也算得上太医院最权威的人物。
可德嘉太后这次的事情，叫他抹了一天一宿的汗。
别说头衔保不保得住，差点连脑袋都要掉了。
这会儿听到云染叫他，他赶紧回身弯腰。
“娘娘请吩咐。”
云染走近了几步，“张太医可否将给太后娘娘开的药方给我誊一份？”
只她话音才落，余光就见到门口的丫鬟小厮都跪了下去。
偏头看过去，正见傅泽迈着大步进来。
四目相对，她朝他福了福身子。
“殿下。”
傅泽是一早就知道了德嘉太后的病情的，只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进宫，而是出去查了些事情。
至于云染进宫，他也是早有预料的。
走近，他垂眼看着给自己行礼的张太医，完全没有一点想要叫人家起身的意思。
“你要药方做什么？”
云染抿了抿嘴唇。
她其实是想拿着药方给路远看一看的。
这太医院没有分清德嘉太后这次昏迷的根本是什么，可他们却开出了药方子。虽知道太医院的不敢乱来，可云染还是想亲自看看才好。
但这话，她不能对傅泽如实相告。
“妾想着太后这次病的蹊跷，想看看。”
音落，她又低声多念了一句虽然自己并不是很能看得懂。
傅泽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偏头看向还在低头行礼的张太医。
“起吧，把药方誊一份送过来。”
听闻德嘉太后已经又睡下了，傅泽没再往内室走。
与桂阳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之后，他一抬头，正见云染在和卉香说话。
“太后娘娘的吃食要多上心些，且多给她饮水。”
云染的逻辑很简单，多喝水，多上厕所，排毒。
等她说完回过身来，才见傅泽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殿下？”
收回视线，傅泽轻咳了两声。
“你倒是没辜负母后对你的疼爱。”
闻言，云染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依旧柔和似水。
“殿下忙了一天，可用过膳了？要不叫卉香给殿下安排……”
只可惜，她话还没说完，傅泽就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边拉着她往外走，一边沉声开口。
“回听雪居用膳。”
云染一懵。
哈？
他进宫一趟，连亲娘面都没看一眼，就这么走了？
而且，回听雪居用膳？
谁邀请他去听雪居用膳了？
傅泽嗓音里透着几分笑意，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昨儿的羊排不错，叫厨房再安排上吧。”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步伐，转身，看进云染的眸子里。
“而且，你的腿伤应该彻底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