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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屋 > 都市小说 > 第三十一计 > 金陵

金陵

  怪不得萧彤云骑马来接她,这城中委实热闹,若是坐马车且要一会儿了。

  谁能想到该待嫁的萧彤云还在到处疯跑呢,她们穿过熙攘的人群,停在一处阁楼,待进了院子,才发现大树下站着一名青衣少年,身姿挺拔消瘦,眉眼含笑。

  顾昭忍不住上前,“江哥哥,你如今还好吗。”昔日道别明明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转眼却也重逢。

  “一切都好,我是奉张将军之命前来贺公主大喜的。正好得知你要前来,特意等在此处。”

  并不是张将军特意派他前来的,而是他自己请命要来。

  “看来江哥哥混得不错啊,这么快就让张将军重用了。”

  “那也是承你吉言。”他出身虽好,但时逢乱世,家族在洛阳城中飘摇不定,他知道父亲用心良苦,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情,却无法轻易割舍这份感情。

  “你在冀州如何了,过得可好。”他看向顾昭的眼神流露出的心疼是那么显而易见。

  顾昭回避了他灼热的视线,“很好,我姨母待我极好的。府上姐妹们相处也愉快。”

  “那我便能放心一些了,”江淮远欲言又止,难得相逢,他此刻不愿再问离别的日期。

  故人易别,一去音书断绝。

  他已有体会。

  “你在军中可还适应?”

  “挺好的,每日操练,也不算虚度光阴,比在洛阳时踏实许多。”

  久别重逢,三人于他乡再见,有说不完的趣事,茶盏续了又续,窗边柳枝低垂,偶有啼鸟惊飞。

  不知不觉天已擦黑,萧彤云安排店家准备了酒水吃食,顾昭与萧彤云多年交情,此刻再对坐于彼此面前,她心里是满满当当的心安。

  谢家安排得极为妥帖,专门派人前去接应裴曜一行人,安置在了一处清幽雅致的别苑。

  程林多问了几句高家和孟家来人的情况,这位管事也一五一十的说了清楚,原来也特意给他们安排了院子,只是各人住所有一段距离。

  “晚上谢家家主宴请冀州、青州与平南王派来的使军,郎君先歇会儿吧,晚些还要应酬。”

  “她如何了?”

  程林眨了眨眼,这顾娘子离开才两个时辰不到呢,但他还是秉住神色,“属下这就差人去问。”

  他再次回来之时,在正房门外徘徊了好一会,只是他动静也不敢太大,以大郎君的武功很快就会发现的。

  不出他所料,屋内的裴曜靠在圈椅上闭目小憩,屋外脚步声他自然听到了,“进来回话。”

  他嗓音还带着舟车劳顿的微微倦怠,程林深吸了一口气,将暗卫带回来的消息禀告给裴曜。

  “和泰公主将顾娘子去了一处僻静的院子,我们的暗卫发现公主府还有其他人马,不敢太靠前,只远远盯着顾娘子,和泰公主,她……”

  “她怎么了?”裴曜凤目逼视,这女人又给顾昭下了什么蛊毒。

  “和泰公主好似带了一郎君,这两日来拜见和泰公主的人是从河西来的人。”

  江淮远?这个名字陡然浮现,还记得洛阳城外,这少年竟然让他帮他娶顾昭,当真好笑。

  只是裴曜脸上原本的平静消失不见,漆黑的瞳仁中,取而代之的是风雨欲来的逼迫感,“可看清了?”

  “属下不敢确定。”

  “他们二人行为可有不妥?”

  “暗卫说,他们进了内室,不曾看见。”程林埋着头都要看不清五官了,声音也渐渐至小声。

  裴曜原本松开的手掌不自觉握成了拳头,薄唇紧抿,周身笼罩了一层阴霾。

  那就是他了,能让顾昭毫无防备的男子。

  好你个顾昭,来之前口口声声说过凡事听他的,绝不惹他不快,这是不惹他的样子吗,这是要将他气死吧。

  几息之后,裴曜觉得自己心头还未平复,摆手让程林退下,他一个人坐在此处,直到日头西斜,光影渐渐染上暗色。那张棱角锋利的脸低垂着,一动不动。

  程林可不敢去催他,一旁的程松不知道还有这茬呢,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去秦淮河上瞧瞧了,二人离得门口有段距离,程林见他摩肩擦掌的样子,有心劝他等一等,他还偏不,上前去门口扣了扣门,“郎君可要先换身衣裳,好准备赴宴了。”

  程林都以为大郎君不会答复了,却听到一声“备水。”

  “好嘞,”程松利落答应下来,飞快去让人准备了。

  到了第二日,萧彤云兴致勃勃要带顾昭去玩乐,“你来金陵岂能不夜游秦淮十里呢,喏,这是你的衣裙,我早早替你选好的,”萧彤云的侍女将其展开,顾昭一见便知是当下南地最时兴的气胸襦裙,广袖飘飘,精美非常。

  江淮远知礼退下,留给二人装扮的空间。

  萧彤云的侍女极擅装扮,重新替顾昭梳了朝云髻,又在额间贴了珍珠花钿,妆罢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夜泊金陵,秦淮十里。顾昭也是头一回开了眼,顾昭乘的这艘船一直往最中间的大船靠去。

  笙歌曼舞,比之洛阳更加的繁华,顾昭如同身在梦境,谁又能想得到这是一个兵戈征伐、狼烟四起的年代呢。

  越是靠近那艘画舫,丝竹管乐之声清晰入耳,抚箜篌的女子坐在最中央,云鬓高挽成髻,长长的珠钗垂于脖间,随着弹箜篌的动作摇晃起伏,虽看不清面容,但却一举一动无不动人心魄。

  周遭靠近的人此时都安静地随着箜篌的节拍或是点头或是拍手,沉醉于这瑶音娘子的仙乐当中。

  “也不知当真是音律卓绝,还是这帮男子见着个美人便凑上去了。”萧彤云轻哼一声,嫌弃地环顾周遭之人神态。“听闻金陵的瑶音娘子,与谢铮往来甚密。”

  “啊?”她平静说了此事,倒是顾昭被吓了一跳。

  萧彤云冷笑,“莫不是你以为他守身如玉呢?谢铮是这金陵谢家家主,可以说在金陵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不就是招招手美人即来的么?”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顾昭气愤不已,这谢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已然看见了在画舫上方的那人可不就是裴曜吗?

  船只靠前,离那艘画舫越来越近,顾昭目光都落在那瑶音娘子身上,面容妩媚动人,称得上是人间尤物。

  尤其是这前凸后翘,丰满有致的身段更是令一众女子认输了,连江行舟都多看了她两眼。

  女人间的感应是最强烈的,因此二女目光相接时心中皆是一震,各自都自负美貌,金陵城美女如云,从未被人比下去过,想不到今天如遇到对手了。

  萧彤云笑着跟她指划,“瞧见没有,裴曜旁边那人便是谢铮,怪不得他那日不愿放你跟我走,这几日也未曾找过你,这是被金陵的美人迷住了。”

  她看似不经意,实则一直观察着顾昭神色,顾昭眼中的那一抹了然与落寞早被萧彤云看在眼里。

  许是二人动作直指他们,目光又过于停留太久,画舫上的二人目光如炬朝着她们的方向瞥来。

  这一眼,可不得了。

  萧彤云身量本就比顾昭高了半个头,她一向又爱穿男装,一身月白长袍潇洒自如,玉冠束发,远远一看当真是比男子还风流上几分。

  偏顾昭还与她揽着手,二人举止简直就是放肆。

  裴曜怒火中烧,强压住火气朝着程林吩咐,“去将人扣住。”

  程林领命迅速上前,堵住二人去路。

  顾昭眼睁睁看着裴曜朝她的方向过来,那谢铮竟也紧随其后。

  顾昭尚有些紧张想看看哪里可以跑出去,萧彤云自来便是想干什么便干什么的性子,她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坦然坐下,手撑栏杆,顺带扯了一把顾昭,就在她要倒下的瞬间,被一阵力道带起,扑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往日里的沉水香味道还有的,只是已经染上了浓重的胭脂味道。

  算不上难闻,但她觉得恶心。

  刚一站稳便推开他,站到了萧彤云身旁。

  裴曜从画舫搭过来的梯子下来时,已经看清那并不是什么少年郎君,而是和泰长公主,但依然不舒服,她二人亲密得过头了。尤其是二人身后的江淮远更是让人厌恶。

  裴曜不着声色地看了一眼谢铮,他脸色也算不得好看,萧彤云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仍旧看着画舫上弹箜篌的瑶音娘子,兴致盎然的样子。

  谢铮火大,扯了她手臂往外拖,顾昭都不想萧彤云未曾反抗,乖乖的跟着谢铮走了。

  原本众人在箜篌声中如痴如醉,但大部分目光此时都落在了顾昭与裴曜身上,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还有好事者在一旁解说,肯定是抓到自己郎君出来听曲了,有得闹呢,声音里不乏幸灾乐祸。

  裴曜不想留在此地,“看什么?回去了。”

  “我要等彤云。”顾昭可不是听话的性子。

  “她自有人送,你跟我走。”

  顾昭前有裴曜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后有武艺高强的程林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为了防止闹出更大的动静,也只能先离开此地。

  顾昭回头朝江淮远挥手道别,却被裴曜一把拉过。

  刚远离了人群,裴曜便撒开了揽着顾昭的手,顾昭穿的软底鞋,走得太久脚掌心都发疼,越发离裴曜的身影远了。

  裴曜转过身来,就立在原地看着她,目光阴冷,“磨蹭什么?”

  顾昭被他甩了几次脸,自然也不高兴,她也不肯走,索性停下来怒瞪着裴曜。

  裴曜一步步向她逼来,“你过河拆桥的本事越发熟练了啊。来之前你答应我什么了?”

  “一切都听表哥安排,不能违逆你。你当时也没明确说不让我去公主府啊,我住几日也不妨事吧。那我不在你跟前烦你,也就违逆不了你啊。”

  “还狡辩。那你今日如何在这里。”

  “听曲儿啊。

  “烟花柳巷之地,你来听曲。”裴曜一副我没有听错吧的表情。

  “我听女子唱曲没有做伤风败俗的事情吧。”

  “听曲你穿成这样,唱曲的女子也没你穿得少吧。”裴曜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言语,越发刻薄。

  ”胡说什么呢,就算我穿成这样与你何干,你未免管的也去太宽了吧。”

  而且她穿了斗篷的,只是落在了马车上。

  裴曜面色比一开始还更加阴沉,怒气简直就要控制不住了,“你求我的时候说得那样好听,现在又与我无关了,那与谁有关,江淮远吗?”

  程林远远跟在二人身后,假装看不到大郎君失控的模样,大郎君昨日得知江淮远去见了顾五娘子,本就十分不高兴了,今日宴会上也兴致缺缺,碰巧又见到顾娘子与穿男装的和泰公主举止亲昵,可不就是打翻了醋坛子,但是大郎君说不是就不是。

  “这与江郎君有何关系?”顾昭直觉替江淮远解释。

  “有何关系,你们不会刚幽会过吗?”

  “我与他坦坦荡荡,怎就是幽会了。我看分明是你与谢大人一见了绝色歌姬便昏了头吧,你这是厌恶我打扰到你了?你自去好了去,哪怕你跟谢大人抢一个美人,我与彤云姐姐也无所谓的。”

  最多就是嫌你们脏而已。

  裴曜捏了捏眉心,试图平复心中戾气,他怎会跟一个小女子争执不休,当真可笑。

  他将自己的外袍脱下上前披在顾昭肩头,她还在气头上哪里会给他摆布,随即扭了扭身子去,衣裳便滑落在地。

  裴曜好不容易说服自己不要同她计较,但是他总能被顾昭轻易勾出怒火来。

  他唇角紧抿成一条线,尽量去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捡起来穿好,着凉。”

  顾昭偏是挑衅般昂起头颅,甚至踩上他的衣袍,此时已经忘记自己脚疼了,她跺了跺脚,才感受到痛意上袭,此时哪能输阵,佯装没事的扬长而去。

  裴曜几步上前将她拦住,

  “哎,你放开,”裴曜拽着她袖子往外走。

  “她不会回来了,跟我回去。”

  “我不,”话音刚落便被裴曜打横抱起,大步流星朝着可小方向去,顾昭在他怀里挣扎。

  裴曜只觉得额头青筋直跳,“你再胡闹,我便将你丢进长江喂鱼。”

  他那样凶狠,顾昭到底有些害怕,安静下来,只是脸色沉着,脸也不肯贴着他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