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聊？”
慕木复述了画家的话，想了一下，立马在空中盘腿坐下，全身上下都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傅鹤清将小骷髅放到了房间的茶几上，然后伸手在茶几上叩了叩，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正式开口道，“不管你是什么，现在你有两个选择。”
“离开，或者遵守我的规定。”
小骷髅呆住了，不明白地询问，“为什么呀？”
傅鹤清看了一眼玩具骷髅，没有回答慕木的问题，“你只需要回答离开，还是……”
“留下留下！”慕木立马举着手表态，“但我想问一个问题，小小的问题。”
慕木伸手比划了一下，真的是很小的问题。
“说。”
傅鹤清靠着沙发，姿态放松。
“就、就是，如果我选择留下了，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啊。”
小骷髅的语气雀跃，还待着浓烈的期待。
“你确定？”傅鹤清突兀地反问道。
留下来=成为朋友，已经想明白的小骷髅连忙点头。
“留下来就必须遵守我的规定。”
傅鹤清的眸色变得幽深，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前的骷髅玩具。
“我再问一遍，你确定？”
见画家接连反问，慕木想要再次坚定立场，可当他触及到傅鹤清的视线的一瞬间，感觉心里有点毛毛的，无意识瑟缩了一下，但他口头上依旧说道。
“我确定的！”
小骷髅的语气认真而坚定，“不就是遵守规则嘛，我可以的！”
“书上说，朋友之间就是要互相尊重，互相包容。”
“每个人类可能都会有点自己的习惯、癖好，或者是小缺点，这都是很正常的！”
茶几上的小骷髅试图让画家看见自己真诚的眼神，可惜他使用的身体只是玩具，做不出任何的表情。
“……正常？”傅鹤清语调很慢。
“对的没错！十分正常！”
小骷髅立马附和点头，还十分的用力，脑袋“咔嚓”一下都脱轨了，手忙脚乱地去接。
傅鹤清看着那头套底下的瞪着大眼睛的漂亮面孔，那幽深如墨的眼神终于有了点波动。
他笑了一下，很轻，转瞬即逝。
“好。”
慕木被那声轻笑吸引住了，漂亮的脸蛋一片空白和呆滞。
他不仅没有听清楚画家说了什么，脑袋也完全没有接住，滚到了茶几的边缘，被傅鹤清一根食指按住。
傅鹤清拿起了脑袋，一个巧劲又将小骷髅的脑袋装了回去，接着便开口说道。
“我的规矩不多。”
“第一，保持干净，不管是你，还是你经过的地方。”
“第二，不要干扰我，不论是生活，还是工作。”
“第三，我的东西，我有绝对的支配权。”
小骷髅望着画家，等待着下文，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画家已经说完了。
“就这样吗？”
慕木试探地开口，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没有多想也没有深思，只知道自己成功交到了人类朋友，一下子就有些飘飘然了。
“好，我可以做到的，简单的！”
“那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慕木说着，一下子就对着画家伸出了自己五根骨指，见画家没有反应，还晃了晃。
“不握手吗？”小骷髅的声音有些疑惑。
“人类交朋友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握手吗？”
小骷髅见画家起身，正准备将短短的手再递过去一点时，却被一张消毒湿巾盖住了。
他听见画家反驳道，“第一件事是洗手。”
慕木揪着消毒湿巾坐在一旁，一边擦拭着自己的十个骨指，一边看着画家将床上四件套全部更换，接着又去洗了一个澡，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画家先生不仅有些强迫症，似乎洁癖也很严重呢。
但是没关系，朋友之间就是应该互相包容。
小骷髅拿着茶几上的消毒湿巾，立马将自己擦拭得干干净净。
当画家再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他便举着消毒湿巾朝着对方挥手，示意自己有在好好遵守规则。
画家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说便去熄了灯。
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十一点半，画家固定的入睡时间，分毫不差。
慕木看着画家在床上躺下，一时间有些羡慕。
他也好想像人类一样躺在床上睡觉哦。
但他是魂体感受不到睡意，是完全不需要睡眠的，他可以整天整夜的都在外面游荡，就像是某些喜欢熬夜的年轻人一样。
小骷髅盯着画家，思绪飘远，想了很多。
突然，灯光又亮了起来。
他看着朝向自己走过来的画家，发出疑问，“画家先生不休息了吗？”
傅鹤清还没有开口，就被先发制人了。
他沉默地看着乖巧坐在茶几上，视线却一直落在床上没有转移过的骷髅玩具，一下子就将对方揪了起来，丢到了床旁衣帽架上的衣服口袋中。
空中那种如影随形的注视感一下子就消失了。
那件外套的口袋又大又深，慕木被丢了进去，怎么挣扎都爬不出来，晕晕乎乎索性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我要在这里待一个晚上吗？”慕木隔着口袋，小声地询问。
画家没有做出回答，但慕木感觉对方似乎隔着口袋拍了他一下。
“好吧，我明白了。”
慕木小声说道，“睡衣服口袋我还没有体验过，好像没有小熊的棉花柔软。”
“那么画家先生，晚安。”
慕木一说完，房间的灯就熄灭了，他听着外面的轻微的呼吸声，隐隐约约好像能明白困意是什么样子的了。
一夜静谧。
第二天，当傅鹤清醒来洗漱完毕，口袋里都没有传来动静，他疑惑前去查看。
骷髅玩具在被捞出来、同傅鹤清对视的一瞬间，就活力满满地打着招呼，像是早就等待了许久，特地准备的一个惊喜。
和刚刚升起的太阳一模一样。
“早上好，我的第一个人类朋友！”
说着，慕木又看了一眼傅鹤清的穿着，立马补充道，“今天画家先生也很帅气。”
傅鹤清将骷髅玩具放回了茶几，秉着互不干扰原则，任由对方自由活动。
但骷髅玩具似乎没有别的事情，整天整天的都跟在傅鹤清的身后，像个小尾巴。
“画家先生早餐换成面条了？味道怎么样，可以描述一下吗。”
“拒绝。”
“我可以使用你的颜料吗？就是角落里的那些，我绝对不会弄脏的。”
“可以。”
傅鹤清看着在距离自己不远处，自己拿着边角料涂涂画画，一个人也玩得很开心的骷髅玩具，一不小心就出了神。
当他再次回过神来时，他面前的画纸上便多了一张脸。
圆形的猫眼，眼黑占比很大，显得分外灵动，五官比例更是出彩极了，像是女娲精心雕刻的最佳艺术品。
很漂亮，完全符合他审美的一张脸。
傅鹤清看着面前的画，沉默不语。
这幅画虽然没有画完，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近期画的最满意的作品，可他还是觉得不够。
依旧没有灵魂。
没有灵魂的画作和那些垃圾没有什么区别。
傅鹤清微微蹙眉，抬手下意识就想要将面前的画毁掉，可他的手触碰到纸张的一瞬间，又犹豫了。
最终，他还是保留了下来，将那半成品放进了一个小黑屋中。
他完成工作离开之前，骷髅玩具已经将他画画的角落已经收拾好了，就连十分抽象涂鸦作品，也学着傅鹤清的模样晾了起来，整整齐齐。
看样子像是时时刻刻地谨记着那三条规矩。
小骷髅对傅鹤清说完“晚安”之后，主动爬进了昨天的衣服口袋，看起来要多乖巧有多乖巧。
这种相安无事的状态保持了三四天，傅鹤清感觉唯一的变化是早晨起床后多了一个步骤，就是将骷髅玩具从衣服口袋中捞出来。
这种变化勉强在傅鹤清的接受范围内。
他看着悬挂在衣帽架上衣服，又在上面挂了个稍大一点的包，接着便伸手想去将骷髅玩具捞出来，挪个地方，一时却摸了个空。
衣服口袋里，空无一物。
明显是大半夜悄悄爬出来溜走了。
傅鹤清神色不明地在衣帽架面前站了小片刻，才转身接着做自己的事情。
起床洗漱，吃早餐，一切都很安静，身后没有花里胡哨的早安词，也没有人追着问今天的早餐到底是什么味道。
工作时，更没有人时不时举着儿童涂鸦让人欣赏。
直到中午，那骷髅玩具才露了个面，不知抱着什么从客厅小跑了过去，撞到了傅鹤清，没有任何解释，简单敷衍地打了一个招呼后，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整整一天临近睡前，傅鹤清再没有见到那骷髅玩具的影子。
他走进了卧室，又转身离开。
整个别墅共有四五层，大多是闲置的房间，想要在整个宅子里面去寻找一个巴掌大的骷髅玩具，异常困难。
但总归出不了这个宅子。
傅鹤清顺着今天中午对方行动的轨迹，一间一间地推开门看过去。
房间漆黑一片，傅鹤清只是推开门扫视了两秒，便前往了下一个房间。
直到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房，傅鹤清刚推开门，就看见了飘窗处散发出一丝微弱的光芒。
熟悉的电子产品散发着苍白的光芒，照亮了骷髅玩具的身上。
小骷髅趴在飘窗的抱枕上，将手机微微倾斜地架在自己的面前，用骨节手指艰难地敲击着屏幕，速度却飞快。
傅鹤清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这种时刻，像是半夜起床抓小孩玩手机的家长。
他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快步走上前，一眼就看见了聊天的界面，消息闪烁得飞快，一条又一条，还不是同一个人。
他将手机一下子从小骷髅的面前抽走。
“没收了。”
声音冷酷又无情。
慕木没有反应过来，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愣了愣，还下意识做了个依依不舍的手势。
傅鹤清顺着小骷髅的动作将他一把拎了起来，语气不佳。
“鬼也会有网瘾？”
慕木知道“网瘾”这个不好的词，一下子就害怕地缩了缩脖子。
这个手机是傅鹤清的备用机，没有任何软件，就连通讯录好友的数据也少得可怜。
可现在手机里已经下满了各种娱乐app，就连通讯录也全是摇一摇的漂流瓶，小火花都聊满了十几个人。
还是只海王鬼。
“内个……画家先生我可以解释的——”
慕木企图挣扎。
但傅鹤清不听骷髅的解释，拎着他就回到了房间，扔进了衣帽架上的背包，拉上了拉链，就连外层的卡扣也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