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坐落在市中心自带花园的小洋楼已经不复往日的精致美好，外面是一片狼藉，人类的血肉混杂着动物的粪便，潮水般的怪物在这座城市涌来涌去，不分昼夜地嚎叫——那是因饥饿产生的噪音。
砰砰砰！
敏锐的怪物嗅到了小洋楼里新鲜的活人气息，伸着爪子不断地拍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它鼻子嗅来嗅去，又有点疑虑。
窗户全部贴上了报纸，拉起了窗帘，小洋楼里一片黑暗，只有一支蜡烛提供细微的光亮。
“妈，我好饿。”蜷缩在沙发上的少年放下手里的游戏机，可怜巴巴地拽了拽身旁雍容的贵妇人的袖子。
被困在这栋小洋楼多日，韩秀琳本来就焦躁，看着宋瑢苍白瘦弱的样子，更是止不住地心疼，她扭头看向站在窗边透过报纸戳出的小孔往外观察情况的青年，沉声道：“凌昭，你弟弟饿了，你把吃的拿点出来给他。”
青年穿着已经被血污弄脏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宽肩窄腰，腿又长又直，昏暗中也能看出他鼻梁英挺，眉眼俊朗，漆黑的瞳子里看着屋外景象，蕴着紧张和期盼。
听到养母的话，宋凌昭收回看向屋外的目光，转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养父母和弟弟，抿了抿唇，温声说：“好。”
他摸了摸口袋，拿出自己仅剩的一块压缩饼干，走过来，递给宋瑢。
一看到压缩饼干的包装，宋瑢的嘴角就垮了：“就这？”
宋凌昭好声好气地说：“只有这个了。”
宋瑢抬起眼，盯着他：“你骗人。”
宋瑢长得很漂亮，他今年十九岁，看起来却要更小一点儿，像是十六七岁的小男孩，脸颊残余着软嘟嘟的没有完全褪去的婴儿肥，一双明亮多情的桃花眼，皮肤很白，身形纤细。
在父母和外人面前，他总是一副可怜兮兮、柔弱的、懂事的样子，说话小声又卑微。
“我知道是我来晚了，这个家是爸爸妈妈和凌昭哥哥的家，我才是那个不亲的外人。”
“对不起凌昭哥哥，弄坏了你的毕业设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的爸爸妈妈，鱼子酱鹅肝波士顿大龙虾这么贵的东西我从小没吃过吃不惯，给凌昭哥哥吃吧。”
“我知道爸爸妈妈从小带凌昭哥哥在a市的上流圈子里社交，凌昭哥哥才交到了那么多朋友，那都是凌昭哥哥的朋友，不带我玩也是正常的。”
可是背地里对待宋凌昭，他是另一副面孔。
“凌昭哥哥是故意在爸爸妈妈面前卖惨的吧，只是打篮球擦伤了膝盖而已，弄得跟腿断了一样。为什么呢？你已经独享了爸爸妈妈的爱整整十年，而我却在鸟不拉屎的乡下连饭都吃不饱，好不容易回家，你却嫉妒我嫉妒到要这样闹吗？”
“凌昭哥哥，听说你新做的毕业设计得奖了。应该要谢谢我吧？如果不是我把你之前那个弄坏了，你就不会做出新的这个了。说实话，之前那个真的很难看，我怎么都看不顺眼。”
“其实我知道，凌昭哥哥，a市上流圈子里的人都不喜欢你。你哪有什么朋友啊。还没有我刚回来三个月交到的朋友多。真是奇怪，凌昭哥哥你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但是没关系，我喜欢凌昭哥哥的，所以哥哥，你要对我好一点。这十年的享受本应该属于我的，你总要补偿我一点吧。”
宋凌昭解释过，他没有故意卖惨，他没有嫉妒宋瑢，他知道养父母对他的恩情很重，他愿意报答，他愿意对宋瑢好。
但宋瑢还是不惮以最恶毒的角度揣测他。
宋凌昭只当他年少缺爱，所以叛逆。他默默地忍受了宋瑢的恶意。
换来的是宋瑢愈演愈烈。
就像现在，宋瑢已经能当着爸爸妈妈的面，笃定地说：“你骗人。”
宋凌昭平静道：“真的只剩这个，还有半瓶矿泉水，你要吗？”
他从放在不远处地板上的双肩包里拿水，拧开瓶盖再递给宋瑢：“压缩饼干是太干了，喝点水顺一顺也好。”
蜡烛飘摇不定的昏暗光芒里，宋瑢盯着宋凌昭看了一会儿，眼眶慢慢变红了，泪盈于睫，他忽然大叫一声“骗子！”然后愤怒又委屈地抬手打掉了宋凌昭手里的矿泉水。
水溅到了宋凌昭的脸上，接着矿泉水瓶滚到地毯上，很快清透的液体涌出瓶口，尽数被地毯吸收。
宋凌昭顿了顿，擦掉脸上的水滴，捡起瓶子，里面还剩下最后薄薄一层水，可惜地说：“真的是最后一点了，绍寒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他骗人……”宋瑢拽着韩秀琳的手，很委屈地说，“凌昭哥哥的空间里明明还有很多好吃的，都没有拿出来，妈，你记得我们之前在超市装了很多货吗？爸，你记得吗？有很多好吃的！泡面，汽水，水果罐头……可是凌昭哥哥都没有拿出来给我们吃，天天让我们只压缩饼干和矿泉水，而且每天只能吃一点点，这样下去我们根本坚持不到绍寒哥来救我们……”
“是啊，”宋广峰犹疑地开口了，“凌昭，我记得你还装了一箱红酒进你的空间吧，也没有拿出来。”
宋凌昭耐心解释：“那是任务资源，表面上进了我的空间，实际上是进了系统。那些吃的喝的我们都不能用，不然任务失败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的。”
“哦！”宋广峰看着眼前的系统界面，想起来了，自从被拖进这个诡异的死亡游戏世界，一家人都身心俱疲，他老了，看不懂花里胡哨的系统啊任务啊什么的，但看着因饥饿而哭得可怜的亲儿子和一脸哀怨的妻子，他又对宋凌昭开口，“我看我们这是个合作任务，我们搜集物资，放进你的空间，一部分进了系统，一部分是我们能够使用的，还有一部分是和傅绍寒那边共通的，给他们使用，由他们来救我们，就算通关，是吧？”
宋凌昭：“对。”
宋广峰：“既然是共通的，那他们能使用，我们应该也能使用啊。”
宋凌昭说：“是的，我最近拿出来分配的已经是共通的物资了，但这些物资并不多，很珍贵，我们在消耗，绍寒哥那边也在消耗，现在已经所剩无几。我们躲在房子里还能忍一忍，绍寒哥他们要来救我们，更要保障食物的充足。”
小洋房里陷入了沉默。
宋凌昭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不信任。
他有点无力。
死亡游戏出现时，发现自己觉醒了【储藏空间】这一能力，宋凌昭第一反应是欣喜，并且第一时间和爸爸妈妈弟弟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他还记得当时他们是怎样抓着他的手，欣慰地看着他，说以后就靠他了。
一家人在一起，一次次进入游戏，一次次通关。这个储藏空间也的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父母和弟弟每次跟他要食物，他都毫不吝啬，有时自己省吃俭用，也要给足爸爸妈妈和弟弟的口粮。
有几次，他饿得头昏眼花，逃跑时慢了一步，差点死掉，父母和弟弟都会很着急，责怪他平时缺乏锻炼、胆子太小等等。每当这种时候他都是愧疚、喜悦又满足的。因为这说明爸爸妈妈在意他啊。
他总是说“我没事”“对不起”“我下次会小心的”。
但是慢慢地，事情还是发生了变化。食物不是每次都足够，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拿出父母和弟弟想要的东西。储藏空间只是空间，放进去的东西都要自己搜集，而变不出来。
要求得不到满足，父母和弟弟逐渐就对他产生了怀疑。怀疑他藏了东西不愿意分享，怀疑他吃独食。
他试图解释和证明，可没什么用。储藏空间和里面的东西只有他自己能看到，而有些事情就是不亲眼见到就无法相信的。
没关系，宋凌昭安慰自己，这诡异的游戏快要结束了。
只要通关七次，他们就能永远地回归现实世界，回到正常生活中去了。
这就是他们的第七次游戏。很快，很快一切就能结束了。
大约父母也是这么想的，听完宋凌昭的解释，他们不再做声。
韩秀琳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一块豆沙馅的小面包，给宋瑢：“妈妈这儿还有一块甜面包……”
宋瑢眼睛通红的模样特别可怜，他吸了吸鼻子，摇着头说：“谢谢妈妈。但是食物剩得不多了，我不能吃你的。”
韩秀琳怜爱地叹息一声，把他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脑袋：“乖孩子，要不是当年……”她哽咽了两声。
宋瑢忽然抬头，看向宋凌昭，小声说：“凌昭哥哥跟我不一样，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所以肯定特别受不了这个游戏吧。如果没有我们，凌昭哥哥靠他的异能一定能在游戏里活得很好，不像现在，什么都要分我们一份，我们只是没有觉醒异能的普通人，在凌昭哥哥眼里说不定是累赘……”
“不是的，”宋凌昭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拳，认真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你们都是我的家人！物资是我们一起搜集的，一起分享也是理所应当——”
“凌昭哥哥你这么着急干嘛，”宋瑢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水，湿湿润润，但没落下来，反而露出笑容，“我就是随便一说。这几天其实一直没有吃饱，游戏机刚刚也没电了，我心情太差了，才口不择言，对不起，你别往心里去。”
“是啊，”韩秀琳下意识说，“瑢瑢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巨响。
几人连忙都往那个方向望过去，宋瑢从沙发上跳起来，急切期待：“是绍寒哥哥来了吗？”
宋凌昭也大步走到自己原先观察情况的窗口前，透过那一个小亮孔往外看。
一辆高大的改装车抛锚在马路上，被怪物团团围住了。
是傅绍寒的车！宋凌昭脱口而出。
“绍寒哥哥！”宋瑢连忙过来，把宋凌昭挤开。
看到外面的情景，少年肩膀微微颤动，泪水涌了出来，在瓷白的小脸上恣意流淌：“是绍寒哥哥。”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遮住窗户光亮已经成了次要的事。宋凌昭干脆撕下贴在窗户上的报纸，让光亮照进屋里，让屋外的傅绍寒等人看见他们。
雷电从改装车上劈出，怪物不断地涌上又不断地死亡，车子引擎重新发动，横冲直撞地朝小洋楼开来。
很快，车子在小洋楼下停住。
宋瑢冲过去迫不及待地开门。
没想到还有个怪物在门口蹲守，门一开就直扑向宋瑢。宋瑢惊叫一声正要跌在地上，忽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捞住。
寒光一闪，长剑出鞘，怪物脑袋落地，男人剑眉星目，英姿勃发，身穿黑色冲锋衣，靴子上溅满怪物血肉，他的声音低沉磁性：“瑢瑢，你没事吧？”
宋瑢猛地抱住了他，大哭：“绍寒哥哥！”
“是我，”傅绍寒哄小孩儿一样拍拍他的背，“我来了。”
【恭喜玩家傅绍寒、傅麟峻、宋劼诚、颜随锋完成[拯救]任务！】
【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即可通关本次副本！】
【你所属的队伍里，有玩家早就被咬了，虽然还维持着人类的外形，但已经完全属于怪物阵营，这一路你们数次遇险，都是他在偷偷传递消息。最后一项任务——除掉怪物间谍！】
任务刷新出来的一瞬间，宋凌昭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我不是……”宋凌昭说，“我没有被咬。”
他捋起袖子，裤腿，展示他完好无损的皮肤。他比进游戏前瘦了很多，这身衣服穿起来已经有点过于宽松，所以轻轻松松袖管裤腿就能卷到最上面，露出他苍白的肌肤。
“凌昭哥哥，”宋瑢惊恐地说，“你的嘴唇……”
“我的嘴唇？”宋凌昭茫然地抬手去摸自己的唇，碰到了已经结好的痂。是了，他的嘴唇上有一个小伤口，但那不是被怪物咬的。
“瑢瑢，”宋凌昭恳求地看着在日光下容颜显得愈发艳丽的少年，少年缩在傅绍寒怀里，好像很害怕他，“你知道的，我嘴上的伤口不是怪物咬的，是，是……”
宋瑢摇头：“我不知道，凌昭哥哥，我不能撒谎。”
这种时候了，宋瑢却还是不肯为他说一句话，宋凌昭唇角绷了起来，身体微微发抖，心寒、绝望、还有无法言说的恐慌几乎要淹没他，偏偏这时候只有宋瑢能为他作证：“瑢瑢，你明明看见了，不是怪物咬的，真的不是怪物，是人，是……”
傅绍寒忽然开口：“是谁？”
宋凌昭抿了抿唇。
傅绍寒冷冷道：“不是怪物咬的，那是谁咬的？只要你说实话，我会相信你。”
“绍寒哥……”宋凌昭恍惚觉得自己又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是真要说出来，那他跟傅绍寒，或许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傅绍寒：“说。”
望向四周，其他人只静静看着，没有一个人想要为他开口。宋凌昭眼眶泛了红，自嘲地笑了一声，就算他不说，他和傅绍寒其实也没什么可能，他知道的，如果真要说傅绍寒对谁有那么点喜欢，那么只有宋瑢。
“谢绎彰。”宋凌昭开口，说话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涩得几乎转不动。
这个名字，让傅绍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傅家和谢家血海深仇，傅绍寒和谢绎彰也是死对头，从小比到大。在a市，以傅家和谢家为首的两大圈子，常有摩擦，水火不容。
傅绍寒是原先整个圈子里对宋凌昭最不错的，或许正因为这样，谢绎彰才会主动接近宋凌昭。
宋凌昭不是不知道，只是人有时候确实会贪恋一些温暖……
他私底下和谢绎彰来往，其实也没干什么，只是像朋友一样，吃饭，游玩，看看电影……
宋凌昭低声说：“我跟谢绎彰吵起来了，他气狠了，发神经……”
傅绍寒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宋凌昭沉默下来。
傅绍寒把宋瑢从自己怀里推走，在众人注视下大步走到宋凌昭身前，一脚把他踹飞了出去！
宋凌昭摔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懵了。
宋瑢连忙冲过来，想要扶起宋凌昭。
这时外面又围聚了大量怪物进攻小洋楼，傅绍寒满身寒气地出门清理怪物，其他人也跟上，宋广峰和韩秀琳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只能守着门。
唯一照明的蜡烛快要燃烧到头。
宋瑢半跪在地毯上，搀扶着宋凌昭。
半晌，宋凌昭才艰难开口：“为什么？”为什么不帮他作证？为什么任由他被冤枉？为什么就这么想要他……去死？
宋瑢笑了起来，像是一条华美的毒蛇：“因为……你只是养子啊，宋凌昭，我才是宋家的真少爷，你只是个被抱养的，你占据了我的人生，你欠我的，怎么回报我都不为过。所以，这一次，也为了我，去死吧。”
每一个字都重重地击在宋凌昭的心上。
刚才被傅绍寒踹的那一脚的剧痛也蔓延开，他偏头，吐出一口血。
“什么叫为了你？”宋凌昭攥住宋瑢的手腕，喘息着说，“是你被咬了？”
“我当然没有被咬，”宋瑢似笑非笑，“跟游戏和任务无关。但我不会告诉你的。就这样去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宋瑢，我自问从来没有对不起你过——”
“你的存在就是对不起了我啊。”低声说完这一句，宋瑢收敛了笑意，很快泪水盈满眼眶，眼泪汪汪地大叫起来，“凌昭哥哥！你松手！你弄疼我了！”
傅绍寒不知何时冲了过来，他用力掰开宋凌昭攥住宋瑢手腕的五指，紧接着伸手扼住了宋凌昭的咽喉，把瘦削苍白的青年直接举了起来。
宋凌昭说不出话，也吐不出气。
他只能看到傅绍寒幽深冷漠的双眸，看到他叫了十年爸爸妈妈的人无动于衷而是在心疼宋瑢手腕上的红痕，而平日里所谓的朋友傅麟峻颜随锋看都没看他一眼。
傅绍寒用金属剑柄敲碎了窗玻璃。
宋凌昭半个身子都被伸了出去。
屋外的空气其实挺新鲜的。小洋楼的二层也不高。可是下面爬满了怪物，密密麻麻，犹如潮水。
宋凌昭看着傅绍寒的眼睛，他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很难过，很委屈。
他的眼眶发红，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傅绍寒垂眼，看着青年英俊又温吞的脸，落泪的样子倒也有几分楚楚可怜，可是……他低声说：“你让我很失望。”
说完，男人松开手，再轻轻一用力，把宋凌昭推下楼。
宋凌昭摔进了怪物潮里。
饥饿的怪物迎来了丰盛的午宴。
宋凌昭并没有放弃。他在挣扎，在求救，在数不清的剧痛和无边的恐惧里，他始终想要求生。已经没什么力气，视线也模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呼救声小得可怜：“爸爸，妈妈……救救我……绍寒哥，我不是间谍，救救我……谢绎彰……”
没有人来救他。
疼痛渐渐模糊了。
他最后只能看到湛蓝的天空。
被啃咬地面目全非的脸颊上，泪水汹涌，激起更多的痛。
……为什么啊？是他做得不够好吗？他努力想偿还被收养的恩情，努力想补偿宋瑢，在这随时会死亡的游戏世界也倾尽自己的一切，为什么……一点认可都得不到呢？
“因为他们心虚啊。”
宋凌昭耳边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那声音像是来自云端，又清又冷，又悠然又饶有兴趣。
宋凌昭的手指蜷了蜷，一时间无法理解这是什么情况。时间似乎静止了。他想动，却发现除了眨眨眼睛蜷缩手指和说话这一类的小动作以外，他什么也做不了。
于是只能开口，问道：“你是谁。”
那声音说：“我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