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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怒

  事实证明,松子还是太年轻。

  萧如野进房后确实立马躺了下来,疲惫如潮水,一阵阵涌上来。他理应早早与周公相会,可偏偏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窗外种了棵木犀,中秋刚过,枝头依旧缀满金灿灿。

  夜风习习,花香比先前白绫上的浓郁数十倍,一下下直往人心脾钻。

  萧如野闻着越发地心浮气躁,索性睁开眼,面无表情望向房梁。

  要不怎么说修道者是逆天而行,修到最后连人的本能都戒掉了。掐指一算,他已快有八百年不曾睡过觉,记忆里上一次还是十三岁。

  那会儿跟着爹爹探访老友,躺在静谧的深山老林里。爹爹与人煮茶听雪,笑自家这小子从不认床,沾到枕头就呼呼大睡,往后铁定不念家。

  眨眼许多年过去了,其中大半还忘了,萧如野叹气。

  也不知爹爹现在如何,估计没少念叨自己吧。

  西边起了长风,忽而之间卷走两朵云,送来了人潮渐近。

  街道上响起贩夫走卒的兜售声,修士穿行其中,各种交谈,好不热闹。

  昨日太晚,太困,萧如野没关注。这会儿睡不着,想着出去逛逛,正好见识下盛乾如今的光景,顺道打听打听这些年都发生了什么。

  撑着床沿一个利索侧翻,他走到门口,习惯性地推,却发现房门堪比沉石,完全难以撼动。

  ……锁坏了?

  不对,这感觉更像从外面用什么封住了。

  松子听到里面动静,抬手轻叩两下:“公子?”

  萧如野皱眉,佯装不知所措道:“外面发生何事,在下不方便出去吗?”

  松子道:“公子不必担心,外头一切尚好。只是苦海渡动乱所波及的地域灵气不稳定,常有风暴。”

  “主人近来夜间需打坐,我等修为低下,怕您出事,遂设下了阵法保护。还请暂时忍耐,大约再有一个半时辰主人便可醒来。”

  萧如野闻言勾起唇,小古板可真勤勉,以及成了家的就是和他们这种孤寡不一样。瞧瞧,多体贴周到。

  不过真是可惜了,他消受不起。

  自己平生最爱自由,别说一个半时辰,一息都不能忍。

  阵法不凡,并不好破除,更不提此时修为全无。萧如野低头思索,狐狸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狡黠。

  他再次出声,似羞赧道:“原来如此,还是仙君思虑周到。在下一觉醒来竟觉腹中空空,这傀儡术也太神乎其神了。不知可否……”

  虽然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松子明白了。

  “公子稍等,我这就去为您准备早膳。”松子抬手,正要通知后厨,陡然想起从前大主人有些挑嘴。

  算了,还是自己亲自去盯着稳妥。

  走前他又检查一遍法阵,确保无误了才离开。

  房内萧如野早已翘起二郎腿躺回床上。食指点着膝盖,一下,一下,漫不经心地数着时间。

  约半刻钟后小崽子回来了。

  他眼角微扬,飞速靠到门边。

  嘎吱,松子推门而进,手上托着一方白玉瑶盘。身后依旧粉墙黛瓦,庭中郁郁葱葱,一切看起来并无异状。

  下一瞬,叶子动了。

  就是现在——

  萧如野闪到人身后,两指并拢,一个轻戳。

  “公……”松子对他突如其来的行为不解,刚要询问,然而话音未落就直挺挺地向前栽去了。

  萧如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手托人,一手接饭菜。

  他将东西随手一放,拎着小崽子翻个身,上上下下摸了一遍。

  有些傀儡师制作傀儡时,会在隐蔽处特意设置一处机关,用以重启。先前在灵鹤上观察俩崽子时,他就发现二者耳后都有一个绯色小点,看起来很像痣。

  本来自己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运气不错,真是机关所在。

  松子此刻已停止运作,萧如野把他放到了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转身打算走,一眼看到了外面太阳。

  嘶,一会儿会晒吧?

  他又回过去把床幔解了下来,笑眯眯道:“看一晚上门,还贴心地准备好吃好喝,小松子值得奖励。乖崽好梦,我先去放风了。别担心,小古板醒来前肯定回来。”

  说完萧如野往门口走去,庭内的叶子依旧扶风而动。

  事实上从方才到现在压根没什么风吹过,一切只因松子进出时阵法出现了一个豁口。豁口处灵力不稳定,引起周围灵气波动。

  他最开始便想到了这一点,就等着松子替自己“开门”。

  萧如野随手捋下一片叶子,夹在指尖嗅了嗅。

  嗯哼,味道还不错。

  *

  出了客栈是条长街,萧如野一面抬手挡着光,一面加入人潮,自在地随波逐流。

  铁槐乡这个地方,其实他有印象。

  一百岁那年出披霞大泽历练,走了没多久就碰上灵气风暴,于是他随意找了个地方落脚,正是此处。

  彼时铁槐乡遍地乱木,大风吹黄土。偶有几户人家也是破破烂烂,贫瘠不已。

  初出大漠的他本满怀好奇与期待,对着一个穷乡僻壤自然大失所望。

  没想到许多年过去,铁槐乡倒是摇身一变,与过去大不相同了。

  萧如野放眼望去,街边的铁槐排列有序,枝繁叶茂作云状,两两相接,遮掉一片鳞次栉比的商铺。

  惠风和畅,时不时有一些阳光穿过叶隙,投落在漆黑的树干上。闪闪烁烁,分外耀眼。

  树下有群修士站着。也不知作甚,里三层外三层,全踮着脚、仰着脑袋往一处看。

  他也朝那瞧去。

  半空中立着四块极品灵石,晶莹剔透,灵光四溢。其间灵力源源不断朝中心输送,构成了一个透明的圆台。

  圆台两边各有六个巴掌大的阵盘,此刻疯狂转动中,模拟出百花盛放之景。另外有乐声奏响,相当地激昂,恨不能扶摇直上九天去。

  萧如野当场“嚯”了一声,铁槐乡现在连戏台都这般高级了。

  刚打算走近点,身后传来一句娇叱——

  “前面不长眼的,速速退让!”

  萧如野回头,还未看清是哪个如此嚣张,猝不及防撞见了“余明夜”的脸。

  ……一个半时辰过这么快的?

  不应当啊,自己分明才走了几步。

  思绪间那个“余明夜”越来越近,他定睛一看。

  面容肖似,动作却有点僵硬。

  萧如野抬了抬眉,原来是傀儡。

  它后面还跟着一具,走路一颠一颠,活像刚装了假肢出来迈两步的身残志坚老大爷。

  小姑娘见自己傀儡居然跑不过姐姐的,气得跑了起来,往肩上一扛,横冲冲往前飞。

  可惜飞得不够高。

  萧如野侧身,成功避开小姑娘,却跟傀儡贴到了一起。他伸出手指,撇开老大爷抽象的脸。

  小姑娘看见了,立刻大喝一声:“谁允许你摸仙君的?!”

  萧如野顿了顿,没忍住笑出声:“你说这也是‘余明夜’?”

  小姑娘噎住,脸片刻间涨得通红。

  后面的姐姐驱着傀儡路过两人身侧,斜视一眼,冷艳艳道:“小妹,早就叫你不要用我家仙君作为原型参赛了,会被嘲笑的。”

  四周都看了过来,小姑娘头上冒火,嚷嚷道:“我偏要,你管我?!还有,仙君什么时候成你的了,经过大家同意了吗?”

  话音落下,众人又将目光集中到姐姐身上,不少人默默亮出了自己的傀儡。

  霎时间姐姐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她冷哼一声,再也不说话。小姑娘满意地昂起了下巴。

  萧如野环视一周,仔细辨认后发现傀儡里中竟还有不少“余明夜”。

  小古板的名气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许多啊,五百多年里都做什么了,有这么夸张嘛。

  转念他又翘起唇,不合时宜地想到那位不知名的道侣。

  啧,压力一定不小吧。

  “小老弟,”他喊了声边上某位男修,“大家要参加什么比赛?”

  男修四肢精壮,孔武有力,头一次给人叫成“小老弟”。刚要发作,结果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美人狐狸眼,瞬间哑然。

  他摸着后脑勺道:“巡演提前了,今日开放角色报名,道友不知?”

  萧如野眨眼:“不知呀,什么‘巡演’?”

  男修默默打量起对面之人。穿着矜贵,气质非凡,看起来一点不像乡下人进城。

  萧如野:“闭关太久,你懂的。”

  男修了然,道:“‘巡演’指的是大宗师所办傀儡戏。大宗师听过的吧?”

  萧如野故意拖长了声调:“就是……嗯,就是那位……”

  男修笑着接话:“风靡盛乾的渔溪傀儡大宗师嘛。”

  “以铁槐制作傀儡,设置阵法模拟七情,成品与真人无异。他每十年会办一次大戏巡演,除主角外所有角色公开招募。任何傀儡师只要赢了比赛,就能被刻上阵法,参与演出。”

  萧如野捧场地附和了几句,心中想着难怪铁槐乡一个穷疙瘩能富起来,原来是成了制作材料的生产地。

  另外,能模拟七情的傀儡大宗师?

  男修介绍完后从怀里掏出了个六寸的傀儡,小小一只,做工极为精巧。

  他双手小心握住,举过头顶,口中念叨着:“仙君保佑,仙君保佑,这回一定要选上……”

  “余明夜”果然再次出现,萧如野仔细地瞧了瞧小傀儡,意外发现其制作手法与自己和燕、松一模一样。

  “道友,你这傀儡做得甚是精妙。学的大宗师?”他试探道。

  男修露出两颗白牙,不好意思道:“对。做得不太好,里面结构没弄明白。可惜大宗师已经闭关再不收弟子,我等求教无门。”

  萧如野听完随口回了两句,垂眸思索起来。

  小古板的傀儡师道侣同样可以模拟七情,与这位大宗师的制作手法出自同源。想来两者之间关系匪浅,抑或……

  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人?

  与此同时,戏台上的乐声骤然停住,一记响锣震破天。两卷数十米长的画像从空中抛落,哗哗展开,露出了硕大无比的面容。

  周围人群登时炸开锅,各种沸腾,喧嚣,个个振臂高呼着大宗师。

  萧如野抬眼对上画像,表情突然一言难尽了起来。

  *

  客栈,余明夜门外。

  松子抬手放下数十回,小脸煞白,焦灼地来来回回走。

  燕燕把他拽住,气呼呼道:“你不敲我敲。月月都跑了,主人醒来不得急死!”

  说着他就要动作,松子赶紧拦下:“不可。新月将至,若惊扰到了主人,届时万一压不住——”

  房门倏地一响,余明夜走了出来。

  “何事?”

  松子咬了咬唇,当即重重地跪下,将方才之事一五一十禀告。

  他垂着头,哽咽道:“我不应离开,不应启阵法进入,更不应失去意识倒下。主人罚我吧。”

  燕燕同样跪了下来,吸吸鼻子:“我也不好,不该因为太无聊就睡大觉。我应该和松子……”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觉到磅礴的霜雪之意喷涌而出。院中所有植物刹那间冻结成冰。

  咔嚓,落地摔了个粉碎。

  两个小少年肩膀一抖。

  余明夜把人拉起来,面无表情地挨个摸头,道:“一计不成另有千千万。是他狡猾,与你们无干。”

  燕燕终于缓过来,用力点头,对主人所说深表认同。他搓着脸,一跳一跳,说起话来含含糊糊的。

  “主人不要怕!”

  “月月现在没修为跑不远的,咱们肯定能找着。”

  “等会儿我肯定要骂一顿。哼!”

  余明夜看了一眼燕燕,道:“骂?我看应当打断一条腿。”

  燕燕和松子当场闭嘴,沉默是金。

  三人出客栈后果然没费什么功夫,不多时便寻到了萧如野。

  “他竟然在戏台下凑、热、闹?!”燕燕爬到铁槐上,抱住树干一通乱晃,“还和那么多人贴贴?气死我了!”

  余明夜定定地望向那处,再转瞬便没了踪影。

  萧如野仍在端详那幅画像,冷不丁察觉一番寒意。

  他拢拢衣衫,正要继续,衣摆连带着里面的亵裤给抓住了,拽得一晃一晃。

  “谁家的小崽子啊。别动,要掉了。”他皱眉,不悦地低头,一下对上了燕燕气鼓鼓的圆脑袋。

  边上还有个绷脸的小松子。

  萧如野一滞,转而看向更边上那位。

  余明夜淡淡道:“道友,外面的风光可有意思?”

  萧如野摸摸鼻尖,诡异地有种回到灵鹤上燕燕被审问时的错觉。

  不同的是,那会儿作壁上观,这会儿却成了主角。

  他咳嗽一声,迅速编了个借口。

  “适才小松子不知怎么倒了地,在下情急,就探查了一番傀儡。奈何水平有限,并未看出问题。”

  “于是赶紧去找了仙君,却发现您在打坐。燕燕也没醒,在下只能出来找别的傀儡师了。”

  说着他附身对着小松子,温柔地摸摸头:“现在如何了?可有哪里不适?”

  松子小脸不受控地泛起微红:“多谢公子,已无大碍。”

  萧如野放心道:“那就好。”

  余明夜站在群众的阴影中,任由对面之人表演。

  他没有追问,而是身形一闪,带着三人换了个地方。

  萧如野又混过一关,内心松了口气。呼,小古板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正打算说点什么,忽然听见对方问。

  余明夜:“过来时见道友神情专注,在研究什么?”

  萧如野环视四周,发现离开人群已经相当地远,但仍往对方身边走了两步。

  他压低声音,试探道:“仙君,您的道侣可是那位风靡盛乾的傀儡大宗师?”

  燕燕前头跑太急,现在正捧着松子给的水狂灌。听见这话直接喷了出来,呲松子一脸。

  松子拿袖子沉默擦脸,心情好复杂。

  梅开二度,大主人可真有你的。

  余明夜没有表情,没有回应。

  萧如野以为他们这副情态是被戳破了秘密,心情莫名愉悦起来,于是身体朝着人更靠近两分,肩膀都贴到一块儿了。

  “大宗师慈眉善目,气质温和内敛,年轻时必然是个清秀可人儿。而且于傀儡一道天资非凡,能想到开办大戏这等手段。既宣传了自己的作品,又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整个傀儡道的发展。妙哉,妙哉。”

  “他与您郎才郎貌,实乃一段佳话。”

  “您看在下都是个死人了,肯定没机会到处乱传。听说难得才能见大宗师一面,巧了不是,我们也要去渔溪。您方便的话,能否为在下引荐一二,聊以圆梦?”

  说完他还碰碰对方,满目笑吟吟。

  余明夜一动不动,死死盯住那两瓣开合的唇,正要出声,却被猛地抱住了衣袖。

  燕燕不知何时小鼻子全红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圆眼睛兜不住里头的水,哗哗如雨般一泻三千里。

  “呜……你怎么可以对别的男人这么执着……还是个老头!”

  “你夸他,说他和主人相配……呜呜呜……”

  “主人修行五百多年,斩妖除魔,斗法无数,从来没有输过。他还公开传授引渡之术,做了盛乾所有修士的师父。”

  “比、比那个‘方庆之’厉害一万万倍,他还长情。呜呜呜,你怎么不夸——”

  “燕燕。”余明夜重重望向他,沉声道,“不许哭。”

  燕燕当场收住,打了个嗝,皱着脸蛋委屈。松子把他拉下来,站到一边,抿着嘴掏帕子给人擦眼泪。

  萧如野眨了眨眼。

  噢,原来会错意了,那俩不是一个人。

  话又说回来,闹了乌龙要胡诌圆过去的分明是他,怎么倒变成燕燕前言不搭后语了?莫名其妙地比什么呢?

  噫,养崽子果然很难。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现在有了更关心的事——

  “仙君,你竟真不曾有过败绩?”萧如野一张脸飞红如玉。

  余明夜与人对视,被那灼灼目光紧紧攫住,觉察到其中的十分在意。

  冗长的安静之后,他笑了一声。

  “不,我输过。”

  萧如野挑眉,暗道是哪个不识趣的,竟然越过自己抢了高岭之花第一滴血。

  不等他问,边上俩崽子就异口同声道:“是谁?!”

  余明夜神色如常,道:“萧如野。”

  ……

  我?

  等等,自己并不记得这茬。

  失去的记忆里的?

  萧如野暗道一句可恶,这种事怎么能忘记。

  可一旁的松子大为不解,连声问道:“主人与魔头总共就见过三面,斗法只发生在初见时。那会儿恰逢兽潮,主人好心救了他却被恩将仇报。后来与之比试,分明赢了呀?”

  燕燕翻了翻眼睛,使劲跟着回忆,老半天终于把这段从脑子某个角落挖了出来。

  他忙不迭附和道:“松子没记错!当时还有好多别的门派弟子放鞭炮,好几个不小心把长老、掌门之类的胡子给点了,鸡飞狗跳好一阵子呢。”

  萧如野:“……”

  难道这俩小崽子家中长辈没教导过,说话不好听要被吃掉的吗?

  短短一段话,究竟如何做到这般不堪入耳。

  萧如野吐出一口气,微笑道:“仙君和两位小友将在下说迷糊了,究竟怎么回事?”

  余明夜将目光投向远处。那里山川平平,云岚弥漫,一派悠然恬淡。

  他道:“我本不想与他比试。”

  萧如野眯了眯眼:“那为何又比了?”

  余明夜转过头来看他,似笑非笑地顿了顿,道:“因为他撒娇,我不敌,最终还是拔了剑。”

  ……

  ……

  ……

  萧如野承认,他裂开了。

  余明夜知道在说什么吗?

  自己撒娇?

  怎么可能!

  他是脑子出了问题,记忆错乱,还是突然发神经想说点什么来刺激自己?

  笑死人了,他以为他是谁。

  就算山河覆灭,日月颠倒,众生皆为其所倾,自己也不会被他的话影响半分好嘛。

  还有,提起萧如野这个名字的时候,能不能别这样一脸平静,他就那么平平无奇?!

  萧如野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不可思议:“可在下听闻,此子素来桀骜不驯,撒娇……?”

  余明夜觉察到他那些被压下的心绪,明明波澜万千,在意地很,却偏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惜忍不住,所以又追问。

  他满意地勾起唇:“若不信,自可去茶坊、瓦舍查验。无论哪个说书先生对这段都熟得很。”

  ……

  萧如野咬了咬后槽牙,一点破事儿居然还广为流传了。

  余明夜继续道:“今日闲来无事,道友不妨同我去听上一段?”

  嘁。

  去就去,谁怕,真男人敢于直面人生一切狂风和暴雨。

  再加上原本出来就打算找地儿看看失忆的这些年盛乾发生了点什么,去茶坊正好一举两得。

  他朝人弯弯眼睛,道:“好的呀,麻烦仙君带路了。”

  余明夜闻言一怔,继而低声笑了出来。

  如春光化雪,高岭之花绽开,乘着风轻轻地落了下来几瓣。

  他道:“不麻烦,走吧。”

  萧如野被那张融化后格外英俊的年轻面庞刺伤,跟在人后面狠狠吐出一口浊气。

  燕燕的小眼神在两人之间飞来飞去,拉了拉松子胳膊,传音问道:“所以主人为啥突然跟月月提起魔头撒娇这茬,他竟然还记得……离谱。”

  松子小声回道:“因为他想让大主人吃醋。”

  燕燕呆呆:“什么吃什么醋?月月不是失忆了嘛,人都不记得了还能吃醋的?该不是会错——”

  “松子,燕燕的功课多久没写了?”另一个声音突然加了进来。

  燕燕脑袋一嗡,屁股一痛。完蛋完蛋,主人又要罚抄了!他登时迈开小腿,一顿狂奔,边跑还边喊着——

  “主人好,主人棒,月月吃醋呱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