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送来的金疮药果然好用，只睡了一夜，隔天起床，云染就已经感觉好了许多。
至少，不像昨天那样一动一热泪盈眶了。
用过早膳，她倚在窗边发呆。
秋已深，听雪居院中的叶子也开始飘飘坠落。
云染还在想着，等入了冬，这听雪居会是何种模样。
是不是因为格外美，所以才有了听雪这个名字。
因为傅泽昨天说的话，所以云染这几日是不打算出府的。
何况，大腿虽然好了不少，可若是走远路，还是会不舒服的。
实在无聊，她忽然想起自己关于睿王府的图纸还空着一大半。
上次她只沿着听雪居一侧的路绕了小半圈，正好赶上这两日有空闲时间，她刚好可以继续。
依旧是叫杏子给她引路，云染慢悠悠的踩在青石板小路上。
有一说一，睿王府设计的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味道。
绕过庭院里的假山，她才想往西拐，就被杏子叫住了。
“娘娘！”
云染顿住。
“西边的庭院，王爷是不许奴婢们过去的。”
挑眉，云染眼中透出疑惑。
不许过去？
不许过去那便是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情了。
“为什么？”
杏子轻咬嘴唇摇头，“奴婢不知，只进了王府之后，林管家便是这样交代的。”
王府里西边的院落，不得擅自靠近。
云染其实也是一直有听说睿王府里有美女的，可嫁进来这段日子，除了丫鬟，她实在是没看到一个像主子模样的女人。
是因为自己只是侧妃所以不必来拜见？
若不然，傅泽那种状态……说不通啊。
虽然深知好奇害死猫这个道理，可云染难得好奇一次。
丫鬟小厮不能过去……但没说侧妃不能去吧？
*
月娇在睿王府里五年的时间，一直跟在傅泽身边不远不近的距离。
说起来，她算是颇受傅泽信赖的。
一度，墨影甚至觉得有朝一日她会不会成为主子的女人。虽然这话有一次他与清影闲聊被傅泽不小心听到之后，踹了他一脚，还挨了顿罚。
可无论如何，不管是他还是其他影子，是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背叛主子的。
一年前，傅泽发现月娇似是有些不对。
他一向机警谨慎，随即便嘱咐了墨影清影盯着调查。
果然，发现了她竟然还另有主家。
怕打草惊蛇，也想放长线钓大鱼，傅泽一直没有戳破她，反而经常给她透露一些虚无缥缈的信息。
直到他迎娶云染前，钦天监选定大婚日的隔天夜里，月娇将匕首搭在了他的颈间。
彼时，傅泽面上波澜不惊。
他嘴角上扬，甚至语调很轻快。
“你觉得是自己武艺高超才能这样与本王相见吗？”
月光洒满房间，匕首上泛着光，映出他的侧颜。
一瞬间，他回身，匕首已经在月娇的皮肤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月娇笑，“殿下一向不会失手的。”
她是知道过了今晚自己的下场的。
但是她别无他选。
即便，她从未真的想要伤害傅泽。
他其实应该也感觉到了吧，她刚刚是用匕首的背刃对着他的。
可是，傅泽不会放过她。
转了一圈，走到一个看起来颇为阴冷的院落前，云染停住脚步。
山林间。
这院落的牌匾上写着山林间三个字。
抬眼往里看去，云染摸了摸下巴。
院中茂密的林竹不少，果然配得上这个名字。
小桃跟在她身边，盯着眼前的院子，莫名打了个寒颤。
“娘娘，这儿瞧着阴森森的。”
云染没接话，却抬手推开了山林间的门。
“吱嘎”一声。
木门仿佛有些年久失修，显得与光鲜亮丽的睿王府格格不入。
云染抬腿往前。
她不是无所畏惧，只是好奇心使然。
总结了一下，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早饭吃饱了撑的。
又穿过有些泛黄的林子，她隐约听到说话声。
好像有些熟悉。
事实上，云染才进院子，傅泽和墨影就注意到了。
他们习武多年，耳力也是不比寻常。
只他们没想到，竟然是云染。
云染也吓了一跳。
她想过许是会在这王府中的某个院落见到傅泽，或者见到某个姑娘。
但她没想到，会同时见到傅泽和某个姑娘。
关键是，他的手掐在那个姑娘的脖子上……
那姑娘显然已经被折磨了有一段日子了，可云染依旧能看得出来，她是个美人胚子。
若是平时，她一定是个十分美艳的女子。
只不过，她现在脸色苍白，仿佛随时都会随风飘去。
这是云染第一次见到傅泽动手。
过去她虽然听说了许多，也“见过”秦雨霞被他丢到水里，可这样真切的见到他“杀”人，还是第一次。
她是默认傅泽想杀掉那个女子的。
因为云染的突然出现，傅泽松开手，只脸色依旧阴沉得要命。
因为傅泽松手，月娇跌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她刚刚感觉自己好像已经见到真的阎王爷了。
抬头看着云染，她忽然笑起来。
这就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温婉贵女。
这是傅泽的侧妃，韶和郡主。
“月…月娇……给娘娘，请安。”
月娇断断续续沙哑的声音传到耳边，云染眨了眨眼。
月娇……
傅泽给墨影递了个眼色之后，他几步走到云染面前，刚好遮住了她和月娇之间的对视。
“谁让你来的？”
他语气不好，云染不傻，自然知道自己撞枪口上了。
“妾只是在府中散步消食，走到这边，见林竹茂盛便进来了。没想耽误殿下正事的。”
“妾这便回听雪居。”
傅泽蹙眉。
垂眼看了看她的腿，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云染本来要走为上策的，突然被他抓住，又往回退了一步。
“殿下？”
对上男人的目光，云染深吸了口气。
“妾什么都没看到，殿下可以……”
放心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傅泽已经打断了她。
他本来就躁，再一听云染口口声声的妾，更躁了。
昨晚从听雪居回来之后，听清影说月娇开口了，他就匆匆过来。
只没想到，月娇是开口了，却没有一句是他关心的。
懒得与她浪费时间，他安排了墨影守在这里。
墨影不是普通侍卫，自然不会是简简单单的守在山林间。
这一夜，月娇过得生不如死。
所以，傅泽一早再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没了一点精神。
她确实是有旧主的。
她被百般费心的送入睿王府就是计划好的。
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可是最后，她动摇了。
但是她没办法，她的家人都在旧主手中，她只能遵循旧主的命令。
可是她也没办法要傅泽的命。
她没这个本事，更下不去手。
所以，只有她死了，她的使命才能终结，她的家人才能解脱。
她一心求死，所以方才才出言惹怒了傅泽。
若是云染没有出现的话，大概她已经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余光瞥见云染的手腕有些泛红，傅泽甩开手。
这什么皮肤，这么娇贵。
扭头又给墨影递了个眼色，他径自拉着云染出了山林间。
*
跟在傅泽身后，云染有点紧张。
他不会脑子一热把自己给灭口了吧……
她现在让小桃去搬救兵还来得及吗……
“殿下，妾……”
云染才出声打破沉默，就见傅泽扭头一记眼刀子。
她随即噤声，紧紧把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见状，傅泽又软了几分。
停住脚步，他垂眼看她。
“谁让你去山林间的？”
这处王府中的都应该知道，谈不上禁地这么夸张，但是不许擅自过来的。
可见着她身边只跟着一个从侯府带过来的贴身丫鬟，他又觉得她可能是不知道。
“腿好了？”
云染见他不再提这件事，赶紧点头。
“多谢殿下关怀，好多了。”
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山林间附近，傅泽本就是不愿意让云染看到才拉着她出来，但他自己还是要回去的。
“受伤了就别乱跑。”视线一瞟，他看向跟在云染身后的小桃。
“扶你主子回去。”
小桃赶紧应声，云染却叫住了男人。
“殿下。”
脑子里过了不少言语，开口她只弯了弯眼角。
“今晚殿下过来听雪居用晚膳吗？”
这男人就是兽，可兽也有被驯服的。
看着云染眼中自己的倒影，傅泽眯眼。
这女人……或许真不是母后所说。
她可能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温婉美人，但绝不是旁人口中的那种温婉。
她会在秦府的那个推她入水时把对方也拉进去，她会说谎，她会主动邀自己。
如今亲眼看到他对月娇动手，她眼中明显并没有太多的惶恐。
他记得，昨日在猎场的时候好像也是的。
而且，流转阁的掌柜对着她，显然要比其他主顾亲近不少……
云染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应声，也在琢磨他在想什么。
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尽力维持着脸上的笑意。
若是他对自己有其他想法，她是要提早打算对策的。
“好。”
傅泽没多说别的，半晌只应了这么一声。
看着他转身返回山林间的背影，云染福了下身子。
“那妾等殿下过来。”
妾……
傅泽脚下一顿，但没回身，只一瞬又继续往前走。
倒是小桃，拉了拉云染的衣襟。
“娘娘……”
她瞧着王爷方才掐着那女人的样子，似是要把她的头扭掉……
真真是活阎王。
云染脸上的笑意已经敛了不少。
“回去。”
那女人什么来路她不不关心，可她必须得安排时间见路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