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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5

  两个小时前,楼云正在回家的车上。

  他和陈月章分开后,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楼父派了车来接他,却是往老家方向开,说今晚家里会有重要的客人,要他务必拾掇干净。

  车子渐渐驶出c市,在高速上混入春运的大流之中,望着远山渐渐下沉的太阳,他忍不住一二三次不停看表。

  陈月章现在在做什么?

  他谈完了么?

  谈得怎么样?

  他拿起手机,几次想要打电话,又艰难地控制住自己的冲动,时间过去不久,也许他现在正在会议室给张世传讲玩法讲商业理念,虽然这两个人一个技术出身,一个表面看来玩世不恭,但都是对待工作认真的人,应该都不希望被打扰。

  于是他拉开微信,输入了几个字。

  ——“你记得要想我:d。”

  删掉删掉,重写。

  “——我想你了。”

  正要发送,却有电话突然进来,来电人是楼母,关心地问他人到哪里了,电话那头有些喧哗,除了小孩子的笑声和叫声,好像还有熟悉的女声,听起来十分年轻,有人似乎正在安慰她,他没有多想,只当是家里哪个妹妹,只老老实实回复了他妈几句,说自己出来早,路上车多但不堵,能准时回来。

  等他挂掉电话,发现刚才打的那句话找不到了,不知道是接听时无意间删掉还是系统闪退bug,他重新输入时,换成了两只拥抱的猫。

  陈月章特别喜欢发猫猫头的表情包。

  他心里忽然甜腻腻起来,托着下巴靠在车窗边时,脑海里却又跳出了流泪猫猫头的模样,想起了他的猫儿在他怀里低声抽泣,忍不住勾起唇角。

  前方的司机抬眸,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方跟进的大车,想要避让。

  楼云顿时敛起笑容,顺带把手臂也放了下来,手指忽然磕在后座一只口袋上,他从陈月章家里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只木盒子。

  两人在新年前对家里进行了大扫除,盒子是他在打扫书房时从柜子里翻出来的,c市潮湿,盒子的边角有些变色,他当时顺手放在耳边摇晃,没听见声音,掂量又没有重量,还以为是空的,随手扔进了垃圾桶。

  但他过后想了想,陈月章没有他那样无聊地收集癖好,在苏格兰时屋子就相当整洁,该断舍离毫不犹豫,他又捡了回来。

  陈月章下楼取快递,一时半会没回来,他找不到人求证,心想打开看一眼,就一眼。

  盒子没有上锁,就是铁片有些生锈,他用力拨开,盖子掀开的一瞬间他就僵住了——

  都是明信片。

  最上面那一张,是天空岛的悬崖。

  那一年的五月,他陪着表姐一家从a82公路自驾北上,在纪念品店门口等候的时候,碰到有不少人就地寄送,他买了这张明信片,回去之后悄悄夹在了陈月章买的专业书里,本来想等他惊喜地发现,后来因为忙碌,自己倒是先忘了。

  这种随手的不值钱的小东西,他本人其实也没那么在乎。

  但在陈月章的小房子里重新见到天空岛的美景,将他心弦撩动,说好的只看一眼,却放下盒子,把那张明信片拿了起来。

  一张之下,还叠着许多张。

  有阿姆斯特丹的河,有马赛的落叶,有杜塞尔多夫的啤酒,还有丹麦无尽的雪……都是陈月章回国后,他通过国内的朋友同学,试图转交给他的。

  他不知道陈月章为什么突然离去,每到一处地方,都觉得心里空出一块,他不知道该买什么,更是惶恐这一年多的时间格外短暂,短暂到他甚至不知道陈月章喜欢什么,只肤浅地以为他酷爱下厨。

  但事实,应该不是自己看到的样子。

  他该去问吗?

  可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这样,他为了项目忙死忙活,整天为了去天空岛挤时间而焦头烂额,但这个人却突然跟他玩失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的他,只在乎一时的意气,他没有问,明明那个时候身边回国的人很多,也有不少交叉的同学,正是联系较为紧密,还没有渐渐生疏的时候,只要有心想要打听,一定能问到。

  但他什么都没做。

  后来,他意识到,陈月章可能并不想见他,也可能并不是真正喜欢他,他也并不是真的不告而别,他留了言,跟他说明自己哪一天回国,并对天空岛的旅行委婉地表示了遗憾。

  也就是说这一切出于他的心,如果他没有主动找来,也就说明……也就说明他们不过是时光里的匆匆过客。

  是啊,喜欢又怎么可能抑制地住想要见面的心。

  当他漫游在欧洲的时候,每一次想起苏格兰的一点一滴,都会情不自禁地幻想,如果当时陪在身边的是陈月章,他会是什么表情,说什么话,对什么感兴趣。

  最后无尽的思念将他淹没,他通过国内的朋友,通过一张张明信片,将汹涌的情绪宣泄出来,却因为高傲,而从不打听结果,他在等他的候鸟飞回来,只是没有等到,但其实这些东西,最终都还是到了陈月章的手里。

  他翻得很快,每一张卡片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只有一串当时的地址。

  快见底的时候,他心里一空,但等他翻开最后一张,却在盒子里发现了一沓卷起来的,有些泛黄的纸。

  皮筋轻轻一提就绷断了,像那根早已不安的心弦。

  最里面的那一张,钢笔字写在信纸上,信纸已经快烂成一团一团的粉渣滓,但被陈月章一点一点粘好,收藏在透明薄膜袋里。

  ——那是一封二战时候的情书。

  是他们一起去伦敦的时候,陈月章从诺丁山的集市淘来的旧物,两人都没有鉴宝的本事,当时楼云还嘲笑他,他就像第一次进潘家园的棒槌,这种东西转手都卖不出价,想要仿制也很容易,就只有他信。

  是啊,就只有他信,还一遍遍迷信。

  楼云心头狂跳,一把将正品拿开,这才发现卷起来的那一沓纸片,都是手抄的情书。有的字迹新一些,有的老一些,按时间排列,从19年开始至今,从没有断过,而陈月章回国后的那一年,间隔最为紧密。

  基本每一个月,甚至有一段时间,前后两天都在手抄。

  为什么?

  为什么他抄了这么多情书?

  “每次收到你寄来的明信片,我都想回,可我每次提笔的时候,却因为爱意太满,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写,又该回什么。”他因为看得入神,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响,陈月章就靠在他身后的玻璃柜边,表情哀伤,眼神复杂。

  他开口,带着一点点心酸的哭音:“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爱你,也不知道该不该让你知道,所以我每一次想你,我都会手抄一遍情书。”

  楼云的眼睛蓦然发酸,他把情书又一张张叠起来,却在整理的时候发现,信纸上最下层,对应的地址正是自己寄送明信片的地址。

  不知怎的,他心里生出隐隐的预感,忽然掉头去翻第一张明信片。

  当他将天空岛的悬崖翻转过来时,上面写着:

  “爱,但不一定要得到。”

  他扔下了盒子,紧紧拥抱光影里的陈月章,将他抵在玻璃书柜上,用力地发泄似的亲吻,信纸和明信片散落一地,百叶窗后的阳光里,屋顶的白鸽展翅飞去。

  那一天他们从书房辗转到客厅,再到卧室,披着黄昏,相拥在窗前,却仍然觉得不够表达爱情和浓浓的爱意。

  楼云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这只盒子,他什么都不需要,这就是他无往不利的武器。

  这一次回去,他要向所有人宣誓,他要与陈月章共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