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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在离开谬度土部落后,明烛随缘来到一座山头,落在古树枝桠上,准备先在这里睡一觉。

  他从来没有清醒过这么长时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刚刚躺下,明烛就沉睡过去。

  风变得温柔,阳光变得温柔,枝桠也温柔了自己,试图让这位沉睡的小人儿更舒服些。

  点点星辰从明烛心里浮出来,环绕着浮在明烛周身,一点一点地缓慢旋转,好似这里不是陌生的新世界,而是那个它们熟悉的静谧空间。

  睡梦里,明烛看见谬土巫带着族人寻找治疗热病的方法,对方找树叶装水给发热的族人降温,找温暖的地方让发热族人居住,找食物给族人吃,但效果甚微,甚至谬土巫自己也感染了热病。

  为了阻止热病范围蔓延,谬土巫将连同自己带内的热病族人隔离起来,带着几个还能行动的同族去找草药。

  他不知道什么草药能治热病,只能自己去尝试,然后让同行的人记录效果。

  为了赶时间,谬土巫一刻不停地吃,他尝过毒草,晕倒过,性命垂危过,但都会清醒过来,去尝下一个草药。

  终于,在数不清多少次昏迷后,再次醒来,谬土巫发现自己没有发热了,他找到了克制热病的草药。

  原来治疗热病的草药,就生长在第一位谬度土族人感染热病的地方。

  谬土巫看着旁边繁茂的草药,知道族人有救了。他倒在地上无声大笑,然后缓缓闭上眼睛,流下祭祀神灵后的第一滴眼泪。

  族人跑到谬土巫身边,小心触碰谬土巫的身体,没有感受到任何反应,不禁放声大哭。

  明烛从睡梦里苏醒,静静坐在原地。几颗围绕的星辰落下,来到明烛肩膀,闪烁着柔和光芒,照亮了明烛的脸庞。

  明烛点了下星辰,一缕分魂从身上分离,如烟雾般漂浮与空中。分魂看了眼本体,然后穿过虚空来到谬土巫的身边,融入谬土巫体内。

  停止跳动的心脏重新律动,为身体注入生机,谬土巫猛地偏头,揪着心口大声喘气。

  “首领活了!首领没有死!”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的首领还活着!”

  族人将谬土巫围成一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谬土巫面色恍惚,“我怎么了?”

  “刚刚你没有呼吸了,我们以为你不行了。”旁边人哭着说。

  谬土巫想起来了,猛地看向旁边,发现草药还在。他松口气,重新瘫回地上,“我没事,好得很。”

  他的记忆很混乱,在倒下以后,隐隐约约有种要消散的感觉,但有个小男孩抓住自己,把自己拉了回来。

  谬土巫从来没见过如此漂亮的小孩子,看着对方,心里就忍不住升起亲切和欢喜。父亲曾经讲的仙童,大概就是那个模样了吧。

  他没有说出这段经历,将它深深埋在心里。

  “不要围着我了,去把草药采下来,一起带回部落。”谬土巫下令,族人散开去采草药。等缓了缓,谬土巫就爬起来和族人们一起采草药。

  在吃下草药后,原本发热的族人不再发热,谬度土部落的热病危机就此得到解决。

  众人也有心思建造房屋,采集果实,囤积食物。

  经过这次危机,谬土巫获得部落所有人的尊重,威望空前高涨。部落族人相信,在谬土巫首领的带领下,他们可以过得更好。

  谬土巫也没有辜负信任,带着族人在这里定居下来。谬度土部落不断壮大,这片地区成为了谬度土部落的领地,族人得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次年冬日,大雪纷飞,谬土巫站在屋外,忐忑不安。

  他来回踱步,又不时往屋子里面看,难以保持冷静。他的妻子吴氏正在里面生产。天气太冷了,哪怕谬土巫找来所有保暖的东西,温度也还是很低,生产情况还是很危险。

  天空黑压压的,寒风呼啸,仿佛有恶兽咆哮。

  谬土巫紧张极了,但他无法做任何事情,只能让自己冷静,告诉自己没有问题。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谬土巫双脚发麻,终于听见一声啼哭。

  生了。谬土巫这才发现,自己急得后背势头。他放下心来,才发现不知何时,纷飞的大雪停止,七色彩霞遍布天空,环绕在屋子上方,久久不散。

  妻子吴氏搂着孩子,脸色苍白,表情难掩复杂。见谬土巫进来,她抱紧孩子,随后身体放松,微笑面对谬土巫。

  “孩子呢?快让我看看!”谬土巫掩饰不住的高兴。

  吴氏把孩子露出来,“是个男孩。您看,多可爱啊。”

  “确实可爱。我看那些泥地里爬的小屁孩,刚出生时都红红皱皱的,跟猴子似得。你看我们的孩子,刚出生就白白净净的。”不知怎么的,谬土巫看向襁褓里的孩子,想起当初尝草药从死亡走过一遭的时候,看见的那位仙童。

  这是我谬土巫的孩子,我已经是父亲了。霎那间,他的心里升起无尽亲切与疼爱。

  “说起来也巧,昨天晚上我睡觉的时候,梦见有个小男孩飞过来。那小孩可真可爱啊,跟我们孩子有点像呢。”吴氏说。

  “这是天地的馈赠,是上天给我们部落的礼物啊!”谬土巫说。

  见谬土巫表情没有异色,全是对孩子的喜爱,吴氏悄悄松口气,附和道,“是啊,孩子很有灵性。”

  “吴氏,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会好好培养他,教他狩猎,教他识别草药。未来他会继承我的位置,成为谬度土部落的首领。他会是部落最强壮的战士,最会治疗的医师,最伟大的首领!”

  吴氏忍不住笑出声,“孩子才刚刚出生,你就想到那么多了?先给他起个名字吧。”

  谬土巫原本想了好几个名字,但此时见到孩子,却都觉得不合适。他思索片刻,说道,“孩子是天亮时候出生的,那时候大雪停止,彩霞满天,就叫明吧。”

  “明,明,真是好听的名字。”吴氏见谬土巫想抱孩子又不敢,忍不住笑着道,“你来抱抱他吧,像我这样拖住头和身子,轻轻地,不要用力。”

  谬土巫照做,小心翼翼抱住孩子,感受到怀里的柔软,心里也跟着融化了。

  父子相处的画面格外温馨,谬土巫没有因为明不同于寻常孩童的状态表现出异样。此时,吴氏心中大石头终于落地,彻底放心下来。

  但这份心放得太早了,谁都没有想到,没过两天,谬土明就开始发热,高烧不退。

  吴氏整日守着明,谬土巫找遍降温的草药,但没有能够治疗婴儿的。婴孩太过弱小,无法承受这些药草。

  看着谬土明难受着皱紧脸蛋,没有力气得小声呜咽,吴氏心都要碎了。她什么都没法做,只能抱着孩子摇晃,温柔地哄着,轻轻唱着安眠的歌谣。

  终于将谬土明哄睡,吴氏小心搂着孩子,努力用体温提供温暖,面上却难掩忧虑。

  天气实在太冷了。再这样下去,孩子会撑不住的。

  怎么办?吴氏看向谬土巫,不知所措。

  谬土巫沉默。部落里面能够用来保暖的东西,他全部都搬过来了。但今天实在过于寒冷,比以往都要冷,成年人过得都很勉强,更别提刚出生的婴儿。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提供温暖?

  他什么都没讲,叹气,然后走出了屋子。

  吴氏看着谬土巫离去,抱着自己苦命的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

  突然,她感觉到柔软触碰脸颊,是明醒过来,正用小手摸着吴氏脸庞,像是在帮吴氏擦眼泪。

  “吵醒你了?”吴氏努力露出微笑,抱着明轻轻摇晃,“睡吧,睡吧。”

  过了一会,谬土巫抱着一堆石头回到屋子,先将屋内收拾出一片空的地方,除了泥土没有任何东西,然后将石头扑上去,铺成一个隔离带。

  没想到谬土巫去而复返,吴氏忍不住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打算用圣火。”谬土巫说。

  吴氏睁大眼睛,“圣火?那是祭祀神灵才能用的圣物……”

  “没有其他办法了,天气太冷,只有圣火能够救命。我们的明是天地馈赠,是部落的礼物,我要让他长大,健健康康地长大。这事跟你们没关系,如果降下惩罚,我会一力承担。离我远一点,我身上凉,别被冷到了。”

  吴氏不知该讲什么。眼前男人是谬度土的首领,是带领他们走向强盛的王,可这一次,她好像第一次认识对方。

  她看着谬土巫堆砌好石头,放入维持圣火燃烧的圣木,看着谬土巫离开屋子,等归来的时候也带来了圣火。

  圣火碰到东西就会燃烧,暴躁异常,极难控制,曾经造成无数灾难,只有在祭祀神灵的时候才会乖顺安静。

  而此时,用来祭祀神灵的圣火,被放入简陋的石头堆内,它暴躁得上蹿下跳,不断有火星迸溅,企图向周围蔓延,燃烧触碰到的一切。

  但石头阻止了它,使它只能蜷缩在小小的空间里,盘踞在圣木上面,除了提供热量温暖房屋,无法进行更多毁灭。

  橙黄焰火投射到房屋四周,照亮吴氏脸庞,冻僵的四肢好像重新拥有知觉。好暖和啊。

  “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不会有事。”谬土巫往火堆填了把木头,对吴氏说。

  吴氏看着守在火堆旁边的谬土巫,抱紧怀里的谬土明,不知不觉间就那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