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里,纳采礼算是正式结束。
赵鸾刚起了身,只见潘良庸忙跟到身侧,揖了一礼道:“嘉礼定在了腊月十二,时节有些赶,还请殿下同臣下们移驾京都才是。”
“既如此,自当无不从之……”
赵鸾神色漠然,在一众使者们的簇拥下,登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
至于永嘉侯等人,于后日进京。
赵鸾在明州的一应首饰把玩用具,自有人送去京城的宅院,而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那便是学习宫廷礼仪并宗室亲眷名单。
宫中已经指派了教习女官等待她,时间上自然就有些赶。
使团的脚程显然是不慢的,不过两日半的功夫,一行人就进了京城。
很快,马车缓缓在永嘉侯的正门前停了下来,赵鸾头戴帷帽,抬头再次看了一眼永嘉侯府的匾额,心下感慨万千。
喜悦吗?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原本她只想要逃离京城,躲的远远的,再不跟姜珩有半分联系。
好不容易当她下定决心后,那人却来到了她眼前,沉寂的心再次悸动起来,继而有了她情绪爆发的那一刻。
赵鸾前脚刚进府里,还不等她安顿下来,教习嬷嬷们后脚就进了永嘉侯府,随行的还有代王妃和吴王妃。
教习嬷嬷共有六位,分别指导赵鸾学习宫廷礼仪、宴请、宫规、掌计、嘉礼以及宗室。
对于前面几项赵鸾多少知道一些,只是看到宗室一项不免皱了皱眉。
“贵主有所不知,自建国以来宗室枝繁叶茂,贵主身为未来中宫皇后,岂可有不认夫家人的道理?”
似乎是见到了赵鸾的不解,一个嬷嬷如是这般解释道。
就这样,赵鸾开启了枯燥的学习之路。
这期间赵鸾又先后经历了纳吉、纳成、告期之礼,很快来到了奉迎之日。
这日,吴太后终于原意见承恩伯夫人一面了,一进门,陈氏便一脸幽怨地看着上首的吴太后,“娘娘久不见妾身,只怕快忘了妾身吧……”
吴太后嘴角一抽,看着老太太难看的脸色也是颇为头疼,又不知如何解释,只是开口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
说罢,又让身边的宫娥给陈氏搬了张椅子来。
陈氏刚入了定,只奔主题:“娘娘记不记得妾身没什么紧要的。唯独芙姐儿,娘娘您可得给她想个法儿啊,她还那般小,难不成真要给了旁人做填房吗?”
吴太后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口气,“万岁心意已决,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明明心里已经很厌烦了,却不得不费些心力应付娘家人。
陈氏拿出帕子,一边抹着眼泪一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娘娘,您就不能劝劝万岁,改立芙姐儿当皇后吗?”
“母亲!”
对于口无遮拦的陈氏,吴太后实在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了书案上,道:“这是宫里不是吴家,母亲还是别太放肆了!”
陈氏看着暴怒的吴太后,被吓的顿时哑了声,只是泪水止不住地长流,一口一个“我苦命的心肝儿肉”哭。
“心肝儿?”吴太后冷笑了一声,嘲讽道:“母亲怎么不想想我,你的亲生女儿,这些年一个人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又是怎么过来的!”
吴太后将陈氏说的一脸羞愧,就连头,也埋的低低的。
“哀家后半辈子的荣辱都系在万岁身上,母亲不明白,哀家却明白!”
话音刚落,只见吴太后又开口道:“赵氏入宫是板上钉的事了,劝你们别再耍什么花花肠子,否则哀家也救不了吴家。”
说罢,吴太后指着一个宫娥道:“去,送送承恩伯夫人。”
吴太后下了逐客令,陈氏悻悻而归。
嘉礼如期而至,这日,文武百官着常服于宣德门外。奉迎使团持着旌旗,浩浩荡荡来到了永嘉侯府,一路引的京城百姓围观瞩目。
正使宋泱曰:“宋某奉制以礼奉迎。”
永嘉侯答曰:“臣谨奉典制。”
傧者出告,入引主人出大门外再拜。
说罢,宋泱、闵骞二使入府,曰:“有制。”
永嘉侯再拜。
宣制毕,永嘉侯再拜受制,答表又再拜。
这边,依礼当由新后之母引导新后至于宅院外,只是白氏过世,于是就有了三房的李氏夫人代其母职。
李氏引赵鸾于宅前,升堂出立于房外。
典仪赞使、正副二使见了赵鸾连忙再拜。
随后,宋泱上前三步,曰:“今月吉日,宋某等承制以礼奉迎。”
永嘉侯手捧方接过的制文,并纳吉、纳成、告期三礼之制书奉于司言跟前,曰:“戒之戒之,夙夜无违命!”
礼毕,李氏自西而上,至于皇后车舆外,施衿、结帨曰:“勉之戒之,夙夜无违命!”
赵鸾头戴九龙九凤冠,斜插双龙戏珠金钗,饰花钗十二树,并两博鬓,又以珍珠妆佐面,身着青质翟衣,神情庄严肃穆。
在万众瞩目之下,李氏和宫娥扶着赵鸾小心翼翼进了车舆,只是一声“起”字,车舆沉稳地转动起来,在奉迎二使的指引下,缓缓在宣德门前停了下来。
文武百官并宗室自发排成两列,纷纷拜讫高呼“千岁”。
车舆自宣德正门而入,尘封了将近百年之久的宫门再次开启。与此同时,钟鼓之音缓声传来,似有仙音鹤唳。
新后的鸾驾出了宣德门,从端礼门至于文德殿前停下。
六局尚宫早已恭候多时,见了皇后的车架,连忙小步上前将新后接下。
“还请殿下移步受制书。”
张尚宫清脆的声音在赵鸾耳边响起。
赵鸾缓步踩在红绸上,在祭坛处一拜。
陈太师明其意,于是上前走了三步,请出册后诏文,曰:“端佑皇太后嘉命,咨尔易阶乾坤,诗首关雎,王化之本,实由内辅。是故皇英嫔虞,帝道以光;太任妣姬,周胤克昌。皇后其祗勖厥德,以肃承宗庙,虔恭中馈,尽敬於妇道,导师道於六宫,作范仪於四海。皇天无亲,惟德是依,可不慎欤!
……
咨追赠尚书令太子太傅永嘉文明候配享大祖朝廷赵襄孙女,唯乃祖克有武力,勤劳王家。朕以春秋之仪,必娶大国,今遣使太师国子监祭酒同平章事陈邺、宗正姜迪持节册命为皇后,钦哉!”
其册制如皇太子,玉用珉玉五十简,匣依册之长短;宝用金,方一寸五分,高一寸,其文曰“皇后之宝”,盘螭纽,绶并缘册宝法物约旧制为之,匣、盝并朱漆金涂银装。
内官高呼:“受制。”
工部尚书并户部尚书捧案而上,曰:“册宝使王桓、副使杨随奉制授皇后册宝!”
“臣妾无敢不从。”
赵鸾双手接过册宝,随后将其交至于身边的女官,自己在文德殿前落了坐。
皇后升坐,内外命妇称贺如常仪。又因赵鸾是元后,内命妇只有元和帝几个尚未出嫁的公主在列。
至于外命妇则太多了,这京里凡是有名有姓的贵妇皆到齐了。
“恭祝皇后殿下千岁无忧,永享长乐。”
在一声声祝贺声中,赵鸾完成了奉迎礼,算是完成了一半的嘉礼。
礼毕,又有女官引赵鸾进了内殿,内外命妇纷纷从殿门而退,唯有几个身份贵重的命妇,如王妃、大长公主随侍皇后。
赵鸾脱下了沉重的凤冠,改换九龙纹钗冠,贴珠钿而饰降纱。衣服也从翟衣换成了轻便的常居服。
另外一边,姜珩戴通天冠,着纱袍,自宣室殿入交泰殿。
张尚宫引赵鸾先行一步至交泰殿内,刘尚仪请皇帝降坐礼迎。将新后安置好后,张尚宫继续又引领姜珩入内。
两人四目相对,桌上摆满珍馐美食。
谭尚食奉案而上,为帝后进馔,食三后,又为两人筛酒,二人以爵而饮。这样进行了三次,三次后才用卺如再饮。
刘尚仪笑着揖了一礼道:“恭贺万岁,恭贺殿下,新婚大喜。”
姜珩喉结滚了滚,哑着声:“可结束了?”
杨宫正从案上奉出一把剪头,道了一声“恕罪”,将帝后二人一缕发丝系在一起,嘴中念叨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恭祝万岁娘娘恩爱和睦,早诞皇嗣。”
说罢,杨宫正将那一缕头发剪掉,小心翼翼放置于金丝锦袋内。
做完这一切后,张尚宫就领着姜珩去换衣服,王尚寝也请赵鸾去沐浴更衣。
二人的嘉礼,正式结束。
赵鸾洗浴时,宫娥们一脸含笑,“娘娘福泽深厚,万岁看重娘娘,恭贺娘娘大喜。”
听到宫娥的奉承,赵鸾突然来了兴致,问:“万岁怎就看重了?”
那宫娥似乎没想到赵鸾回问她,于是小心环顾了四周后,才悻悻开口:“娘娘许是还不知道吧,为着迎娶娘娘,万岁先前同太后闹了好大个没脸。在礼制上,更是同礼部的老爷们闹了好几日。”
因着本朝还未有过迎娶皇后的先例,新帝大多在太子或是皇子时期就已经娶了正妻,直接册立皇后或是封嫔妃为后。
为此,礼部的官员为着迎娶元后一事在朝上闹了许久,因谁也无法说服谁,朝会一连好几日都是为了这事。
最后还是姜珩同内阁发了话,让礼部在太子妃的礼制上增添一等,这事才解决了去。
赵鸾微微一愣,她还真不知道姜珩废了心力,原以为也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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