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只右臂没有知觉，恢复药剂也没用，”医生收起自己的包裹，“去主城看看吧，我是治不好了。”
乔洛耶：“谢谢莫妮卡医生。”
被禁止靠近床的小胖子连忙道谢，再三保证一定照顾好病人后，把医生送走了。
等医生走后，在场的都不是外人，叶期终于可以问点私事，“卡拉米，话说那个叫做托比的流浪汉，他跟你老爹是怎么回事？”
小胖子奇怪地问，“你怎么突然问到这个。”
“调查的时候牵扯到了这个人，有点好奇他和你爹的关系，是不是真的很差。”
刚才还泪眼汪汪的小胖子，此时眼神平静了下来，眼珠转了转，“是听别人说的吧，其实我老爹跟托比的关系还不错。”
“从我记事起，好像他们就认识。我小的时候他还经常带着我玩呢，后来有几年他们突然就经常在外吵架了。”
“但是奇怪的是，在家中的时候他们都谈得好好的，总是最后就突然翻脸，托比会骂骂咧咧地离开，然后下次还来。”
叶期扬了扬眉毛，心中已有猜测。
恐怕托比和巴纳德不和是假，他们实际上依旧是莫逆之交，才是真的。
种种不和，都是对外表演的假象。
林奇大概率以为那假的指针是托比从巴纳德那里偷走的。
然而事实很可能是，那只是巴纳德在托比那里放了一个备用手段。
“你去见过托比了？”小胖子问，“他说了什么嘛？”
“我见过，但是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也是被林奇杀死的。”
小胖子一下子五官又皱到了一起，长长叹息，“哎，知道了。”
为了守护那枚假的指针，流浪汉付出了他的生命。
至于真相如何，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都伴随着当事人的逝去，掩埋在了尘埃里。
叶期双手抱臂，“哦对，你们两个一同入狱，乔洛耶被打成那样，小胖子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卡拉米鼓起了脸，“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也想替乔哥受罚啊。”
“那是为什么？”
没想到叶期继续追问，卡拉米只好皱着眉使劲回忆，“我记得好像是，那个都督想动手，结果镇长跟他说了点啥就，然后都督就改成语言威胁了。”
接着他打了个哆嗦，“那个都督真是太恐怖了。”
叶期点头。
如此说来，整个案件的最后一块小拼图，也已经拼上了。
巴纳德恐怕早就预测到了自己会死。于是他跟镇长做了交易，一旦自己死后，镇长要带走卡拉米，并保证他的安全。
作为交换，巴纳德估计是给了镇长些许的好处，比如他自己研发的装置。
巴纳德估计是害怕凶手发现自己拿到手的是假的指针后，会迫害他儿子。
当时小胖子摆明了没有作案时间，却依旧被一起当作嫌疑人抓走，背后只是一个父亲的用心良苦罢了。
不过这一点就没必要跟小胖子说了，说了只会徒增伤心。
“好了，”叶期轻轻拍了下手，“这只是我的一些小疑惑罢辽，我没啥别的问题了。”
小胖子点了点头，转向看着床上的乔洛耶，“那乔哥，你这冰冻枪的后遗症咋办啊，你是不是得要去主城找人看病了？”
乔洛耶看着天花板，语气依旧沉稳，“我目前还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右胳膊，只能去了。而且之前也是打算去主城给尤娜看病的。”
“哦？”叶期看向尤娜，这倒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是的，”尤娜平静道，“哥哥一直在攒钱，想带我去主城看看眼睛。”
“是因为这样才这么看重钱啊，”叶期歪了歪头，“是吗？”
乔洛耶把头转向里侧，看上去像是面壁似的，摆明了拒绝回答。
对此，叶期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嘴角。
小胖子没想那么多，他的手在衣角不安地抓来抓去，急促道，“啊，乔哥你和尤娜都要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那我，那我咋办啊。”
他整个人都蔫了下去，双手惶惶不安地搭在膝盖上，“我在镇子上没别的熟人，老爹也走了，我，我…”
“你跟我们走。”乔洛耶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小胖子有点懵，随即立刻反应了过来，“真的吗！”
“当然，如果你想留在镇子上就留，如果愿意跟我们去…”
“我愿意！那可太愿意了！”小胖子语速飞快，“我这就回家收拾行李，要带些啥！我还有积蓄可以自己负责自己的！”
尤娜：“也不用那么着急。”
她顿了下，继续慢条斯理地道，“你不需要安葬巴纳德吗？”
小胖子双手托腮，闷闷地说，“嗯呐，需要。”
“那你呢？叶期，你的打算是什么？”
叶期说出心中早已准备好的问题，“那个，你们知道普尔黑城，在哪吗？”
卡拉米：“你从哪里听说的这个名字，主城就是普尔黑城啊。”
哦豁？
叶期一扬眉，“为什么普尔黑城又叫主城？”
“因为我们落日镇就是普尔黑城下管理的小镇啊，”卡拉米摆了摆手，“叶哥对这些常识真是一无所知啊。”
“除了普尔黑城，还有哪些城市？”
“还有之前提到过的赤焰城啦，也会被通俗地称为红城，还有个白城，以颜色命名的就是这三大城了吧，其他大多数是混沌地界，叶哥，你要是感兴趣，到时候我给你找张蛮荒星地图。”
叶期点点头，“那巧了，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主城了。”
“哎，”小胖子好奇道，“叶哥你去主城有啥事吗？还是你其实也没事，只是不想跟我们分开嘿嘿。”
叶期微微一笑，没有反驳。
乔洛耶发话了，“挺好的，我们一起去主城，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他的眼神看向叶期，虽然叶期不想承认，但是乔洛耶的目光分明在说，我不能让这个菜鸡独自一人上路，坚决不能。
叶期哭笑不得，“我说，如果我们四个一起走，有战斗力的可是只有你一个人，真遇到麻烦怎么办？你要一拖三吗？况且你还有伤在身上。”
小胖子立刻碎碎念：“不准看不起我和尤娜啊啊啊，啊不是，是不准看不起乔哥才对吧...”
乔洛耶只道：“我只能保证，尽我最大努力保护你们的安全，你若是不想一起走，也没关系。”
“别啊，一起走吧。”小胖子可怜巴巴地看着叶期。
叶期想了想，道，“行。那就一起吧，麻烦你们了。”
在小胖子的欢呼的衬托下，本就不怎么说话的尤娜，显得更为沉默了。
——
当晚，叶期和小胖子都离开后，尤娜一声不吭地坐在摇椅里，双手抱环抱住膝盖，默默地发呆。
“怎么了尤娜？你在担心吗？”
“嗯。”
这一声回答太过轻声，简直像只小耗子发出吱的一声似的。
乔洛耶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随即道，“我知道去主城的旅途不会轻松，但是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尤娜不用担心。”
尤娜看不见，因此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神情，也不会有转头的动作，看上去有些呆呆的，“哥哥，冷冻枪的后遗症，明明去其他地方也能医治。治好我的眼睛，就那么重要吗？”
乔洛耶先是一愣，随后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
“重要，非常重要。”
“我知道了，”尤娜低下头，“但是一定要带上叶期吗？”
“你怎么会在意这个？”乔洛耶感到奇怪，“他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帮我脱了罪，我当然应该能帮他的就帮了。”
尤娜抿嘴。
她太了解她哥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在他心里，小胖子是弱者，叶期也是，自己也是。
并不是说乔洛耶看不起他们，而是哥哥觉得，在战斗力方面，他们太弱了。
而在蛮荒这个遍布危险的地方，战斗力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生存条件，在战斗力之上，才能去考虑头脑，其他能力等等。
乔洛耶并不自傲，他只是天生觉得弱者需要帮助。
或许是因为他曾经也弱小过吧。
尤娜在心里叹息。
有的人在微时经历磨难，会报复和憎恨整个世界，而有的人，弱小时饱受欺凌，变强后却会想着帮助同样的弱小者。
哥哥就是这样一个人，脚踩在荆棘地上，内心里却还住着柔软的无刺花。
她不想跟叶期一路，但是面对着哥哥，她说不出口。
半晌，她只能吐出一句，“哥哥真是同情心泛滥，到时候被骗了怎么可怎么办。”
乔洛耶伸出左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尤娜没有闪躲。
“不是还有你吗？”乔洛耶尽量放软自己的语气，“话说前几天，可不是你让我去断桥口救叶期的，你看如果没有救下他，也就无人能帮我脱罪，我现在早就不在这里了。”
“事实证明，尤娜的预言还是非常正确的，不是吗？”
目前除了他们两个，无人知道，那天乔洛耶去断桥口等待，是因为尤娜的预言。
正如叶期所想，每个人都有秘密。
而乔洛耶和尤娜兄妹俩，明显隐瞒了这一个秘密。
倒不是刻意为之，是尤娜的能力太过好用，当乔洛耶发现这一点之后，就一直死死保护着这个秘密。
连小胖子都不曾知晓。
尤娜：“我是让你去断桥口等联邦的飞船，又没指定要不要救人。救与不救，到底救谁，都是哥哥自己的决定哦。”
乔洛耶耸肩，“反正我相信尤娜，尤娜也不要太担心未来了，好吗？”
尤娜只得闷闷地吐出一句，好。
只是她在心里默念，哥哥，如果我说，我们跟叶期一路，一定会招来灾难呢？
如果是这样，你又要怎么办呢。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