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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并不了解选秀有什么样的流程，甚至没有看过类似的节目，也不太感兴趣。他对别人的生活向来没有兴趣，整日忙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最终是双喜看不下去，硬拉着他去简单了解了一些与选秀相关的事宜，用的借口是白明是他介绍过去的人，不能太丢脸。
双喜知道这个借口并不好，但是白明不知道内情，便老老实实跟着双喜一起看其他选秀节目的大概流程。
“其实只要按别人说的做就好了吧，我不指望出道，没想交朋友，将来也不会混这个圈子。”飞速看完一期节目之后，白明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双喜，不要对他抱有不该有的期待，他不会为了满足别人而改变自己。
“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双喜一句话怼回去，顿一下，又问，“你确定不想混这个圈子吗？不单只是选秀，包括整个娱乐圈。”
白明摇头，虽然可以勉强适应，但是他知道自己不会喜欢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生活最终会像在家里一样，招来毁灭。
而之所以会想要参加选秀，很大程度上是觉得自己可能确实需要多努力一点。起码在向江鹤宁介绍自己的时候，能够提到哪怕一句对方可能听过的内容。
唯一冒险的是可能会被家里注意到。即使家里人不会关注这些，也不免会有一些好事的人看到之后告诉家里。而且，暗处确实有人在一直盯着他。白明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就这样和家里脱离关系。
这样想的同时，也想看看，那些人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
成为公众人物的好处之一是，只要他不在意，该紧张的就是别人，特别是那些在做见不得光的事的人。
虽然自从工作以来，家里就没再试图联系他，但是白明不觉得他们会放过这么一棵摇钱树，尤其他身上还有一笔在他们的认知中是属于他们的钱。
不如自己先主动联系一下？白明一边望着节目了解流程，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
旁边，看出来白明在光明正大地跑神，双喜也没说什么。
白明就像是无法被真正抓住的存在，一阵风，吹过就是吹过，除了些微的感触，什么都留不下。早在第一次见到白明的时候，双喜心中就有一种预感，这个人不会和他有太深的联系，这样的人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这么想来，似乎除了双喜，白明确实没有和任何人有任何联系。白明单方面屏蔽了整个世界。而即使是双喜，如果不是对方主动，控制不住地想要和白明有更多接触，白明同样不太会搭理他。
有时候，双喜会怀疑白明究竟是不是人类。
现有技术确实没有发展到个地步，但是，以他的阶层，能够接触到的东西本来就有限。怎么才能证明白明确实是人类？这个问题在一段时间内一直困扰着双喜，直到他们依照节目组的要求去做了全套的体检。倘若白明真的是一个超越现有技术的非人类，那他就是吧。无论最终的结论如何，等节目开始播出，白明就会和双喜的世界说彻底再见。
白明将踏入一个崭新的世界，那里没有任何空间是留给他们这些人的。
2
“只要态度好一些就没问题吧？”决定等双喜离开就打电话回去的白明突然问道。
双喜沉默地点头。他能够感觉到白明已经发出希望他离开的信号，他也确实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白明只是不愿意搭理人，不是做不到。确实如他所言，只要他稍微改变一下态度，对其他人好一些，人们就会像飞蛾扑火一般涌到白明面前，意图和他关系变好。就像双喜一边控制着说不可以，一边又忍不住总是出现在他家里一样。
双喜没有什么好为白明上节目的事情感到担心的，他只是在为自己明明在这个时候遇到白明，却没有办法在他的心里留下任何痕迹而感到不甘。
但是双喜还是和白明说了再见。他没有勇气抛下一切，只为了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双喜太清楚自己对于白明来说什么都算不上，所以连进行尝试的必要都没有。
——这正是他的痛苦源头。
沙发上，没有目送双喜离开，也没有说再见。白明听到关门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确认门已经关上，家里没有其他人之后，直接伸手关掉电视。
像双喜一样偶然出现在白明生命中，意图接近他，又莫名放弃的人有很多，白明不会记住他们。
拿出已经用习惯的手机，主动拨出那个熟悉的号码，在情绪开始紧张的同时，白明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定真的能够解脱的畅快感。
和想象中被挂断或者等到最后一秒再接不同，刚响两声，是把手机从一个人手里拿到另一个人手里需要的时间，一个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声音响起。
听到这个在自己面前出现过两次的人的声音，白明松了一口气。这个人会出现就意味着，他不用面对自己的父母。一切都会以非常简单的交易方式完成，他不需要背负任何心理负担。这是对方的好意，是一种妥协，一种示弱，一种商量。
这并不意味着白明占据了主导地位，只是一个游刃有余的大人望着意图反抗的孩子，愿意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让出一些无关紧要的利益。白明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时不时逗弄一下，确实只是为了从那张脸上看到冷漠以外的神情，厌恶与屈辱，无论什么，都比面无表情要惹人怜爱。
白明应当感谢政策的变化，让他的身份进入被注视着的官方体系，让他有机会接触一个和村子里完全不同的世界，让他能够拥有反抗的意识与进行尝试的能力。
虽然即使没有这些，白明迟早也会变成和现在非常相似的模样，但是那样的成长过程，需要付出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大。
还是这样比较好，一切都刚刚好。
白明没有给出任何承诺，那个人也没有。他们只是听到了对方的声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生活将会维持以往的姿态不断继续，白明的反抗，他离去的行为被平静地接受，好像他好不容易做出的选择并不重要。当然，这是在最开始就能想到的，不然他也不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并且认为自己不用担心会付出代价。
只是，这里毕竟是虚假的世界，不是真实的。
白明心中就会怀有隐隐的期待，想着会不会有什么超出想象的奇遇。
看来是没有的。
即便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在他在这里的时候，在每次呼吸的瞬间，一切也都是真实的。
通过不需要付出代价的尝试之后，白明收拾好情绪，很快重新恢复成以往冷漠的样子。
那是一种使自己免于被伤害的伪装。
他还没有在漫长的时间流逝中学会真的冷漠。
还来得及挽回，或者说，改变。
这正是白教授期待看到的场景。
3
白明越是痛苦，白教授越是欣慰。
一种不由自主地展示给他人的病态伪装。
倘若此刻没有其他人与他一起看着一切发生，白教授大概一个眼神都不会投给这个世界。他更愿意沉浸在自己即将迎来的死亡之中，而不是看白明会怎么生活。那是一种没有意义的行为。白教授的所有遗憾，都在真的找上白明的时候都被满足了。
剩下的，不过是为实验收集数据。
是不受他控制的另一种身不由己。
4
挂掉通讯，白明又开始练舞，累了歇一歇，然后练乐器。唱歌是一直在酒吧练习的，在这种时刻就可以放松一些。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录制开始。
简单和其他人打了招呼之后，以和往常不太相同又没什么不同的方式一个接一个完成表演，得到评价，然后去往别人认为你应该去的地方。
抛开最开始这段相互试探着认识的尴尬期，后续的生活和日常没有太大的区别。对于白明来说，这种生活适应起来毫无难度。无论是多累的训练，多打击人的评价，白明都应对自如。
一来二去，有几个逐渐熟悉起来的朋友。
训练休息的间隙，他们问白明平时是怎么调整心态的，一直都很冷静。这一点确实被很多人夸奖过，说这个特质很难得。稍微犹豫一下，白明瞥一眼摄像机，不太确定这话该不该说，就稍微委婉了一点。
“别太在意就好。”
“怎么可能不在意，在意得要命！要是能跟你一样就好了，我每次看到导师都紧张得不行！”
看出来对方并不是真的找自己交谈，而是想要在镜头前多表现一下，白明就没有继续回复。
白明无所谓对方是怀着什么想法来找他的，但是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说差不多的内容，就会让人丧失继续交谈的想法。
恰逢此时，导演组叫白明去单采。
腰腹用力，手没有撑地就站起来，得到一片掌声，白明适时露出无奈的表情，顺带对着摄像机俏皮眨眼，一派少年气。
单采问的问题都很循规蹈矩，没有刻意挖坑，但是也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打着真诚的旗号回答完问题，友好地和导演组说再见，白明回练习室和其他人说一声准备去健身房练一下肌肉，有几个动作做的不是很精准，想改一改。在得到其他人应和并说一起去之前，肩膀被人拍一下，阴影投下，声音传来。
“那正好，白明我借走一下，”差不多所有人都觉得他会c位出道的优秀舞者站在白明身后，“有些动作跟他商量。”
方清池，上一场表演的时候是白明的队长。
倘若没有那一场表演力挽狂澜，白明现在已经被淘汰。白明计算得非常好，有些遗憾，但是可以接受。直到方清池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选择了他，而自从那天开始，白明身上的话题就多了起来，再想顺理成章地淘汰，可就有些难办了。
所以，白明其实不是很想和方清池搞好关系，但是他没有理由讨厌这个人，尤其他还帮了他那么大的忙，甚至可能改写他的人生，真的把他送上出道位。
毕竟，有这么个人成天盯着你，一点点激发你的潜能，在你本身就不差的情况下，很难不成为一个耀眼的存在。
换作是别人，大概会真的非常真心实意地感谢对方，可是白明只想让对方离他远一点。
跟着方清池往健身房走的时候，白明满脑子都是如果当初开场的时候没有尽全力唱歌就好了，明明之后划水都挺正常的，导师也只是遗憾于开场之后就没有了的惊鸿一瞥，但是怎么就被方清池给盯上了呢？
想到导师在上一场表演之后那么激动的样子，以及之后总是会把注意力放到他身上的行为，白明就会想撂挑子不干。
到了健身房，方清池让白明先练他自己的，等他完事之后，他们再一起尝试动作。
“之后我们不一组。”白明提示道。
“只是几个动作。”
方清池平静地望着白明，好像不是他把人喊来让帮忙的。
揉揉太阳穴，白明懒得管这些，进入状态之后就自动忽略了这里不止他一个人的事实。
这一点，方清池是在他们合作时注意到的。之前有听到传言，但是以为是夸大或者故意，结果这个人真的会完全无视别人的存在。
在是小透明或者大佬的时候，这是一个不错的萌点。可现在人们在不断将目光投到白明身上，有人想耍小手段的话，白明这种完全没有背景的人是最好下手的，而且能够保证无法翻身。虽然白明一直和方清池关系冷淡，但是毕竟是他挑中了白明，把人推到台前，就不能放着不管，任凭这么有天赋的人被一场选秀给吞噬。
至于从白明身上透出来的抗拒，方清池将那视为是想要偷懒，那就更需要好好盯着了。
脑回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两个人以同款面无表情平淡地相处着，萌翻了屏幕前的一群人。
由cp带动话题，本身又足够优秀，白明以出乎意料却又在考虑范围之中的方式，稍微有那么一点火出圈了。
人们非常自然地接受了方清池在单采中关于白明的评价。
好好一个有天赋的少年，干什么不好，非要学偷懒。
那可不行，他们想看好的作品，就只能拜托方清池好好监督对方。
由于只要长眼睛就能看出来方清池对白明的在意，粉丝之间相处得还算和谐，毕竟，方清池在这个节目里，有着碾压性的地位。
而所有这些，白明全都不知道。他没有获取信息的来源，只是不断重复日常，等待表演，等待评价，然后等待淘汰。只可惜，有方清池当带头人，其他人也都接受了白明想偷懒的人设，不断压榨，让他找不出合适的借口。
所有为了淘汰而进行的努力，在别人眼中都是想偷懒的小屁孩在磨蹭。
但是其实，白明在训练方面一直都挺努力的，他只是表演的时候不那么上心。
之前这样做没关系，因为没有人会注意，但是现在不能继续这样，因为那不合理。
白明有些后悔，他现在即使想拿出紧张人设，也为时晚矣。
到底是谁和队友训练的时候能够说出“别太在意就好”这种话的啊！
十分困扰的白明在头几天被方清池捉的时候，还抱有对方是一时兴起的期待，后来每天都能看到对方从各个地方冒出来的脸，他就开始面无表情，企图用这种方式将方清池赶走。
于是人们经常能够看到两个人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僵持。
直到一个开始逃，一个开始追。
白明不是故意想要跑的，是身体先动的。
几乎是看到方清池真的在追的瞬间，白明就知道，他还得继续火。
是真的很无语。白明真的很想把这个火的机会让给其他人。他真的一点都不想火。
可是两个人面无表情地你逃我追真的好好笑。
当然，主要是看脸，以及逃跑时帅气的动作。
这个时候白明就会质问自己，平时训练那么认真干什么，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一些非常帅气的动作就已经做完了。
甚至，慢慢的，方清池开始把这个视为训练的一环，会故意把白明往难跑的地方逼，把两个人都弄得气喘吁吁，在无形间增加了训练量。
一来二去间，虽然很少开口交流，但是两人发展出了超乎言语的友谊。
这让白明感到新奇，从不想看到方清池到有些想要在明天看到方清池。
因为是带着点玩闹的心态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白明几乎是放任情况变成现在这样，他想看看，如果不刻意控制自己，事情是不是一定会走向糟糕的结局。
然后他就乐得自在，以过往十八年从未有过的轻松心态自在地活着，甚至一度觉得一直这样下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以至于，突然从导演组口中听到江鹤宁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愣了半天都没想起来这个有些熟悉的名字是从哪里听到的。
这就是手机被收走的坏处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