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还在说些什么,叶期已经听不见了。
所有零碎的线索早已被一样东西,串成了一条线。
被一枚指针。
巴纳德不爱酒,却定期来酒馆,为什么,很大概率是跟自己一样,来打探消息的。
他不在人多的中午来,却在晚上过来,要知道他自己做工匠,开门时间都是自己决定的,要是他想中午休息,没人会拦着他。
说明他不care工人之间的闲谈,他更需要的是听听身为流动人口的佣兵的言语。
乔洛耶不知道工匠晚上会出门,看小胖子的样子,也不是特别知情,那就是巴纳德是背着人来酒馆的。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巴纳德有个秘密。
这个秘密有三种可能。
1,他在等人或者等什么消息,而这个人和消息会从外地来。
2,他在躲人,追杀他的人也是会从外地来到小镇。
3,他已经在老板娘不知道的时候,和某人秘密接头了,而酒馆就是他们的据点。
这三者甚至并不矛盾,可能两者并存。
而结合最近镇上外来人变多,先是来了个都督,又来了个女巫。
他不知道这两者在星球上应该是什么地位,可是从旁观者的态度看,二者的地位都不低。
叶期猜测,无论是找人还是躲人,巴纳德都等到了,而代价是死亡。
而女巫还在找一样东西。
这答案就跟写在白纸上一样明显。
八成概率,外来者都是为了巴纳德而来,或者说,为了他所有的东西而来。
巴纳德,极有可能就是死在外来者的手中。
而那枚指针…
—————
女巫一走,叶期立刻来到了巴纳德家附近。
他倒是希望,自己的推测都是错的,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杀人案,跟那些秘密,重要物品和大人物们扯不上关系。
因为如果他的推测都是真的,这个案件会变得很麻烦,他在星球上无权无势的,乔洛耶的最后下场不会好到哪去。
想到这儿,他眼神一厉,不行,自己要救的人,谁也拦不住。
隔了段距离,叶期已经看清,仍有穿着制服的人在巴纳德家进进出出。
整个屋子被封锁条围了起来,外面写着此地已封锁。
叶期皱眉,他本想进屋搜索。但是这个情况,根本进不去。
只能等晚上了。
沿着他家周围的路走了一圈,叶期什么收获都没有。
简单问了问周围的人后,他大概找到了几个可疑人选。
第一个是镇东头的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他经常来找巴纳德,不少人曾经目睹过巴纳德把他从家中轰出去,然而他下次依旧会来。
而昨天晚上,流浪汉是最后一个离开巴纳德家中的人。
“那个流浪汉腿脚不是很麻利,巴纳德看他可怜给他点东西罢了,谁知道近几年不知道闹了什么矛盾呢?唉,我看就是那个流浪汉贪得无厌罢了。”
第二个是巴纳德的竞争对手,一个年轻的工匠,叫做林奇。
林奇是两年前来到镇子上的,因为他便宜公道的价格颇受大家欢迎,很快就有了不小的地位。
他有心向巴纳德学习手艺,但是巴纳德总是黑着脸将他拒之门外。
今天早上,那群在巴纳德家外等待的人里,其中就有他,换句话说,他和叶期一样,也是目击者之一。
而第三个,就有意思了,是镇长。
据某位八卦又不肯透露名字的邻居老太太透露,“哎呀,别人不敢说,我来说,小子你知道,镇长把最近关键的大型器械交给了巴纳德伐。”
叶期点头。
乔洛耶说过,镇长把什么大型灌溉器械的维修交给了巴纳德工匠,能量波导管也是为此准备的。
“我那天可是听到了,巴纳德那小子根本不愿意来着!”
叶期不动声色,“这听上去是好事,为什么会不愿意呢?”
老太太摆摆手,“哎呀巴纳德就是这个臭脾气,总之我可是听到了哩,镇长后来拿出小拉米作威胁,巴纳德才答应的!”
叶期见这小老太太挺乐意聊天,追问道,“我想问问,这巴纳德工匠是镇上的本地人吗?”
老太太抬着头回忆,“不是哩,巴纳德也是后来才来的,大概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喽。”
“那卡拉米是?”
“巴纳德来这不久,就娶了镇北一家的孤女,后来才有的小拉米。可怜小拉米了,母亲去的早,父亲又是这么个脾气。”
嫌疑人选有了,叶期问清楚流浪汉的位置,就向着镇东头赶去。
————
与此同时,镇上的市政厅里,斯梅德利正坐在正中间的高椅上。
他的手轻抚过肩上金黄的暗纹,又漫不经心地扶正了胸口的徽章。
那是三颗星串联在一起的徽章。
见状,镇长的腰弯得更低了,“都督大人,今天镇子上来了个女巫。”
斯梅德利兴致乏乏,“继续。”
“她,她说要在镇子上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
“据说,是一枚指针。”
斯梅德利眼皮都没抬一下,“帮她留意一下。”
“哎,是。”
女巫协会,无论是哪个分协会,都一直宣传自己在找东西,这群人总是这么神经兮兮的。
斯梅德利这次来这里,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接到任务,要帮助女巫协会寻找他们所要的东西。
女巫协会在蛮荒星的地位一向超然。
他讽刺地扯了扯嘴角,当然了,这只是表面上,也只能哄骗哄骗新人。
传闻女巫协会一百年前,曾在蛮荒星做了一件大事,为蛮荒星续了一枚可延绵上百年的火种。
可那都是过去了。
一百年来,女巫协会只剩下了表面的面子,大多数当官的都认为他们神神叨叨的,跟已经半疯的疯子没什么区别。
“说点我感兴趣的,那个研究出精神力触发装置的工匠在哪?”
镇长的腰弯得更低了,“这,这个...”
“说!”
镇长冷汗直冒,“都督大人,这实在是不巧,今天,今天早上,那个工匠已经,已经,已经死了...”
“什么!?”
斯梅德利一脚踹翻了镇长,从地上拎起他的领子,“你再给我说一遍?”
“都督饶命啊,人是死了,但,但我抓住了凶手啊!”
斯梅德利一巴掌甩在了镇长脸上,“还不快带我过去!”
——
斯梅德利很生气,他就是为了精神力触发装置来的,这样的东西背后滔天的利润,光是想想都让人口干舌燥,最可气的是这个镇长知道这个东西居然隐而不报,若不是自己及时截取消息,这利益就被这个老家伙全部私吞了。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踹了镇长一脚。
镇长跌倒又爬起,不曾有半句怨言。
很快,他们就到了监狱里。
斯梅德利量着眼前这个家伙,“就是你杀了那个工匠?叫什么...”
“哎,是巴纳德,都督。”
“嗯,就是他。”
乔洛耶:“我没杀人。”
一个耳光甩在了乔洛耶的脸上。
“你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吗?嗯?”斯梅德利眯起眼睛,“你杀的是我要的人。而你,这个废物,我赶了三天行程才赶到这里,你居然把他给杀了!”
他一脚踹在了乔洛耶的腹部,把人踹出去了三米远,重重的摔在了监狱的墙上。
斯梅德利的声音轻柔了下来,仿佛上一秒那个暴怒踢人的人不是他。
“我说,你知道蛮荒星上最普通的刑法是什么吗?”
无人回应他。
“是电刑。这帮有点权力的,都喜欢用电刑折磨人。”
旁边的镇长等人,头从头到尾都没抬起来过。
“我就不一样了,”斯梅德利松了松手骨,“我喜欢拳拳到肉,见点血才有意思。”
镇长和镇司都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把监狱留给了都督大人。
听不见什么哀嚎声,而鲜血,却慢慢从门缝里流了出来。
等在外面的人都大气不敢喘。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斯梅德利才打开了门。
他原本洁白的制服上溅了不少血点子。
他嫌弃地看了身上一眼,“我去换套衣服,你们还抓了那个工匠的儿子?”
“是的是的。”
“把他带上来。”
“是!”
斯梅德利离开了后,众人才敢看向监狱内。
那个人躺在一片血泊之中,胸口仿佛都没了半点起伏。
————
他死了。
叶期默然。
他顺着镇民的线索,来到镇东头的一个荒废的屋子里。
工匠的家离他的降落地,也就是断桥口那里,非常近,不到百米,两者出门就能相互看见。
而这个荒废的屋子离那里却非常远。
没有代步工具。他走了快一个多小时才到。
结果到了却发现,他要找的流浪汉,已经没了呼吸。
周围没有镇司活动的痕迹,封锁条更是没有。
明明是询问周围的邻居们就能很轻易获得的线索,而叶期又来的根本不算早。
摆明了镇司并没有想认真破案。
他叹了口气,乔洛耶被关押的这段时间,怕是不会过得很好。
摒弃这些杂念,他开始认真查看当下的情形。
流浪汉,面色苍白,后脑勺已经被吞噬干净,死因不明。
他住的地方非常偏僻,周围也压根没人住,所以应该也没人目击到吞噬虫是何时降临的。
他身上有些其他痕迹,不如说,他身上几乎没有一丝好肉,有大面积的淤青和疤痕。
可惜叶期不是学刑侦的,他判断不出这些伤是之前就有,还是最近新添的。
但是他能判断出,这些伤都不致命。
那就是死于自己的精神崩溃?
叶期会信才怪。
死者手上的个人终端还在,是非常老旧的款式,密码开锁,而且他也没设置密码。
叶期点开看了几条,这个个人终端里没啥钱,几乎是当作联络器来使用。
叶期简单刷了几下后,就在聊天列表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工匠,巴纳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