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得怎么样?”
“还好。”慕岚立剑垂首，不敢直视。
任冰洁将身转向一侧，面带冰冷：“哼！被众目睽睽赶出云堂的滋味不好受吧?”
“总教事……弟子心中没有怨。”慕岚低头恭敬诚恳。
任冰洁转身面向慕岚，“我不是来管你怨不怨的！我的弟子，不允许连简单基本功御剑的都学不会！”任冰冷低眸望一眼慕岚手中剑，抬眼看向慕岚：“你学的怎么样?”
“我……”慕岚低下头。
“作给我看。”任冰冷言语冰冷，口吻命令。
“……是。”慕岚缓缓举起手中的剑，另一条手臂抬起，结指印。
“起！”
手中的剑纹丝不动，安于鞘中。
“再来！用心！”任冰洁一声命令。
慕岚再次结指，“起！”
叮铃一声脆响，剑身露出半截，又重重跌回鞘中。
“再来，听我口诀，宁心静气，气沉丹田，万念归一！”
慕岚再次结指，万念归一……万念归一……
慕岚合闭双眼：“出鞘！”
嗖~！尖鸣刺响划过虚空，长剑出鞘，横浮于半空。
慕岚睁开眼，望着浮在半空的剑身，惊喜不已，她做到了，云霜姐……她做到了，云霜姐！她……
叮！
浮于空中的剑骤然失去灵气，朝下跌落地面，一切功亏一篑。
“你到底在想什么！”
“总教事，我……”
“你做不到心静吗?”
“我……我做不到……”
“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任冰洁满脸冰冷，质问。
慕岚低头。
她做不到。
“如果你什么都做不到，不如离开。”任冰洁侧身，转移视线。
慕岚一惊，连忙抬头看向任冰洁，双膝跪在任冰洁身前，“总教事，我不能离开！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她怎么可以离开?自己能来到灵山，付出的是云霜姐的命！她若是离开，心中怎么向云霜姐交代，怎么还有脸面?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什么都做不到，留在灵山还有什么意义?”
慕岚深深低下头，无话可说。
“跪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不许起身。”任冰洁望着跪在面前的慕岚，冷冷命令。
“是。”慕岚低头应声。
“何时心静，何时起身！”
“是。”……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天色昏暗，广场寂静，早无一人。
黑暗中，只有一个身影跪倒在地，笔直背脊，不起亦不失身形。
“唉，真是没用啊！小小的御剑都学不会，落得下跪的下场！”熟悉的男声响起，一个身影脚步站到慕岚身前。
那人手提黄笼，灯光照亮一处光亮，残黄的灯光也映照到慕岚脸上。
慕岚缓缓抬头，看见来人，熟悉的鄙夷之声，不是齐长丰，又能是谁。
慕岚跪在广场，四周空旷，夜晚冷风无阻，阴寒之意全部扑在身上及脸庞。此刻的她，嘴巴干裂，身体疲惫，心神涣散，根本无力言语。
只记得任教事罚她下跪，无命令不许起身。
慕岚默默低下头，不言不语。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齐长丰抬起一脚用力踹向慕岚肩头。
慕岚身形顿时倒地。
肩膀处生痛。
第一次慕岚觉得忍无可忍，猛然抬起身，怒目望着齐长丰，鼻尖气息忍不住粗重。
齐长丰脸色一变：“你看什么！怎么，不服啊?有本事把地上的剑御起来啊！”
慕岚目光望向地上的灵剑，她御不起来……
“怎么?不会啊?”齐长丰蹲下身，与慕岚平视，满脸嘲讽。
慕岚冷冷与其对视。
齐长丰抬起一只手，手掌在慕岚脸庞轻佻拍打。
齐长丰边在慕岚脸上拍打，边讽刺道：“没有能力就不要逞强，否则就是找死！听到没有?”
慕岚咬牙。
“我问你听到没有?给我乖乖点头！”齐长丰霸道命令。
慕岚抬首冷眼相望，眼内赤红，一言不发。
齐长丰站起身，提起一脚，再次用力踹向慕岚肩膀，“去死！”
“废物，呸！”齐长丰朝慕岚啐一口，离去。
齐长丰身影远去，黑夜中，空旷幽暗的广场再次剩下慕岚一人。
手心下捂着的肩头处，骨骼生疼，口唇干涩，心神疲累，冷风中，慕岚感到自己眼皮越来越无力……
夜，光线不明，墨小默手中提着灯笼照亮前路，脚步往前庭广场赶去。
脚步过于匆忙，加上光线虚弱，脚下不留意踩到一块碎石子，墨小默脚一崴，身形不受控，顿时跌坐在地上。
脚腕阵痛。
墨小默咬紧唇，手臂撑地，从地上挪起身，一步一步，忍着脚下痛楚，朝广场艰难挪步。
“墨姑娘！”齐长丰提着灯笼迎面走向墨小默，低头看一眼墨小默不敢沾地的伤脚，伸手挽住墨小默一侧手臂，关心道：“你脚受伤了，我扶你吧墨姑娘。”
墨小默看着齐长丰的出现，脸上出现不自在，从齐长丰手中抽出自己手臂，避开齐长丰触碰，朝齐长丰露出微微一笑，继续跛脚往前走去。
黑暗中齐长丰的脸色变冷，嘴角勾起一抹冷漠，脚下悄无声息伸出一只脚。
啊！
墨小默伤脚剧痛，身形跌坐在地上。
“墨姑娘，你没事吧?”齐长丰连忙蹲下身，一只手捉住墨小默的手，握在手心，面露关切之意，眉眼紧张至极。
墨小默瞬间抽出自己的手，齐长丰手心顿时一空，僵在空中。
“墨姑娘，我无意失礼，只是关心你，想帮你。”齐长丰解释。
墨小默避开齐长丰一些，摇头，准备起身离去，手上再次被坚硬的五指紧紧包裹，“墨姑娘！其实不瞒你，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墨姑娘，你做我的女人好不好?”齐长丰眼中贪婪尽现，未进灵山之前，他从来不缺女人。做灵山弟子什么都好，就是需清心寡欲，不能玩女人，那些女弟子碰不得，也没有让开过眼界的齐长丰看上的，唯独墨小默，自从第一次见，温柔似水楚楚可怜的模样就让齐长丰心痒难耐，齐长丰垂涎已久，一直想大吃特吃。
齐长丰四下打量周围，目露慌张收回，一手紧紧捉住墨小默的手，目光贪婪迫切，望着墨小默，逼迫道：“墨姑娘，你是不是答应我了?！”
墨小默口不能言，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齐长丰五指固执相握，墨小默想要挣脱，也挣脱不开。
“墨姑娘，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齐长丰看着不能言的墨小默，心中一跳，脑中闪过非礼念头。只一瞬，又被他自己压下，他尚有理智，这里是灵山，不是他可以胡作非为的地方，否则就算他伯父是齐耀天，只怕也不能保他。
“谁在哪里?！”黑暗里，远处响起一声问话。
任教事！
紧握住墨小默的手，迅速弹开，齐长丰趁着夜色，潜身离去。
任冰洁寻着动静，走到墨小默处，伸出扶起墨小默，“你没事吧?”
墨小默脚下踉跄站稳，摇摇头。
“我送你回去。”任冰洁搀扶墨小默，准备往墨小默住处而去。
墨小默轻挥开任冰洁的手，摇头，望一望广场处方向，提步走去。
任冰洁思索一下，问道：“你是要去找慕岚?”
墨小默停下脚步，转身面向任冰洁，眉头轻皱，眼神带着恳求，用双手比划动作。
任冰洁看了墨小默手上动作，“你要我饶了她?”
墨小默点头。
任冰洁转开脸，面色冷清：“让她受点儿苦，是好事。”
一只手抓住任冰洁手腕。
目光闪烁，露出恳求。
任冰洁表情露出一份无奈：“算了，她也跪挺久了，又有你替她求情，就让她起身吧。”
墨小默脸上露出笑容，松开任冰洁手臂，朝广场方向走去。
“等等！”任冰洁叫住墨小默，冷冷道：“告诉她，七日内，不许进云堂，不许进广场。她既然不想修炼，就干脆别修炼了。”
墨小默默一下，提步离去。
“哎，要不要我扶你?”看着墨小默身影迫不及待走去，连自己的话都来不及听全，任冰洁无奈摇一摇头，转身离去。
轻轻的脚步声渐渐朝自己行来，熟悉的身形轮廓变得清晰，墨小默来到自己身前，慕岚仰头望着墨小默的出现。
“小默……”
整个灵山，只有小默会深夜一人来接她，见她。
墨小默低身，伸手，握住慕岚手臂，托慕岚起身。
“不行，任教事罚我在此，没有她的命令，我不可以……”
墨小默手上用力。
慕岚从地上站起身。
“谢谢你，小默。”
啊。
墨小默脚下一阵踉跄，身形不受控朝一侧倾倒。慕岚连忙伸手扶住，低头看到墨小默站不稳的伤脚。
“脚怎么了?嗯?”慕岚着急问道。
墨小默摇头。没事。
慕岚看着墨小默虚点地的右脚，很明显是疼得不敢沾地，“都这样了，还摇头没事，崴得很厉害吧?”
“疼不疼?”慕岚望向墨小默脸庞。
墨小默摇头。
慕岚低头看着墨小默伤脚，“你这样，不敢再走路的。”慕岚移身到墨小默身前，背对墨小默，侧脸道：“小默，我背你回去。”
墨小默连忙摇头，不肯上慕岚背。
慕岚无奈回头，望着墨小默，“求你了啊。”
墨小默拗不过慕岚，抬起双臂，搂住慕岚脖颈，身子俯到慕岚背上。
慕岚搀住脖颈处墨小默双臂，身体微弓，将墨小默背起。
慕岚本就跪了一下午，墨小默心疼慕岚累，慕岚坚持要背她，她口不能言，心疼也只能放在心里。
然而只有慕岚知道，除了身体上的疲惫，慕岚感到更多的是肩头处的疼痛。
慕岚忍着疼痛，背着墨小默一路回到她们房中。
墨小默坐在床边，慕岚在墨小默身前蹲下，细心褪去墨小默鞋袜。
墨小默下意识想要避开自己的脚。
慕岚抓住墨小默脚腕不松，轻声：“没关系。”
“有些肿。”慕岚试探着轻轻扭动墨小默脚腕，抬头看向墨小默脸庞，“疼不疼?”
墨小默脸上没有多大反应，轻轻摇摇头。
慕岚稍稍放下心来，从房间柜子里拿出跌打损伤药，替墨小默抹匀脚腕伤处。
墨小默犹豫一下，拿纸笔在桌上写道：七日内，不能进云堂，不可进实修广场。
慕岚看着墨小默纸张上所写话语，“任教事说的?”
墨小默点头。
慕岚心头说不上失落，没什么滋味，淡淡的，“不去便不去吧。”她放不下云霜姐，就算可以随堂学习又能如何，她无法专心一致修炼。
比起学习，她更想留住云霜姐。
云霜姐在她心中，永远都不可能消失。
她不舍得放下，她不允许云霜姐离开。
看着慕岚态度不甚在意，墨小默摇摇头，放下纸笔在桌上，翻身背对慕岚躺下，沉默。
慕岚在心中默叹一口气，微微垂头，墨小默对她怀有失望，她如何看不出?
只是，如今走到这种地步，慕岚找不到努力修炼的意义，反而是不安心修炼，她就能留云霜姐在心中。
没有什么，比留恋云霜姐，更让她觉得自己在活着。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
成事不足。
注定平庸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