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驴？”
“嗯。”
得到顾洵肯定的回答，昔瑶心下道了声不好。
“宰……今天早晨集市上的那头驴？”
顾洵点点头，给昔瑶递来一个确认的眼神。
昔瑶开始可怜其那头驴来，它这不就是刚出了火坑，又入狼窝？
“宰了炖肉吗？驴肉可不好吃啊。”
“是你不会做吧，”顾洵眼中有些不屑，“驴肉火烧，卤煮驴肉，味道都不错，京城可有专门的驴肉店。”
驴皮还能做阿胶呢，昔瑶怎么会不知道驴肉卤着吃味道最佳，她只是想试试能否挽救那头驴。
“大人，那驴不是早晨驴炙一事的重要证物吗？还没结案就吃了，不好吧……”
“陈主簿已审完案了，为防止他们故技重施，这驴已被我按市价花二两银子买下来了。”
这头驴足够县衙所有人吃上一周的肉，比买其他肉便宜多了，顾洵在县衙当家做主，主打一个精打细算过日子。
一来一回，昔瑶完败，看来这头驴难逃顾口了。
“大人，刚来大堤送饭，那一大车我们四五个人才推上来，往后小食堂每天采购食材也少不了请衙役们帮忙推车。”
昔瑶面向顾洵真诚道：“不如口下留驴，当个拉车的牲口，也省了大家的事。”
原来是这个意思，顾洵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认真看了眼昔瑶，正午的阳光铺满大堤，昔瑶的脸庞也带上了层柔柔的光。
“没有这头驴，这么久不也过来了？”
顾洵摊手，表示无可奈何，“我已经按照吃肉花钱把它买下来了。”
“我买！”
昔瑶灵机一动，“第三个月的月钱不用给我了，当买这头驴了。”
一个月的月钱，银子二两，顾洵一算可不正好么。
从大堤上回到县衙，昔瑶不仅收获了新的工作，还收获了新的上班搭子，用她打工一个月的工钱换来的那头黑黑的小毛驴。
不如就取名叫小黑吧。
驴还没见到，昔瑶已经把名字都给它取好了。
“顾大人，那头驴就这样卖给昔尧了？”
从大堤上下来，周成有些疑惑地问道。
“昂，卖了。”
顾洵轻声一笑，“还挺划算的。”
“二两银子买的二两银子卖，这过手的银子，哪里划算了？”
“以后有驴拉车了，原本我就是买来拉车的，谁知他会自告奋勇地买下啊，给我省了一笔银子。”
顾洵回味这刚才的黄金窝头与腊肉粒粒香，确实如周成所说，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吃完满口留香。
对于昔瑶，顾洵觉得她厨艺不错，就是脑回路有些与众不同，好在只是当个厨子，也够用了。
驴子归属于谁，顾洵也并不在意，反正案子破了他就能回京城了，爱归谁归谁吧。
可一想到破案，顾洵又想到尚未联系上的三皇子与那复杂难懂的鱼鳞册，回京之路好像也很难。
三日之后。
清晨，昔瑶洗漱完毕，站在院中，伸了个懒腰，竟生出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从河中被救起的第十天，来到县衙小食堂的第七天，昔瑶貌似已经融入了现在这个世界。
虽然还有些不习惯的地方，但昔瑶想来喜欢发挥主观能动性，善于做出有利于自己的改变。
比如，除非泡茶，周围的人都习惯喝没有煮开过的生水。
昔瑶的食品营养学可是满分，她每天都为自己炖一壶开水，等它慢慢变凉，夏天虽热，但只有喝凉白开，肚子才会舒坦。
连绵数日的雨终于在昨天夜里停了，运河里的水位也在慢慢下降。
“陈主簿，大堤的水情有所缓解，我想撤回大部分衙役，只留两三名每日轮流值守，让县衙恢复正常办公。”
县衙书房前，顾洵望着晴朗的天空，出声对身边的陈思说道。
“好啊大人，这几日太忙了，人手又不够，好多事情都压着没办呢。”
“嗯。”顾洵点点头，随后又问，“小食堂新来的厨子，大家还满意吗？”
“非常满意！”
陈思已经爱上那香香的芝麻辣椒酱，不止夹馒头，在昔瑶的推荐下，大家已经开启了辣酱拌面、拌饭的新吃法。
“虽然咱银子不多，不能每天大鱼大肉，但阿尧每天给大家换着花样地做饭，光那只有面条的葱油拌面，我一顿都能炫上两大碗呢！”
“炫？”
顾洵一愣，“是什么意思？”
“就是吃饭的意思，阿尧说了，普通的吃饭叫做吃，开心的吃饭叫做炫，大家现在一吃阿尧做的饭就开心！”
顾洵心中冷呵两声，这昔瑶才来几天，到会笼络人心，原来的“昔小哥”也变成了众人口中的“阿尧”，这一声声喊得那叫一个亲热。
“照他这个做饭法，所有人吃的多了，这账面的银子还够用吗？”
“应该够撑一段时间，虽然花样多，但每日食堂的支出并没有比原来老张做饭时多，相反还减少了一些。”
“哦？他怎么做到的？”
“好多食材不值钱也没人吃，但到阿尧手里，就变得好吃了！”
在陈思眼中，昔瑶简直是厨神一般的存在，做饭又好吃又省钱。
“没人吃的给县衙的人吃了，不会有问题吧？”
“不会，我们这不都好好的嘛！”
昔瑶做饭好吃，顾洵是知道的，但陈思刚才说的话让他有些不放心。
送走陈思，顾洵决定亲自去小食堂看看昔瑶现在到底如何做饭的。
今天大部分衙役回县衙吃饭，昔瑶终于不用再赶着小驴车去大堤送饭，也有时间做些费功夫的饭菜了。
原来学校后街有家冷锅串串，昔瑶常去。来到这后，她连做梦都能闻到那红油辣子的香味。
顾洵往这走的时候，昔瑶正在小食堂忙着实现梦里冷锅串串的味道。
桌子上，过水煮熟的土豆片、藕片、木耳、豆腐皮等各种配菜，一字排开。
煮土豆片时，昔瑶还特地在水中加了些醋，这样可以防止土豆片煮熟放凉后变黑。
鸡翅、鸡爪、毛肚、鸭胗、面筋等各种主菜，也都在料水中煮透备用。
接下来就是最耗费时间的环节，串串。
用竹签正反穿透三片土豆，一串土豆片便穿好了。
顾洵走进小食堂时，昔瑶正手脚麻利地用竹签串着各种食材。
驻足看了一会桌上堆得像小山似的各种串串，顾洵发现食材虽多，确实没有特别值钱的东西。
尤其是鸡爪鸭胗什么的，平常吃的人不多，也比较便宜。
观察了一会，顾洵终于开了口。
“今天吃什么？”
听到声音，昔瑶一抬头，发现是顾洵。
“大人好，吃冷锅串串。”
昔瑶笑着起身介绍，“这些都是熟的食材，用竹签串好，一会儿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喜欢的串串。”
“就这样直接吃吗？”
顾洵有些好奇，他举起一串比划着，“像吃糖葫芦一样？”
“异曲同工，但这些串串配上我独家秘制的红油汤底，更好吃！大人喜欢什么的串串，我给你单独留出来。”
“不用，我和大家一起吃就行。”
顾洵挥挥手，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串串，背着手走出门去。
“明明就是想吃。”
看着顾洵背着手离开，真像个老干部，昔瑶撇了撇嘴角，小声嘟囔着。
顾洵比她大不了多少，却当着这操心的知县，什么情绪都要隐藏。
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对于烧火，昔瑶技能纯熟，大地锅加入菜籽油，试了试油温，葱姜蒜与花椒被一同倒入热油中，炸香。
接着倒入提前做好的芝麻辣椒酱，加入开水将辣酱澥开搅匀，再撒盐和糖调味，让它小火咕嘟着。
旁边的小锅也没闲着，同样烧热菜籽油后，倒入葱姜蒜、香菜和大料爆香。
灶台上的铜盆里是辣椒末与白芝麻，用白酒调匀，待小锅里香味四溢，炸到微糊的葱蒜大料被捞出，昔瑶迅速将锅内热油泼在辣椒末上。
只听铜盆里面噼里啪啦作响，昔瑶用铜勺将辣椒末与热油搅匀，香气扑鼻的红油面上飘满芝麻，整个小食堂都是麻辣的鲜香。
“阿尧，今天是做辣椒酱了吗？我又闻到了辣椒的味道！”
红油汤底刚刚调好，周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嚯！”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竹签串串，周成惊讶地问道，“这是什么？”
“冷锅串串！”
昔瑶笑着取过一只大瓷碗递给周成，“周大哥想吃什么拿了放在碗里，最后我给你蘸些红油汤底，就能吃了。”
“哈哈，这不成自己做菜自己吃了嘛！”
周成接过瓷碗，又研究起桌上的串串来。
“我还是头一次见串起来吃的菜。鸡爪一点肉也没有，不好吃吧？”
“怎么会，这可不是普通的鸡爪。”
昔瑶举起一串鸡爪，给周成介绍，“这叫无骨鸡爪，你看，鸡爪里面的骨头都已经去掉了，口味也是我特意腌制过的，嗦上一口，回味三天！”
“真的好吃！”
周成嗦完一只，又拿一只，昔瑶则回身把预备好的一大摞瓷碗放在小食堂门口桌子上。
这样大家一进门便可以排着队挑选串串，她自己则站在最里面，负责给串串配上红油汤底。
很快，衙役们接二连三的来了，对于新鲜的吃法，大家已经习以为常，毕竟这几天每顿饭都不同以往。
“阿尧，自从你来了，我都胖了三斤啦！”
“阿尧，这冷锅串串也太好吃了，我都不想出去下馆子了，他们根本没有你做的好吃！”
“阿尧，你真是咱清渊县的神厨！”
“哈哈，大家别夸我了，要夸就夸咱们顾大人，若不是他慧眼识珠，我哪有机会给大家做饭呀！”
昔瑶笑眯眯地看向身旁正嗦着红油土豆片的顾洵。
虽然这些日子天天去大堤巡察水情，但顾洵的皮肤依然白皙，一点晒黑的迹象都没有。
感觉到前方投来的目光，顾洵无意间抬起头，与正满眼羡慕他好皮肤的昔瑶四目相对。
吃过红油冷锅串串，顾洵的嘴唇仿佛涂了胭脂，昔瑶脑海中迅速闪现出一个成语：唇红齿白。
顾洵那张原本长得就不错的脸，让昔瑶情不自禁地盯着他又多看了两眼。
也不是第一次被别人打量，但在与昔瑶的对视中，顾洵内心忽然升起一丝无措，他马上收回看向昔瑶的眼神，低头继续吃起了串串。
热闹了一天的小食堂，在夜幕降临后，终于安静下来。
食堂门口乘凉的昔瑶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喝了口自己煮的酸梅汤，开始怀念起以前有冰块的日子。
“喵——”
忽然，一声猫叫传来，拉回了昔瑶飘远的思绪。
陆续又有几声喵喵叫，昔瑶仔细一听，顿时发现猫叫声传来的方向，有些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