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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魏煊的沉疴旧疾在魏芷小院中疗愈许多,连带着心境也豁然柔软了。

  底下这群亲信为了崖州的事夙夜操劳,眼眶乌青,原本五大三粗抖擞昂扬的莽汉到了盛京宛若关在笼子里的猛兽。

  崖州战事吃紧,圣上态度暧昧不明,让他们请命出征许是有难度,畅快痛饮一番却是不难做到。

  魏煊步子微停,看了身后的亲信们一眼,松了口,吩咐人取酒。

  众人所在的不远处便是东府的宛香亭,这伙人金戈铁马惯了,不喜约束,魏煊在小事上对自己的亲信向来宽厚,决定在亭中畅饮。

  卢定在东府中子承父业,还兼着管事的差事,立刻带人取酒去了,魏煊与那些兴奋不已的亲信们往亭中走去。

  众人尚未走近,然而魏煊目力与耳力较之常人强了许多,远远的看见一个打扮华贵的女子拽着一截细细的绳索,对着一个狼狈柔弱的身影,趾高气昂的说着什么。

  魏煊认出了那道纤细的身影,他轻抬了一下手,加快了脚步,亲信不明所以也纷纷无声的跟了上去。

  绿篱见少女柔弱堪怜,一脸的苍白惊惶,突然从这种凌虐中得出一抹趣味来。

  盛京中难得一寻的美人,本该被权贵豢养的娇花如今在她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任她欺凌,滋味着实美妙。

  “几封无关紧要的书信罢了,何苦这般执着,畜牲不通人性,你再不松手,被它抢着,可别赖着我。”

  魏煊步子又轻又快,转瞬间已经到了绿篱身后。

  绿篱戏谑的将手中的信纸扬了一下,在姜妩紧张的眼神中,恶意的将信扬了出去。

  姜妩愤怒而又无奈的看了绿篱一眼,克制住颤抖的身子在涎水直流的恶犬前,伸手够信。

  魏煊已经离的很近了,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小姑娘那纤细柔软的身躯如何决然的站起。

  她似乎怕极了,乌黑的眸子湿漉漉的,眨也不敢眨,僵直着身子去够信。

  她的衣衫已经很凌乱了,袖子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一截细腻雪白仿若初雪的手腕露了出来,纤细的像是玉一般的手上露出红梅般妖冶的红痕。

  魏煊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眼。

  即便冷情如他,也知姜妩这幅娇美柔软的姿态意味着什么。

  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顾氏愿意松口让姜妩当冲喜娘子,这般动人妩媚的娇容,一颦一笑美的叫人移不开眼。

  此等难寻的容色,即便是放在网罗了盛朝诸多美色的盛京也是叫人魂牵梦萦,痴迷沉醉的顶级美色。

  若只是皮相之美,也到不了勾魂摄魄的地步,这姑娘骨子里透着一股韧劲,莹莹泪珠始终含在眼眶中不曾滚落,姿态艳极,美极。

  绿篱手边牵着的犬终是忍不住了,猛地扑了上去,绿篱一瞧,跟着心慌。这样的好皮相留着有大用,万万不能伤着。

  然而以她的力气,根本没法拉住一只发狂的疯犬,就在这时一把随手折下的树枝朝着疯犬脑袋横去,疯犬被击中了眼,呜呜叫了几声,夹着尾巴逃走了。

  绿篱松了一口气,姜妩惊讶的看着来人,呆愣了一下,“将军?”

  绿篱待听见来人是魏煊的那一刻,已经软了腿。

  魏煊不看绿篱的造作之态,看了眼姜妩,“是何人?”

  姜妩从劫后余生的紧张与后怕中回过神,老实道,“是顾夫人娘家外甥女顾小姐身边的丫鬟。”

  绿篱见阻止不了,脸色灰败的瘫坐在地上,像是见着阎罗似的。

  魏煊与顾家的恩怨当年可是传的沸沸扬扬,自顾夫人哄骗魏芷失策后,魏煊挑了顾家浪荡子的手筋,并放下话不许顾家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这么多年过去了,魏煊征战沙场,少年时的锋芒已经被收敛在沉稳与冰冷的面目下,可他的克制冷淡决非意味着可以容忍挑衅。

  他之所以不动声色,古井无波,完全是因为以他的权势已经不需要冷厉锋锐的恐吓来震慑敌人,现在的他即便是一个淡漠的眼神,也能将挑衅之人吓得丢盔弃甲。

  绿篱审时度势之下,当机立断跪地求饶,“将军莫要误会,小人只是与姜姑娘游园赏景罢了,都是那不懂人性的玩意吓着了她,回去后我定会好好罚它。”

  魏煊不置可否,淡淡的看了一眼姜妩,这便是询问的意思了。

  绿篱心急,“姜姑娘,我对您绝无恶意,您大人有大量,帮我说几句公道话。”

  绿篱惊恐之下只觉得天昏地暗,待看到魏煊身后那几位怒目圆睁,煞神在世的亲信,更是吓得抖了一抖。

  眼下姜妩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如此想着绿篱脸上也多了几分情真意切来。

  姜妩神色复杂的看着绿篱稍后不一的脸色,心底清楚她这恐惧愧疚是冲着将军而来的。

  若将军没有出现,现在哀声连连的就该是她了。

  姜妩垂下头,静默了一会儿,妥协了:“将军,绿篱并无恶意,是我瞧着这犬生的威风,自作主张求绿篱带我出来,不曾想竟冲撞将军。”

  魏煊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便带着亲信去亭中饮酒了,仿佛撞见的只是微不足道的插曲。

  姜妩是顾氏房中的人,待她太热切,对她而言只会是种灾难。他和姜妩的确没有走的近的由头。

  姜妩在顾氏手下讨生存,受制于人,含屈忍辱也只是家常便饭。

  顾氏的手段他也曾领教过,可今日看着姜妩受绿篱欺辱,明明惊恐不已,却还要保持体面给绿篱遮掩,魏煊只觉触目惊心。

  他给过顾氏机会的,只要顾氏宽厚,能好好待姜妩,他便不会干扰姜妩的命运。

  可事实是顾氏向来不会真心待人,既如此,这位温柔和气,体贴能干的人便由他们东府接纳了。

  卢定小时便跟在魏煊身边了,这会儿抱酒而来,瞧见魏煊那雾沉沉的眸子,一下子便察觉了什么。

  卢定甩开探头探脑的同僚,“将军当真轻易这般放过绿篱?”

  魏煊神色淡淡,绿篱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棋子,他不会大费周章的对付一个棋子。

  卢定迟迟没有等到魏煊的回答,待入了亭中,才听魏煊清冷的道:“顾家年轻子侄借顾妃的名头耀武扬威,笼络朝臣的的事查的有眉目了?”

  卢定微惊后却是了然。

  魏煊入了盛京之后一直藏锋于人,可他本就是个张扬果决护短之人。

  他将卢定叫到身前,毫不避讳道:“此事待她回了东府再动手。”

  届时顾氏的风波便祸害不到她头上了。

  卢定也想通了这层意思,看着喝酒酣畅淋漓的同僚,不由的小声问道: “将军愿意将姜姑娘留在身边了么?”

  魏煊一脸坦然,闭着眼,微微点头。

  卢定激动,“可要属下去安排?”

  魏煊睁开了眼,眸色清寒,“卢定,我即便要留人,也不会用顾氏的手段。”

  “姜妩是神医谷的人,以她的天分,多加教养,不难成为一个神医。”

  “这样的人,你要我用顾氏那种肮脏的手段,在她身上套一个枷锁?”

  魏煊的声音不轻不重,话中的震慑之意已经表露无疑。

  即使是对敌人,他也不曾用阴私手段构陷,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弱的没有自保之力的少女。

  她帮他解毒,他帮她在国公府立足,各取所需,清清白白做事才是最好的。

  何必用感情戏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坏她名节,毁人前路。

  国公府中的事传入顾氏耳中时,顾氏正在向管事交代差事。

  绿篱险些在魏煊手下栽跟头,不敢再留,只撂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去了。

  顾氏被管事交上来的一堆烂账弄的头昏眼花,瞧见姜妩那衣衫不整的打扮,心头火起,“你是丧夫之人,抛头露面已是出格,怎么还穿成这样?绿篱何在?你又将韵姐的人气走了不成?”

  姜妩低下头,她的衣衫都是苏嬷嬷置办的,绝无露骨之处,至于这身狼狈则完全是因为苏嬷嬷急着拉她替绿篱顶包,让她连稍作的机会都没有。

  姜妩没有回话,身边的苏嬷嬷倒是开了口,“听说是为了一些书信闹出的事,不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怎么叫人瞧一眼都战战兢兢的。”

  姜妩心中的嘲意蔓延了整个心际。她将手中的书信往后藏了藏,这些书信皆是魏荣所留,有留给她的,更多的是留给顾夫人的。

  魏荣临终时曾见过她一面,那个耀眼的小公子形容枯槁,将信送到了她的手上。

  魏荣声音虚弱,“姜妩,要你给我冲喜实在是委屈你了,我的身子熬不住了,回不了盛京了,我娘虽是国公府主母,可那个位子不好做,我知你温柔心细,讨人喜欢,日后便劳你陪着我娘了。”

  魏荣特意嘱咐,为了不让顾夫人伤怀,留给顾夫人的信,等他过身几年后再给她看。

  那日,魏荣甚至在二人定下婚契之前,爽快的替姜家还清了赌债,甚至还给姜父安排了一个合适的差事。

  魏荣了了姜妩的后顾之忧,姜妩也记着他的恩,谨小慎微跟在顾夫人身边,从未有过抱怨。

  然而此刻顾夫人用一种鄙夷的好似抓奸一样的眼神看着姜妩,姜妩整个人都动摇了。

  她已没有力气再拦,顾夫人神气的抢了书信,待看清那熟悉的字迹时,顿时泪如泉涌。

  “竟然是…”

  顾夫人唇角颤动,苏嬷嬷以为是奸夫,顿时接话,“好你个姜妩,国公府掏心掏肺待你,你竟然与人不清不楚?”

  话未说完,脸上已经挨了顾夫人一记响亮的耳光,“滚出去。”

  苏嬷嬷懵了,怯怯的看了眼顾夫人,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顾夫人声音哀切,“为何不早些拿出来?”

  姜妩目光移开,没有看顾夫人脆弱狼狈的面容,“荣小公子特意嘱过,他此生无法常伴您身侧,已经不孝顺,不想因着此信叫你伤神。”

  顾夫人看着姜妩温驯体贴的模样,忽然伤感极了。

  初见姜妩时,她就被这姑娘的好相貌着实惊艳住了。

  这姑娘除了出身差点,性子没得挑,最要紧的是她看得出这孩子很干净,是那种重诺善良的好孩子。

  她也曾憧憬过,魏荣与姜妩和睦美满的场景。

  可是世上的一切都由不得人。

  荣儿已经早逝,以魏玉那等风流多情的性子,还有后院那一堆野心勃勃的庶子庶女,她若不立起来,日后国公府还有她和荣儿的位子么。

  顾氏擦了擦眼泪,看着姜妩,声音衰老了不少,“今日之事,错不在你,不过绿篱毕竟是韵儿的人,折了她的面子不好,改日你同我一起登门赔罪。”

  姜妩闻言,顿了一下。

  她本就没什么后路与选择,屈辱难过这种矫情的情绪怎么是她该有的呢?

  阳光撒下,姜妩温和宁静,唇角凝着一抹淡淡的笑,温柔的道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