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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奶!”

  “娘!”

  眼瞅牛氏翻着白眼软了身子,棚内顿时乱了起来。

  孟彦章赶紧给她掐人中,孟如溪急得左右环顾一圈,干脆掀开草帘,冷风冷雨一打进来,被浇一脸的牛氏,慢悠悠地睁开眼。

  她睁眼就直直地看向孟彦章,蹦出一句:“幺、幺儿,是娘眼花了吗?”

  孟彦章和王桂兰这才看向布袋,一见到袋里装满的松茸,顿时也瞪圆眼,轻吸了一口气。

  饶是孟彦章也稍缓了会,才问道:“….溪儿芸儿,你们这是摘了多少?”

  孟如溪和孟如芸对视一眼,刚挖红了眼,就记得拼命挖,那还管挖多少。

  她们索性将松茸都拿了出来,按粗细摆到空地上。

  只见细的九朵,中等的六朵,粗的也就是起码五年以上的有四朵,共计十九朵,约莫七八斤的样子。

  牛氏终于是缓了过来,但满脑子都是那句一颗抵千金,她咽了咽发干的喉咙,指着地上的松茸,再度确认道:“幺儿,这东西真有愣贵呐?”

  孟彦章点点头。

  “那这些得值多钱?”

  “民间多以此作药用菌,年份越久,价值越高。我估摸着,若是品相保持的好些,一斤最少能卖一至三两银子。”

  牛氏又是瞪大眼睛看着那袋松茸,呼吸急促起来。

  孟如溪连忙扶住她,用手给她顺气:“奶、奶,别激动,来,跟着我,——吸气,——吐气,好,再来一遍……”

  牛氏完全听不见她在说啥,满脑子都是一至三两,一至三两,天爷啊!!一至三两!

  也不怪她如此大惊小怪,像这个时代的普通佃农家庭,累死累活种几亩地,一年到头顶多赚七八两银子。所以这一地松茸,能直接抵她从前一年的收入。

  牛氏心想,就这,还种什么田呐,直接捡菌子啊。

  捡它个几大袋,一卖一两到手,一到寒城就能盖上大房子。

  她越想越激动,眼冒金光地看向孟如溪:“溪儿,这菌子上哪捡的,带奶去!”

  孟如溪挠挠头:“应该是没多少了,那地能挖的都叫我们挖完了,再往里去林子就深了,太危险。不过这次多亏了小妹运气好,误打误撞地滚了一跤,不然咱也捡不到。”

  听到被夸,孟如槿咧着嘴腼腆地笑了笑,直往王桂兰怀里钻。

  牛氏心想运气好不好这事谁说得准,一脸不高兴。

  而且,孟如溪不好打击她奶。

  松茸这玩意娇贵的很,很容易坏,若想长期保鲜,除非将其冻上。可这荒郊野岭的拿啥冻?最多像对待普通蘑菇一样,赶在天晴的时候将其晒干,所以祈祷明天能有个好天气吧。

  其次是,就算他们好不容易将松茸晒干了。

  他们上哪卖去?上寒城卖?一家子人生地不熟的,能不能卖上价还是一回事。

  总之七两银子只是刚开了个头而已,钱没那么好赚的。

  孟如溪心里头的小九九绕来绕去,但瞅见她奶那兴奋样,她抿了抿唇,选择将话憋回到肚里去。

  孟彦章也不太同意:“娘,明日天亮便要赶路,别叫溪儿她们为难。这样已经很好了,切贪无故之获。”

  “行吧。”牛氏不情不愿地撇撇嘴,抬眼瞧见角落还剩个袋子,以为里头又是松茸。

  “——奶!住…”不等孟如溪阻止,牛氏已经将袋子提到手里,解开了,然后,棚内又响起一道刺耳的尖声,蛇啊!

  于是牛氏的那双绿豆眼又往上一翻。

  又晕了……

  一家人连带孟如芸都惊了:“二妹,哪来的蛇?”

  孟如溪一脸尴尬地挠挠脑门,小小声说完:“….手,里头有蛇,我在树上捡来的…所以,你们要吃吗?”

  一家人:“……”

  **

  牛氏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蛇。

  小时候家里穷,每次在外面捡些野果子,她就会藏到床褥子下面,有次晚上等所有人都睡了,她一掀被角,被子底下竟然盘了条蛇!打那以后,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

  等她醒来,第一时间就强烈要求孟如溪赶紧把那半拉蛇给扔了。

  孟如溪噘了下嘴。

  不乐意。蛇肉高低也是肉,她已经好多天没沾过荤腥了,都快忘记肉是啥味了!

  孟如芸瞥见她脸上的纠结,悄摸挪到她身边,小声问:“二妹,咋了?”

  “我想吃肉。”孟如溪小声叨叨。

  孟如芸这下是真服了她二妹了,还想着吃呐。

  这胆子也太大了,提吃蛇肉跟吃野菜一样简单,眼都不见她眨一下。

  但她突然想到什么,沉默半许,抬起眼皮,看向牛氏。

  随后攥了攥拳头,问道:“.….二妹,蛇肉好吃吗?”

  孟如溪亮了下眼,语气怂恿:“反正肯定比野菜好吃!要不,试试?”

  孟如芸抿抿唇,接着用力地点点头。

  于是两姐妹暗中达成交易,两人又抱着布袋子,顺带捎上孟如槿,跟做贼似的挪到她娘身边。一左一右地把王桂兰架到中间,悄悄磨了半天,说想吃肉。

  王桂兰到底是心软,她皱眉问孟如槿:“你不怕?”

  孟如槿摇头:“不怕,那蛇没有头,不会咬人的。娘,你别怕。”

  六岁小孩的安慰让王桂兰松了口,她将孟彦章叫过来,传达孩子们的想法,顺带将布袋子交给他,平静道:“孩子们想吃,你给弄一下。”

  孟彦章愣住,转头,对上一排亮晶晶的眼睛。

  他踌躇了几下,瞥了眼忙着数松茸的牛氏,轻声确认:“你们真的想吃?”

  三个脑袋跟捣葱蒜一样拼命点头。

  “好吧。”孟彦章捏紧布袋:“那为父去弄。”

  孟如溪默默嘱咐:“爹,剥开的时候别把蛇胆弄破了,怪苦的。”

  孟彦章:“.……”

  还得剥开。他以为直接切断就好了。

  **

  没一会儿,棚内飘起一阵浓郁的清香,混杂着淡淡的肉香味。

  牛氏猛地朝锅里看去,凑到儿媳身旁,拧眉急急问:“桂兰,怎么有股子肉味,你锅里煮了什么?”

  “娘,煮的菌子。”

  “菌子?废话,我还不知道你煮的是菌子,哪个菌子?没把松茸煮了吧!”她记得孟彦章曾说过,那松茸味如禽肉味。

  “奶,松茸都在你那袋里呢。”孟如溪上来解围,开口就胡诌道:“啥肉味,就是菌子的味,没想到吧,那菌子这么香。哎呀,您别松茸上的泥弄了,有泥才保鲜呐!”

  “啊?泥不能弄啊?我还想说把它们拾掇拾掇!搞鬼哟!”

  王桂兰当即长舒口气。

  还好她按溪儿说的,将那蛇肉切碎点,再把菌子掰得碎一些,混杂在锅里几乎看不出来。

  经过一段时候的煮制,石锅里的汤色逐渐呈现出清亮的琥珀色,菌子的香味完全煮出来了,空气里弥漫起一股类似于雨后森林的湿润气息。

  一揭盖子,香味更甚。

  孟如溪捧着一小碗有菌子还有蛇肉的汤,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那汤顺着食道滚到胃里,香得头皮都舒展开了,还有那口肉,天呐,太好吃了,她都想哭了!

  牛氏喝了口汤,也香得翘起眉毛。

  诶,别说,这菌子是怪好吃的,喷香。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棚内一家人围着锅子吃得额头冒汗,身心舒畅。

  他们一家人是吃舒服了,那小味顺着棚顶飘出去,可怜隔壁几家都不知道这香味是从哪来的,馋得直咽口水,觉都睡不好。

  特别是陈老太的小孙子,也就是罗氏的儿子,这孩子闹腾的分外厉害,吵着闹着说要吃香香得。

  这孩子是罗氏的命根子,如今才七岁,从小被罗氏娇宠长大,有些宠得没边了,哪怕在流放路上,吃喝这块都没短过他,导致他还是那般性子,还长得胖乎乎的。

  一家人被他吵得难以入睡,陈老太忍了又忍,想开口,又顾忌罗氏多想,说她偏心大孙和大孙女。

  倒是罗氏自己也被孩子哭得心烦,骂咧道:“这什么味啊,大晚上还在吃,叫不叫人睡了!”

  陈业卿嗅了嗅味,想到方才的事,温声说:“难不成是孟兄家吃得菌子?我也曾在书中看过,说菌子有奇香,味美甚香,今日一闻,果然如书中所言。”

  罗氏听见这话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又是孟家!偏就这家人如此烦人。

  她抱住孩子,话有所指道:“生儿,别哭了,他们吃的那菌子可是有毒的,吃完便要中毒了。”

  陈业卿闻言拧眉,道:“弟妹,不可胡说。”

  罗氏轻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哄孩子。

  **

  下雨天,好处是淡水充足。

  一家人吃得肚饱后,孟如溪又领着姐妹俩锻炼了会,又挨个洗了痛快澡,挤到被褥里睡觉。

  本来孟如溪还以为这地那么挤,自己会睡不着呢,结果左边怀着个火炉似的孟如槿,右边挨着的大姐,身上皮肤是又香又软滑,暖和还滑手,嘿嘿,简直了。

  她们仨挤到最里头,没一会儿,就睡得找不着北了。

  至半夜,外面雷声滚滚。

  沉浸在啃鸡腿美梦的孟如溪,根本不清楚她爹娘这会着急着慌地爬起来,撩起草帘往外一瞧,外边是黑漆漆的,时而有闪电划过。

  外边,家家都睡着了。

  闪电倏地亮起,只见,前边那道穿过山谷的浅涧已模样大变,不仅河道变宽,水流也是汹涌奔腾。

  似野兽张开巨口和獠牙,企图吞并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