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无非就是吃吃喝喝，走亲访友。
初二初三，孙慧带着一家人分别去几处亲戚家拜年。
她最近两个月吃得多，动得少，感觉胖了不少，打算早点回历城，远离家中的酒池肉林。
晚上刷微信的时候，看到高中班级群忽然热闹起来。
她点进去，发现大家都在商量明天去探望班主任的事情。
孙慧往上翻聊天记录，才知道班主任生了场大病，年前做的手术，当时似乎好多同学还出了些钱，凑成份子送了过去。
当时孙慧忙成狗，没时间看微信，当然错过了这个消息。
他们班主任是位胖胖的中年男士，和蔼又严厉，同学们都很喜欢他。
孙慧高三时，因为“早恋”的事，被班主任叫去语重心长的谈话了好几次，对这位憨态可掬的老班很敬重。
看清群聊内容后，马上接话，说她会去。
话刚发出去，马上有同学答复她，问她在哪，最近怎么样，明天几点到之类的。
孙慧一一回答，言语幽默。
她高中时有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学，因为前两年不在本省，过年都没回来过，见面机会少，线上联系也渐渐断了。
看她冒泡，有几个跳出来指她重色轻友，失个恋而已，连多年好友都要抛弃了。
孙慧发了个“来吧，朝我开火”的表情包，群里安静了，过了一会儿，群里约起了看望班主任之后的聚会。
第二天，孙慧掐着点出发，但是没想到外环修路，她绕了远，到班主任小区的时候有点晚了。
她还进错了大门，按群里的地址怎么也找不到门牌号，只能在群里求助。
有电话打来，是杨时健，问她现在在哪。
孙慧报了身边的楼栋地址。
对方让她站在原地不动，他马上过来。
孙慧听从安排，好在当天不冷，她等了没一会儿，看见杨时健从拐角出来。
孙慧朝他走过去，说：“没等很久呀，看来我离的也不远。”
杨时健点点头，说：“是不远，就隔了两栋楼。”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帮忙拿着。
他问：“你怎么来的？”
“开车呀！”孙慧答的自然，驾照他们还是一起考的，只不过现在她才有了自己的车。
杨时健轻笑：“开得怎么样，现在不会撞马路牙子了吧。”
孙慧笑得坦然，“老司机了现在。”
学车时她总是把握不准路边距，好几次，几乎要蹭上了马路牙子。杨时健每次坐后座上都提心吊胆。
班主任家在四楼，没有电梯，两人爬楼梯上去。
上到最后一层的时候，孙慧有些气喘。
杨时健问：“体质现在这么不好？我记得你以前每周跑步的，现在还跑吗？”
孙慧捂着胸口，有点岔气，“打工人哪有时间跑步啊！”
敲开门，班主任家不大的客厅围了一二十个人。
孙慧走过去和大家打招呼，和班主任拥抱。
原本圆圆胖胖的班主任大病一场，人整个瘦了一大圈，两鬓生了白发，孙慧第一眼看到竟有些心酸。
老班见她这样，反倒安慰，“看看看，当年的毛头小子，黄毛丫头，都成了俊男、美女，我倒成了个小老头，是不是有点接受不了啊。”
孙慧说：“老师，你怎么瘦了这么帅，这不是逼着我们也要减肥嘛！”
几句话，厅中氛围又活跃起来。
许久不见的同学互相寒暄，问了近况，有同在历城的同学，加了她微信，约着过年回去可以约饭。
谢文文也来了，拉着孙慧坐下，看厅中几个男同学扯闲篇。
谈话中心自然是杨时健。
他高中时就是焦点人物，父母都在教育系统工作。他外形俊朗，
他高中时就是班长，班级的核心。本科学校好，有留学经历，现在归国创业，履历在这个小县城属于顶级了。
且他本人没有精英架子，对老同学亲切随和。出国一趟，似乎也学会了某国的幽默风趣，讲出的话招人发笑，又言之有物，大家都愿意和他谈论。
谢文文碰碰孙慧胳膊，问：“哎，刚看见你说找不到路，立马就出去接了，你俩有情况？”
孙慧不管她的挤眉弄眼，淡定地吃着柚子，“我好歹是在座里面唯一的前女友，待遇特殊一点也不过分吧。”
谢文文翻白眼，“前女友要什么特殊待遇，当心人家正牌女友找上门。”
孙慧点头，“也对，谢谢提醒，我会摆正姿态！”
班主任大病初愈，并不适宜打扰太久，同学聊了聊，便约着换场子继续。
正赶上饭点，难得的人还算多，大家找了个饭店，去吃午饭。
谢文文难得出来放风，也不想着回家，要和大家去吃饭，然后还嚷嚷着要去唱歌。
孙慧全程和她在一起，直到午饭快结束的时候，收到杨时健一条微信。
ysj：吃完饭咱们聊一聊？
孙慧朝谢文文晃晃手机，“正确的前女友该怎么做？”
谢文文刚嘬完一只大骨头，“什么怎么做？老同学了，聊聊天不正常的，你别想太多。”
“刚这么说的可不是你！”
谢文文头低了低，“我那是没受过班长的眼刀子，你知道这小半天他刀我几眼了吗？”
“同学而已，你不要想太多。”孙慧拍拍她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我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吗？”
谢文文最后喝了杯果汁，“算了，我还是回家奶孩子吧，你不在了，我跟着去唱歌也没意思。”
酒足饭饱，有下一摊的继续，不想去的陆续离开。
孙慧和杨时健好久不在县城活动，一时想不出去什么地方合适，在饭店停车场上尬站了一会儿，实在太冷。
孙慧忽然想起有家奶茶店，好像有可以坐的地方。向杨时健提议，对方答应，两人分别开车，去了a商场楼下。
停好车，两人碰头，杨时健讪讪笑道：“多少年不回来了，还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孙慧：“对呀，我们都长大了，家乡也变了样。”
等上了楼看，果然是家不错的奶茶店，装修很新，顾客不多，三三两两坐着。
点好餐，孙慧挑了个挨窗的位置。
相对而坐，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孙慧看了眼手机，才2点钟，又看到有几条未回微信，一一回好，抬头，看见杨时健正看着她。
杨时健淡淡笑：“你跟以前相比，一点没变。”
“不应该说我更漂亮了吗？”
两人一起笑。
杨时健说：“以前好像脸皮也没这么厚。”
孙慧叹气，“哎，没办法，都是因为遭受了社会的毒打，练就除了铜墙铁壁，脸皮也跟着变厚了。”
店员送来饮品，两人都点的咖啡，味道不怎么样，可也能提神。
孙慧中午吃得太饱，就容易犯困。
杨时健握着杯子，想了想，缓缓说：“上次……对不起。”
上次见面他们闹得挺难看的。
那时候孙慧刚离职工作了三年的公司，杨时健留学归国，工作上也并不顺遂，两人都处于人生中比较黯淡的时候。
他们恋爱时间不长，在杨时健出国前就已经分手，很平和，没闹出大动静。
孙慧当时以为过去的都过去了，同学会见面也没什么好尴尬的。
没想到杨时健喝多了就朝她发难，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质问，为什么甩了他。
说她玩够了就甩，这么多年也没真心对待过他，不愿为两人的未来付出一点努力，条件不怎么样还整天高高在上。
话说得都很难听。
孙慧当即甩了他一巴掌，又泼了他一身的酒。
想到这，孙慧怀疑刚刚的同学们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忍不住去给谢文文发微信，“同学们有没有议论我们什么？”
谢文文：你以为大家都很闲？
孙慧舒了口气，抬头看见杨时健又在看着她，想起人家道歉，她还没回应，忙说：“都过去了。”
想了想，不够有诚意，补充说：“我那时候一时情急，还朝你泼酒，你……没事吧？”
“怎么没事，”杨时健声音高了几分，扒拉开额前头发给她看，“都留疤了。”
孙慧两眼睁得溜圆，她当时喝多了，醒来后听谢文文转述，说是她泼了他一身的酒，怎么现在变开瓢了？立时就想发微信问谢文文。
“骗你的，”杨时健笑笑，放下头发，“酒瓶子砸我头边上的墙上了，酒淋了我一身，差点脑袋开花！”
孙慧如释重负，干干笑了两下。
杨时健喝了两口咖啡，“我也是酒醒后听人说的，还挺惊讶，想不到你脾气这么大。”
孙慧不好意思，嘿笑着：“我脾气从小就大，一直隐藏的很好。”
“跟我恋爱一年也没泄露出来？”
孙慧一顿，“你脾气好，没给发挥的机会。”
“所以是分手后一次补上了？”
两人都笑。
又陆续说了些高中时候的事，大学时候的事。
孙慧想不到两人竟然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这些事竟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
久到她几乎要忘记了。
杨时健问：“我高中时候就喜欢你了，你知道吧？”
孙慧不能装傻，轻轻点了点头。
高中时，杨时健总是想方设法围着她转，她那时候一心扑在学习上，但再迟钝，也是有一点点察觉的。
但杨时健又没明确说什么，两人一直维持比友好同学更友好一点的关系。
但某次晚自习后，两人在教室里打着手电筒对试卷，被班主任碰到，自此认为他们在早恋，开启几番长谈。
这对孙慧来说也不能说是冤，暧昧，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老班的谈话卓有成效。
自此，杨时健收敛了许多，两人在最后的半年里发奋进取，一同考取了北城的大学。
杨时健低着头，说：“能遇到你，我还挺高兴的，让我的青春时期有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他一副坦然豁达的样子，孙慧猜他是来找自己告别，心态上放松了许多。
抿了口咖啡，仿佛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无知无畏的小女孩，说：“跟你谈恋爱，也挺开心的。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你带我爬山，露营，滑雪，都挺美好的。”
过了好一会儿，孙慧以为谈话都要结束了，杨时健忽然问：“你和常鸿飞怎么样了？”
“嗯？”孙慧想不到他会问常鸿飞，“什么怎么样？”
杨时健一副不要装傻的表情，“因为你，我可吃了他不少苦头！”
“有这事？”
“你不知道？”
“我要知道什么？”
杨时健胳膊搭在椅子上，到现在依旧不消气的样子，“因为你，我们和十一班打篮球，吃瘪了多少次！”
常鸿飞在十一班，和孙慧的三班都不在一个教学楼，实在想不到两个班的男生会结梁子。
她不想认账，抓了抓头发，“大概是你们不小心惹到他们班了吧，和我有什么关系。”
杨时健冷笑一声，“你们在一起了？”
“没……没啊。”孙慧不想和他聊常鸿飞。
“那他在朋友圈炫耀什么！”
孙慧第一反应是，“你有他朋友圈？”
“当然，”杨时健答得坦然，“不还是你介绍认识的。”
他看出孙慧眼中的惊讶，友善地提醒，“我们刚在一起不久，他来北城找你，我们还请他吃了饭。”
“对，”孙慧点头，“怎么你们都记得那件事，他上次还说你请的那次新疆菜最好吃呢。”
杨时健嗤笑一声，“也不看花了我多少钱，一个月的伙食费搭进去了。”
他看了孙慧一眼，“这么久了，这个事都能聊到，不是在一起？”
孙慧有点不耐烦，“我们是邻居，妈妈又是好朋友，在家天天都能串门，有的没的聊一大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杨时健不信，“刚认识的时候就跟我说是邻居，到现在还是，我看起来很好骗？”
他眼中的质疑让孙慧有些生气，态度也强硬了些，“我说是邻居就是邻居，你爱信不信吧。”
杨时健神情有些落寞，叹口气，“你们青梅竹马，要是互相喜欢，真在一起了，我当年分手也不冤，要不我老想着。”
孙慧想走了，朝门口望了望，“你是不是太闲了，前女友交新男朋友也要管。”
“就因为你们没在一起，显得当初我不够坚定。”杨时健神情十分严肃，“因为我患得患失，所以失去了……”
“好吧，”孙慧拦住他话头，“也不单纯是邻居关系。”
比起承认和常鸿飞关系的模棱两可，她更不想和初恋男友暧昧不清。
“还是炮友关系。”
“啊……”杨时健一时哑然，“也不用把关系形容的这么劲爆。”
孙慧低着头，“反正是是有些掰扯不清吧。”
该说不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
孙慧打好腹稿，做最后的总结陈词，“我还是挺感谢你的，那些年，你对我挺好。”
她看着杨时健的眼睛，话说得很真诚。
“我也替你妈妈向你道歉。”
毕竟是向过往道别，孙慧心里有点酸楚，苦笑着说：“我好像一直不太招男朋友妈妈喜欢。”
“可能是因为你找的男朋友都太优秀了。”杨时健安慰她。
“下次找男朋友前要先面试他妈妈，看顺眼了再交往。”
两人说着道别的话，孙慧余光中看见一个熟悉身影朝他们走过来。
等走近了，孙慧觉得眼熟。
小姑娘热情地开口：“慧慧姐！”
孙慧想起来，这是森森的女朋友，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