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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床头的闹钟铃声响了第三遍。

  谢挽在聒噪的铃声中缓缓睁开了眼,伸出手捞过手机,眯着眼看了看,刚好是早上九点钟。

  按照正常来说,这个点早就过了谢挽这个社畜上班的时间了。但谢挽现在的状况有些特殊——他的身份不太正常,目前正过着不需要工作在豪宅里混吃等死的幸福人生。

  于是谢挽只是看了一眼,便随手摁熄了手机屏幕,拉上被子开始继续睡。

  只是还没等他合上眼,刚刚被他关上的手机便又叮咣地响了起来,而且还有着响个不停的趋势。

  谢挽是真的被吵烦了。他再次伸手捞过手机,机械般地重复着按掉闹钟的动作。

  只不过这次他凭着肌肉记忆按到熟悉的按键,铃声戛然而止后,手机并没有恢复沉静,而是从听筒里传来的一阵声音,男性的。

  “你醒了?今天倒是还醒得挺早的,电话接得那么快……怎么,沈知卿没再折腾你?”

  谢挽:?

  手机怎么自己说话了?

  谢挽眨了眨眼,等看清楚屏幕中央上的“祁二少”三个大字后,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刚才响起的似乎不是闹钟,而是电话铃声。

  给他打电话的人叫做祁淮,祁家那个远近闻名的草包纨绔二公子。作为一个勤勤恳恳的底层小社畜,谢挽可以说,如果不是沈知卿强行将他带到自己的社交圈子里,谢挽是一辈子都不会跟这种人有任何交集的。

  谢挽稍微清醒了一下,有些疲倦道:

  “又怎么了?有事快说,不说我挂了。”

  祁淮完全不在意谢挽的消极态度,用他一贯的语气简明扼要道:

  “沈知卿出车祸了。”

  ?

  有那么一瞬间,谢挽真的以为自己听错了。时间似乎在空气中静止,只余下了谢挽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

  “谁?怎么了?”

  祁淮没再说话,一时间房间内静可闻针,传入谢挽耳中的只有彼此二人的呼吸声。

  过了不知多久,谢挽才突然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般,一个鲤鱼打挺猛地从床上蹿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焦急道:

  “沈知卿?他为什么会……发生什么了,他还好吗?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谢挽心急如焚的语气不似作假。电话那头的祁淮诡异地沉默了片刻,随后用一种古怪的语气道:

  “我真没看出来,你还挺……”

  挺什么的,祁淮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道:

  “行了别哭了。现在呢基本上一切都已经脱离危险,再过一阵子就能出院了。不过我是来跟你通知另一件事的……”

  谢挽奇怪道:“谁哭了?”

  祁淮:……

  不小心说顺口了,呵呵。

  谢挽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有些迟疑地问道:

  “你旁边还有人吗?你现在在医院?有人在哭?”

  谢挽这一连串问题跟连珠炮弹一样将祁淮砸了个措手不及。还没等他回答什么,谢挽就再度开口了:

  “我知道了。江澈和你们在一起对不对?是他在哭?沈知卿是不是已经醒了,他们见过面了?”

  祁淮:……

  谢挽像是完全不在意对面的沉默一样,自顾自道:

  “不对啊,沈知卿醒了怎么不第一时间打给我,反而是你给我打电话……”

  沉思片刻后,谢挽突然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一般,恍然道:

  “我知道了,其实沈知卿已经死了对吧?你开头跟我说他已经脱离危险了只是为了安慰我对不对?”

  祁淮:?

  祁二少显然没想到谢挽奇特构造的大脑是怎么拐到这方面上来了,又震惊于原来有人真的能面不改色地咒自己处了好几年的老公死掉,一时间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懵比道:

  “啊?”

  “没什么,我随便说的,”谢挽轻描淡写地揭过这一页,紧接着问道,“你们现在在哪个医院?我十分钟后就可以出发……算了,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后我立马出发……”

  “先等一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没说。”

  祁淮听到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忙碌声后,连忙道。

  谢挽果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耐烦:

  “还有什么事?”

  祁淮深吸一口气,郑重道:

  “沈知卿的确是已经醒了,并且一切指标都在恢复正常。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大问题,几乎可以立刻出院。只是……”

  谢挽坐在床边,从始至终都安静地倾听着祁淮的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祁淮在那头又叹了口气,道:

  “只是这场车祸让他受了点脑外伤……不是很严重,他现在的智力还算正常。”

  谢挽眨眨眼:“但是?”

  “但是,”祁淮继续道,“他好像,记忆有点受损。”

  言罢,祁淮又补充道:“并不是全部的记忆,他还记得自己是谁。我们和医生简单询问了一下,似乎只记得他十八岁和十八岁前发生的事。”

  谢挽:“……”

  祁淮已经说得很委婉又很啰嗦了。毕竟谢挽第一次见到沈知卿的时候,刚好是沈知卿十九岁那年回到高中母校参加开学典礼的那一天。

  所以把祁淮的话翻译一下大概就是,他还记得所有人,只是不记得你罢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挽很罕见地沉默了片刻。祁淮耐心地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寂静过去后,才听到谢挽再度开口道:

  “你给我打电话应该不只是说这个的吧?”

  祁淮点了点头——虽然谢挽那里看不到——道:

  “的确是。我是想来通知你一声,既然他不记得你了,你以后就不要在他面前出现了。”

  祁淮的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又是一阵磨人的寂静与沉默。

  祁淮也不急,手指尖伴随着钟表的滴答声一点一点的。等他点过三十下时,电话听筒再次传来了声音: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祁淮在心里悄悄地翻了个白眼,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你觉得呢?”

  谢挽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

  祁二少这种富家少爷,平时花天酒地的玩得比谁都花,并且交际圈子里都是跟他一样的有钱公子哥。祁淮心气高又讲义气,一言蔽之,他是见不得自己和自己的好兄弟跟谢挽这种人厮混在一起的。

  要是随便玩玩也就算了,毕竟他们这种身份的人要什么样的玩伴找不到。祁淮最看不起的就是谁为了谁要死要活谁离了谁活不下去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特别没出息。

  而沈知卿偏偏又在谢挽身上栽了个大跟斗。祁淮可以说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见过的男男女女也都不少,几乎就没见过沈知卿这样疯魔的。非要和谢挽这种什么都没有的草根,还是个男的在一起不说,谢挽这个不知好歹的还敢跟沈知卿提分手。

  在祁淮看来,不管谢挽是终于有了点自知之明知道他们的身份差距想要自觉离开,还是自视甚高胆敢看不上沈知卿而想要分手。总之,谢挽能自觉离开,对祁淮这些人来说总归不是一件坏事。

  可是谁也没能想到,包括谢挽本人都没有料到,沈知卿竟然直接踩着法律红线玩强制爱那一套,离把自己给折腾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只差一步。

  祁二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谢挽是个很危险的角色。

  谢挽大概也知道自己在沈知卿的朋友们眼里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反正肯定不太好——或者说是特别差,所以其实他是能够理解祁淮想让他远离沈知卿的想法的。

  只是……

  谢挽垂下眼睫,沉默着一言不发。

  祁淮本来就看不上谢挽这种身份的人,看着自己的好兄弟为了谢挽一次又一次地丧失理智更是在感到匪夷所思的同时流下了一把辛酸泪,在为误入歧途的好兄弟默哀的同时也暗暗立誓自己绝对不要沾男同性恋,这一个个要死要活的样子比异性恋的男男女女们还要吓人。

  好吧,主要是沈知卿碾着法律红线疯狂蹦迪的样子实在是把他给吓着了。不管怎么说,祁淮还是不想看到自己处了十几年的朋友因为这种荒唐的事进局子。

  沈知卿突然出意外失忆,还刚好把谢挽给忘了个干干净净,祁淮先是从担惊受怕到惊讶,然后便是一阵阵的欣喜,欣喜沈知卿终于能够彻底离开谢挽这个蓝颜祸水了,几乎是在刚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立即给谢挽打了电话。

  而此时祁淮面对着电话那头沉默得似乎有些落寞的谢挽,不知为何心头却莫名涌上了阵阵不忍。

  怎么说谢挽也跟着沈知卿三年了,祁淮心想。

  就算是养了只小猫小狗,三年的感情也足够深厚了,这么突然被宣告要出局或许真的有些残忍也说不定呢……

  而且听说谢挽和沈知卿之间是纯粹的金钱关系——虽然作为旁观者祁淮一看这个说法就假得离谱——但万一他们之间真的有这一层关系呢?

  那就这么把谢挽从沈知卿身边赶走了,谢挽会不会就从此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反正他是想象不出谢挽这种底层社畜过惯了黄金万两的生活后还要再怎么融入生活。

  祁淮越想心里越软,甚至都想好了如果等谢挽离开沈知卿后如果过不下去的话,那他其实也可以适当帮助一下的……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轻微的气声,祁淮才猛地回过神来,心想这个人果然是个很危险的角色,差点连自己都要被他给带跑了,好险。

  至于听筒里传出的突如其来的声音,祁淮原本还以为是谢挽绷了那么久终于绷不住哭了出来,正在踌躇是要狠下心来还是稍微柔和几句时,听筒那头便又传来了一声。

  祁淮:……

  他刚才可能因为走神稍微有点没听清楚是什么声音,现在他算是真正听清楚了。

  谢挽在电话那头,没绷住,笑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