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第 6 章

  江澈倒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祁淮低头看了一会儿手机后突然脸色变得很一言难尽,然后站起身就要走。

  眼睁睁地看着祁淮像一阵风一样从自己身边路过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的江澈:……?

  等一下,他是什么透明人吗?

  被江澈叫住后,祁淮才回过神来这里还有一个人。江澈的神情似乎是有些担心,语气中不乏担忧地问道:

  “怎么了?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好难看啊。”

  祁淮微微怔了一下,随后便很快地答道:

  “啊没什么,就是沈知卿刚刚跟我说他已经自己去了,让我们先回去吧,不用等他了。”

  江澈若有所感地点了点头。沈知卿选择独自一个人前往梅花山别墅其实他是不意外的。这个人在失忆后警惕心和疑心都增强了不少,方才问到梅花山别墅时很显然让沈知卿察觉到了某些怪异,也就祁淮这个没什么心眼的没发觉罢了。

  江澈短暂思考了一下,问道:“这样啊,但是他为什么没有告诉我呢?”

  祁淮还以为是江澈不相信,连忙调出手机里的绿气泡聊天记录,边拿给江澈看一边解释道:

  “喏,他跟我说了,还让我顺便也谢谢你……应该是觉得发给两个人比较麻烦?总之就是现在没我们俩的事了,走吧。”

  江澈垂着眸,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这短短几行字。良久后,他才点了点头,道:

  “嗯,知道了。”

  “那就走吧。”

  *

  谢挽从营业厅离开后,时间才刚刚走到中午。此时骄阳似火,谢挽眯着眼用营业厅塞给他的传单稍微遮了一下,心想早知道今天的太阳那么毒他就顺便也在商场里拿一顶帽子了。

  谢挽自然是不会履行和祁淮的约定的。更确切来说,在祁淮找上他之前,其实谢挽连迫切想要离开的想法都没怎么有过。

  谢挽从祁淮口中听到沈知卿失忆的消息时,比起自己终于能跑路了,谢挽想的更多的是,沈知卿能在这种事发突然又蹊跷的事故中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只是丧失了一部分记忆,真他妈的幸运啊。

  但是祁二少倒是也给他提供了一个新思路。沈知卿难得失忆了不记得他,连沈知卿都不记得他了,那他这段日子岂不是真正没人管得了他了?

  谢挽长到这么大还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没人看管的幸福呢。从小的时候被父母严管,家被一把火烧了后又被变态监护人在生活起居的各个方面细细管教着,终于考上大学摆脱监护人了,还没呼吸几天自由的空气,沈知卿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突然也开始限制谢挽的人身自由了。

  谢挽最讨厌的就是被别人限制自由。他现在还记得,他第一次高考前夕,在成人礼举办过后,在誓师大会开始前,高三的各个班级都会进行一个小活动,即写下自己的心愿便签,贴到教室后方的心愿板上。

  时间有些久远,记忆像是海滩上被浪花磨砺的砂石,变得愈发平滑而模糊。谢挽的高中时代并不是什么值得他珍惜的美好青春年华,因而有关那时候的细节,其实他已经都不太能记得清了。

  但谢挽亲手贴到教室后方的心愿便利贴的内容,谢挽至少还是不会忘记的。

  其实谢挽很多时候都不太在意别人是如何做的,就比如教室后方的黑板上,除了他自己的那张便利贴外,别人写的什么他都不会去看,也懒得关心。

  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是高考前的某个再寻常不过的一天,一个没什么特别的课间里,坐在他后面的班长突然叫住他:

  “谢挽。”

  谢挽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个疑问的表情。

  不是谢挽大惊小怪的,这位班长同学平时最是话少又嫌事多和麻烦的人,也不知道这种性子的人当班长是图什么。

  班长的名字叫做白堰。他叫住谢挽的这个课间连大课间都不是,上一节课的老师前脚刚离开教室,下一节课的老师后脚便已经准备打开课件了。

  高三备考生的时间就是这么一秒咬着一秒度过的。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周围的同学或是在补觉,亦或是在争分夺秒地做题和讨论问题,因而此时的教室里算不得上是很安静。

  白堰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

  “你贴在后面的那个便利贴,上面写的,是什么意思?”

  谢挽刚上完两节连堂课,此时大脑昏昏沉沉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白堰在说什么。

  “你说那个心愿贴?你看我的便利贴干什么?”

  谢挽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问出的。他倒不是怕自己的隐私被看到什么的,既然每个人都已经贴到公示黑板上了,那也没有什么“别人不能看”的道理。

  虽然谢挽对别人写的内容不感兴趣,但也总有人喜欢去看别人的。好朋友的,仇人的,喜欢的人的和不喜欢的人的。这个年纪和阶段的学生对于“未来”的概念清晰又模糊,谢挽都不用看都能猜到绝大多数人都写的什么。无非是想要考到某某大学,想要和某某人一起考到某某大学。乏陈可谈又雄心万丈。

  谢挽下意识的问句,不过是因为他知道白堰也是那种不喜欢管闲事,不怎么关心别人如何的人。所以对于白堰看了自己的心愿贴,谢挽的确是有些意外的。

  白堰似乎是误解了谢挽的意思,皱着眉,语速很快地解释着:

  “你们在黑板上贴得很乱,班主任看到了让我去重新贴整齐,不小心看到了而已。不是有意要看你的。”

  谢挽随意点了点头,没做什么其他的表示。反正就算是真的想看他也不在意。

  不过说到谢挽的心愿贴,上面写的内容的确不同于班级里大部分人的。

  他没写什么目标大学,也没写各种约定的人。粉红色的心形便利贴上,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谢挽永远骄傲而自由。”

  ……

  往事流转,谢挽蓦然再次想起这些事时还有些恍惚,还稍微有些不好意思。

  当时他为了彰显和大众的不同以及装文艺批,在心形便利贴上写下的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到底他还是没有真正实现过。

  不过话说回车祸来,谢挽的确从听到这场车祸起就隐隐觉得有哪里透露出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也可能是他过去二十几年里都活在一个又一个或大或小的阴谋里,所以在这种警察已经结案定性的交通事故中不自觉地就开始有些阴谋论了。

  然而谢挽的脑子又只支持他到“怀疑有阴谋”这一步。至于是什么谁因为什么针对谁的什么阴谋,稍微想一想就让他开始头痛。

  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谢挽在取悦自己这方面一向做得很好。他给祁淮发完短信后便关上了手机——给祁淮发消息通知他已经自己跑路了,一方面是谢挽虽然少得可怜但还是存在的那点善良,心里想着一声不吭地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可能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的不太好。而另一方面是他有些担心祁淮这个脑子用一半丢一半的发现自己失联后可能脑子一抽就报警找他了,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还是通知他一声比较好。

  久违地再次行走在阳光下,行走在微风中,行走在祖国的康庄大道上,谢挽深深地吸了一口被阳光拂映得微微发热的空气,谢挽几乎就想要泪流满面了。

  啊,这是什么,新鲜空气?吸一口。

  啊,这是什么,垃圾食品?吃一下。

  啊,这是什么,粉丝见面会?去看一下……

  ……

  ……等一下。

  谢挽看着前方不远处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风雨不透的样子,才缓缓回过神来,他刚才办手机卡的营业厅似乎就在云城最大的贸易中心——众鑫商贸中心,的旁边,的一条小路上。

  走到这种人群熙攘的地方其实不是谢挽的本意,但是他跟着沈知卿过贵族日子过习惯了,难得能出门一次光顾着往最贵的地方跑了,不知不觉竟又跑到了这种地方。

  由于一些不可言说的不太好的往事,谢挽本人对明星粉丝之类的东西一般是能离得多远就离多远。这次他似乎是刚好撞上了不知道是谁的粉丝见面会,会所外面围着的看起来像是没有买到票的狂热粉丝门,几乎将场所的大门堵得一丝空气都透不过去。

  谢挽一边在心里默念冒犯了,一边悄悄地想要绕过喧闹的人群离开。

  然鹅人生总是充满了意料之外的惊喜。在谢挽正努力绕过庞大的人群时,莫名其妙地又被一个莫名其妙的粉丝给莫名其妙的拉住了。

  谢挽:……请你不要这样子……

  那名女粉手里还拿着应援牌子,眼神放光地拉着谢挽问道:

  “小哥哥,你长得好帅啊。你也是墨色吗?”

  谢挽:“……谢谢你夸我,我只是个路过的。还有墨色是……”

  什么鬼东西啊,粉丝名吗??是不是有点过于抽象了……

  而此女粉依然不折不休,似乎根本没听到谢挽的“路人”言论——或许是听到了但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有着隐隐想要把谢挽拉入坑的趋势。

  谢挽被一堆听不懂的安利语句搞得越来越头大越来越焦灼,心想这姑娘力气还挺大,知道的说她是粉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便衣特务搁这执行任务呢。

  而且虽然此奇女子口中的饭圈用词谢挽都听得一知半解含糊不清的,但他依然从凌乱的言语中提取到了三个很关键的字:

  宋闻璟。

  这个粉丝见面会是宋闻璟的。

  谢挽实在是对这个名字有点阴影。他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了,表面依然笑嘻嘻心里却一边崩溃尖叫一边手上暗暗用力想要把这位怪力女子给扒拉开——妈的到底为什么这个小女子的力气如此恐怖如斯啊。

  谢挽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见到宋闻璟——好吧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太想见这位,现在应该要称为大明星了。

  好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在谢挽正在认真考虑他是不是该报警时,众鑫商贸中心那边终于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欢呼和尖叫声。

  谢挽:……行吧。

  安保人员鱼贯而出,迅速在人群中疏通出了一条可供一人同行的通道。

  和谢挽想象中的明星全副武装出街不同,除去日常的装束外,宋闻璟只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

  谢挽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目光清泠如泉的青年迈着稳健的步伐一步一步穿过拥挤的人潮。宋闻璟的目光微微下垂,从谢挽的视角看来倒是显得有些冷淡和难以亲近。

  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曾经会埋在他颈窝里抽泣个不停的样子。

  奇怪的女粉在宋闻璟出现后情绪像是达到了巅峰,更是拉着谢挽激动着晃个不停(……),一边摇着一边喋喋不休着什么“我跟你说他长得特别特别帅吧”“我天呢你看他那个眼神,谁被看了不全身都软啊”“你等他开口讲话,他声音绝对能把你听湿(?)”之类的,吵得谢挽简直想直接断臂求生了。

  此时的谢挽已经被人挤人挤到了人群之外,聚集的人群正在被安保有序驱散。照目前的趋势来看,宋闻璟应当还看不到他。但有一个很棘手的问题是,有一位力大无穷的奇女子将他桎梏在这里一步也走不了。

  谢挽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心想既然如此那就休要怪他狠下心来拿起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了时,不远处一直断断续续响起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在他面前悄然停了下来。

  然后他就听到那传说中能把他给听湿了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在他耳边响起:

  “……谢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