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取用的朱墨进了内宅,到了谢衡羽上次碰到威压的地方,原来是越府夫人院子。谢衡羽也感觉到,威压比几天前更大了点,说明释放者的灵力增长。
韩明昱在厨房里每天都炖汤,总是疑惑炖汤为何要连炖十九日,有预感千万不能满日子。
既然谢衡羽在其他地方都寻不到异处,韩明昱便与他合计,先下手为强,以主动出击的方式逼出幕后者。
越府的奴婢盯着韩明昱做汤,不敢有丝毫懈怠。韩明昱便在袖中刺破手指,在盖汤盅前将指尖上的一滴血推进阳盅。
女子属阴,血肉自然可破坏阳盅的属性。
今日份的一对汤盅在丫鬟的谨慎中,小心翼翼地端进了夫人院子。
这时候,天也快黑了,大人和夫人正在用晚膳。
夫人院里的一俊俏丫鬟接过食盒,低眉顺眼将食盒捧进去,她生怕有一丁点差池,因为近来夫人易怒严苛,稍有不顺便是惩罚。
一张铺着绣花丝绸桌布的大圆桌上菜品丰盛,数十道大小碟子摆满桌面。桌旁坐着吃饭的男女,男子锦衣玉冠,长相端正,气质文雅,而女子华服金钗,明眸皓齿,典雅伊人,只是男子面容舒展幸福地吃饭,女子却冷面兴致缺缺地摆弄筷勺。
男子正是越府主人越曦,女子是他夫人宁修,宁太师嫡幺女。
“怎么了,还是没胃口吗?”越曦察觉宁修异样。
“嗯。”
“明个儿再吩咐厨房换点花样。”
“随你。”宁修对于越曦的讨好不是很在意。
正说着,俊俏丫鬟把鸳鸯盅摆上了桌,阳盅放到越曦面前,阴盅放到宁修面前,然后自觉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房间又只剩下越曦和宁修两个。
宁修主动帮越曦拿下了盖子,还把勺子递给了他。
越曦眼波潋滟,“只有喝这个的时候你才最积极。”
宁修笑了,“与你走到今日不易,只想和你日日好。”
不多时,越曦就拉着宁修去内室。
红鸾帐,越曦沉沉睡去,而宁修站在床边,衣衫未乱。
所谓的帐中春宵,都只是越曦一人的自以为罢了。
宁修的身体倏然倒下,一个女子从里面钻了出来,开始朝床上的越曦做法,已经是第十日了,再有九日,她便可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做法一半,越曦突然醒了。
越曦看到床头全然陌生的女人,清醒了大半,“你是何人?”他又看到地上不动的宁修,心急质问:“你把我容儿怎么了?”
他准备喊人,还要下床还击。
女人手一抬,就用床帐带子捆住了越曦,还让他说不出话。
越曦眼睁睁看着女人回到宁修的身子,既惊恐又不甘心。
此刻宁修的脸上阴云阵阵,走出内室,叫了人来。
丫鬟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夫人有何吩咐。”没见到越曦,以为他在床帐中睡了。
“汤有问题,害得大人身体不舒服。”
“夫人饶命啊,不关我的事,我从外面把汤端进来都没打开过盒子。”
宁修用筷子拨了拨阳盅内的汤料,“里面有丝血腥味,你去把厨娘带过来。”
“是。”
一听与自己无关,丫鬟飞快往外走去拿人。
韩明昱自知宁修会找来,在厨房里特意逗留没离开,还把晚饭吃了,给自己存点力气。厨房众人见韩明昱被一群院内的人带走,都面面相觑,小红紧张地拉着吴娘子的衣服,故画不知所措绞着帕子。
韩明昱来到宁修面前,心道,原来这就是宁修本身,贵气的长相中还带了几分可爱。
“放肆。”
旁人见韩明昱直勾勾看着夫人,出口阻止她的僭越行为。
韩明昱立刻低下头,作谦卑恭顺状。
宁修清场,让其他人一并退出院外,然后才对韩明昱道:“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
韩明昱抬头,眼中充满迷茫。
“你把血放到了汤里。”
韩明忙解释:“夫人,对不起,小的做菜时不小心切到手了,落了一滴血进汤里,我这不是害怕耽误您和大人用膳嘛,一滴血不妨事的。”
“你不小心得挺有规理,”宁修冷笑,“只落阳盅,不落阴盅。该不是知道男子属阳,女子属阴,阴阳之道说不定比我还通透。”
韩明昱辩解:“我不懂阴阳五行啊,笨的嘞。”
“装!”
宁修手一抬,无形的力量将韩明昱举到了半空中。
韩明昱觉得有东西勒住她的脖子,将她往上提,这时棠溪剑被传送了出来,韩明昱赶紧用血摸到红莲雪玉上,握剑朝宁修使用浣灵之法。
下策——
“止戈!”
这一招祭出后,遏制住韩明昱的力量尽数散去。
宁修坐在椅子上,完全动弹不得。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用了什么法术?”
“你该休息休息了。”
韩明昱腰间的平安符动,它脱落在地,变回了谢衡羽。
“这里依旧没有魔气,但威严感很重。”谢衡羽道。
可是韩明昱没有感到威圧感,大抵是凡人触动不到的。
“师兄,你去查查朱墨的痕迹。”
“好,师妹且小心。”
韩明昱对宁修道:“那我看看是何方神圣藏在人家夫人身体里。”
韩明昱正要动手逼出,宁修却不屑一笑,“我自己出来。”
一个魔气萦绕的女人走出了宁修体内。
韩明昱吃惊,这魔气滔天,她不用千罗罄也能察觉到。更令她诡异的是,她还能在女子面容看到些许仙性。
她眼花了吗?
谢衡羽正看到墙上的一幅长卷的淮河城景图,画未成,墨未干,便被一旁深重的魔气扰了注意力。他急忙回头,终于明白这未由来的威圧感是盖住了一院子的魔气。
谢衡羽分心之时,一个男子从画里飞了下来。谢衡羽察觉朝男子一掌打去,男子轻巧躲过,两人看清对方面容,皆是一怔。
情急之下,男子率先揭下画卷一甩,将谢衡羽和韩明昱吸入了画中。
站在宁修身边的女子冷冷看着这一切。
韩明昱被甩到了地上,地上尖锐的石子划得她腰背疼,而谢衡羽也没好哪去,躺在了更远的地方。
韩明昱咬牙起身,走过去扶谢衡羽,谢衡羽才清醒过来。
“师兄,我们在哪里啊?”
“在画里。”
谢衡羽清楚看到男子的每一个动作,自然是晓得他对他们做了什么。
“画?怎么出去。”
韩明昱心闷,那两个不正面刚玩阴的是吧。
“师妹,我们先走走看。”
此时是白天,韩明昱时不时抬头看天空,发现艳阳碧空被灰蒙蒙的东西盖着,导致地上阴沉得很。
而四周很荒凉,难得有树和草,到处是岩壁。
“师兄,这个地方的一切看得见、摸得着,还有触感,完全就是个真实世界。”
“确实,但你要小心别被迷惑。”
“我应该不会。不知怎的,我心里总种异样感在提醒我,这里山不是山,水不是水。”
谢衡羽却是停下了,认真看着韩明昱,“师妹,也许这是你的天赋,可以令你不陷入六界百家幻境。”
天赋?
韩明昱不由想起凝鸢之技,还有长明灯仙的大心境,是这两个之一的影响吗?
“师兄,你有这种感受吗?”
“我没有,不过我道行尚可,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论践行。”
“嘿嘿,不愧是师兄。”
谢衡羽无言地笑了笑,不过很快严肃起来。
“师妹,我们要快些寻找突破口。你有没有感觉灵力在流失?”
韩明昱感触下红莲雪玉,点头道:“是有些。”
“画中境困住我们,是要我们灵力消亡而死。”
韩明昱眼神一颤,更加意识到处境困顿的严重性。
两人继续行走,看到一片阴浊的湖水,湖水两侧的峡壁耸立,把他们困在了其中。
谢衡羽凝眉,“这里是伏渊峡谷!”
韩明昱未见过伏渊峡谷,但也知道:“岂不是离岳河源头的乌斯藏很近。”
北岳河,源头乌斯藏,南裕江,源头昆仑雪山,这一河一江皆是人界重要水源。
只不过据说,乌斯藏靠着魔界,昆仑雪山中却隐匿着通往神界的大门。
“好大本事,居然把我等弄到一个虚拟的魔界中。”韩明昱惊叹。
“这不是区区魔物能做出来的,我见到他,知道该是他的本事,”谢衡羽加强戒备,“师妹,可要小心防范。”
“好!”韩明昱把棠溪剑紧握在手,但不理解谢衡羽前半句的意思。
路头越来越窄,尽头处竟是鲜花烂漫。
那是一大片白色花海,青灰色没过一人高的根茎上全都是花苞尽绽的花蕾,散发着芬芳醉人的清香。
这味道比栀子花还要好闻,但韩明昱不敢闻太多。
一些白色花瓣随风飘荡,如同轻妙的蒲公英。
“师兄,这是什么花?”
“腐霜花。”
这是韩明昱的知识盲区,只得求助于谢衡羽。
谢衡羽耐心解释:“腐霜花是魔界界花,只在伏渊峡谷生长,毁坏不掉,移植不得。但凡六界生灵,哪怕是魔,落入花海便会陷入其中,若强行出便灵力衰微而亡。”
“就是说掉进去再出来便是最后一次。”
“对。”
正说着,天上灰蒙蒙的气便都聚在了腐霜花花海上空,灰气聚冗下沉,挤压成一团硕大的黑云,黑渊扯出一个人形。
人形五官具在,高大威猛,还拿着一把大弓。
“谁?”韩明昱喝道。
“?吾乃魔尊。”
“骗人的吧,风月魔告诉过我魔尊没有实体。”
对方隐隐一顿,“分身自能代表魔尊,何况我还出战过仙魔战场,差点入了仙界正天门。”
谢衡羽道:“我有耳闻百年前,从伏渊峡谷到东方仙界正天门开辟出一个六界外的独出空间,便是仙魔战场,大战结束后,便被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