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塔塔望着走开的背影，后背一阵一阵地发凉。
难怪……难怪他刚才会看花眼，这会回过神只觉得，像，真的很像。
如果她是系临城的妈妈，那么……
童塔塔看向那个喊她的男人，他就是系临城的爸爸，那旁边那个叫系丛的暴躁男人，就是系临城的叔叔？！
不知道被告知了什么，林美临转头看向他时，面上有些惊讶。
童塔塔不小心与之对视，赶紧低下了头。
所以，在手术室里躺着的那个……是系临城的婶婶……
他和他爸，撞了……系临城的婶婶？！
一股彻骨的冰凉与恐慌从脚底板蹿起，医院光洁的地砖清晰地照出他惊悚的表情，灯光从地面反射到瞳孔，头皮一阵一阵地发麻。
“喂，你好奇怪啊。”
没有母亲的驱逐，小男孩又跑了过来，低头看到他的表情后，一脸疑惑，“地上很可怕吗？”
完了，真的完了，什么都完了……
里城的声音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一直紧绷的那根线，彻底断了。
“咳……”
“你怎么又哭了啊？”里城更是奇怪了。
话音一落，童塔塔的眼泪瞬间失控，哽咽像是在胸腔里压抑到了极点，又从喉管里被挤到了极致，传到耳朵里，只让人觉得揪心又痛切。
越来越大声的哭泣，引起了旁边人的注意。
一直低头玩手机的系连城从墙边走过来，茫然地看着老弟，眼神询问：你干吗了？
林美临也以为是小儿子闯了祸，急忙走过来，“里城你又干了什么？！”
“我什么没做，他自己就突然哭了！”里城无辜又茫然地摇头。
方才丈夫将事情大概说过，林美临知道了对方是事故当事人之一。虽然有点芥蒂，但毕竟事故还没调查出结果，她不愿表现得让人难堪，况且，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孩子你先别哭，事故还没调查清楚呢，我们不怪你，别害怕，哭多了对身体不好。”
只是对方似乎因为这话哭得更汹涌了，原本还能克制的声音瞬间破了堤，哇哇地回荡在走廊上。
“哎呀哎呀……”林美临赶紧回身从包里掏出手帕，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他擦眼泪，哭泣的人就一下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童塔塔长磕一头卧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天，”林美临哪见过这阵仗，手忙脚乱地想将其扶起来，“孩子孩子你别这样，阿姨受不起啊，你快起来。”
这动静同样惊到了系家兄弟。
“孩子你快先起来，”系父蹙起眉头，“关于车祸，虽然我们作为家属确实会担心，但具体情况还是要本着客观事实，经过调查才能下结论，到底是谁的责任，责任有多少，等警察调查完，再说也不迟。”
“是啊，大人的错对与你无关，你不要这样。”林美临拉了几次没将他拉起来，对方反而越哭越悲恸，完全陷入崩溃状态。
大概是外面的吵闹影响到了里面，有护士气冲冲地出来，掩着声音将外面的一众人全部斥责了一顿。
哭得最激烈的童塔塔被训得最惨，本就崩溃不已的他愈发愧疚，卧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再三保证不会再有杂音之后，系丛拉着要返回去的护士问了几句里面的情况，得到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不算太糟的消息后，心头稍微松了点。
林美临也松了口气，转身看到仍趴在冰凉的地面上的人后，露出了愁容。
“孩子你也听到了吧，刚才护士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你就先起来吧，地上冰凉，对身体不好啊。”
系家夫妇一起劝说，但趴在地上的人似乎陷入了情绪的旋涡，根本说不动。
见状，里城悄悄躲到二哥身后的墙根，一脸呆滞地望着眼前的场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而在交管办公厅内，系临城站在交警身后，双眸紧盯着电脑界面，须臾，伸手指向屏幕上的一个点。
“不好意思，这里可以放大一下吗？”
值班人员闻声将他指得地方放大，几个人一起看过去。
其中一个交警正了正眼镜，“嗯，更加确定了，ms031的司机，在车祸发生前状态就已经不对了。”
系临城点头，“谢谢。”
“不客气。”
将最后一点疑问搞清楚后，系临城从监控室走了出来，找到在大厅里签资料的两人。
“都弄好了吗？”系临城走到二人身边。
周秘书落下最后一个字，将旁边童方台已经签好的文件一起收好，交给了值班人员。
“好了，这下是全部都好了。”周秘书深深地吐了口气。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回去了？”童方台问道。
周秘书点头，“对，咱们现在赶紧回去，把情况跟他们说清楚。”
说着三个人一起走出了办公厅，直奔停车场。
系临城跟在周秘书身后，上了他的车，童方台拐去对面发动自己那明黄色的小出租。
下班高峰早已过，路况比来那会畅通了不少，两车一前一后很快到了医院。
只是三人没想到的是，拐出电梯就又看到了一出令人意外的戏码。
穿着校服的童塔塔趴在地上，浑身微颤，额头紧贴着冰凉的地面，隐隐有压抑的呜咽从嘴边溢出，看上去害怕又可怜。
要不是系家夫妇一直和声安抚并试图将他拉起来，他们还以为是高中生被周围人给欺/凌了。
“怎么了这是？”童方台快步上前满脸茫然。
“哎呀这孩子突然就跪下来不停道歉，不停责怪自己，一直哭怎么劝都不肯起来。”林美临愁得也想跟着哭了。
童方台闻此赶紧上前去，“你看你，动不动就跪下是什么毛病？”
试图将他拉起来未果，“好了，快起来别哭了，我们刚从警局回来，事情都查清楚了，你放心吧，爸爸不会有事的。”
地上的人仿佛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童方台有点担心，又是拍打又是揉搓他的后背，“儿子？听到老爸说话了吗？”
不知道是敲打的震动还是手心的温度，唤回了深陷情绪深渊的人，颤抖的身体慢慢和缓。
童方台不停安抚，“没事，老爸没事。”
“同学你快起来吧，你父亲不会有事的。”周秘书从后方走过来。
见儿子有所动摇，童方台扶着肩膀将他拽了起来。
由于一直卧在地上，童塔塔面颊通红，双目肿胀，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抽噎间眼泪仍在往下掉，形容俨然是崩溃到不能自己。
这一幕恰好被刚从后面走过来的系临城收进了眼底，他没忍住蹙起了眉头，下意识以拳抵唇。
儿子的模样让童方台很是心疼，抬手就想给擦鼻涕，正好旁边的林美临递上来湿纸巾，他顾不上道谢，接过直接给儿子擦脸，“没事了没事了。”
“什……什么……意思？”抽噎使得童塔塔说话断断续续。
“意思是说，事故的全责在林美淑女士，您父亲不担责。”
周秘书将手中的文件交给了老板，“系总，这是认定书。”
系丛紧蹙着眉头接过秘书给的文件，系父和连城也凑上前去看。
“在美淑？”林美临有点诧异。
“是的，经过专业人员的模拟鉴定，以及监控和双方车辆行车记录的视频资料显示，小林太太在单行道不可掉头不可刹车路段，突然转向掉头，还没有提前打任何指示灯，所以才造成了事故。”
说着，周秘书转头看向情绪还不稳定的童塔塔，“与其说是您父亲的车撞上了林太太的车，不如说是林太太的车撞到了您父亲的车，所以你也不要担心了，不会有什么坐牢之类的事情发生。”
这话像颗定心丸一下被塞进腹中，抽噎都被堵回去了，童塔塔紧紧地攥着他爸的袖口，“这，这是真的吗？你没有撞她，也不用坐来……牢？”
童方台点头，帮他擦掉又溢出来的泪珠子，“是真的，老爸不会有事的，你就不要担心了，赶紧从地上起来。”
儿子腿还跪坐在地上。
“我看了好几遍路段的监控，”靠在墙边的系临城见状开口道，“小姨在突然转向导致碰撞事故发生前，在车里的状态就已经不对了，我想，小姨可能之前就已经发生了状况，比如说，羊水破了。”
羊水破……童塔塔眼前突然闪过之前在车前看到的一幕幕，孕妇衣服和车坐下到处都是湿漉漉，还有血迹。
他的自言自语，被旁边的林美临听到，“是会有出血的情况，那这样说，美淑应该是羊水突然破了，然后想自己开车来医院，后来宫缩受不住了才出得状况。”
想到这，她皱起了眉头，语气有些后怕，“本来医生就说美淑的胎位有点不正，这样想当时情况真的很危险啊……”
周秘书点头，“是这样，童先生说当时看到小林太太时，她已经昏迷在驾驶座里了，看监控和记录仪视频，是童先生找了路人帮忙，将小林太太从车里抬出来，然后送到了医——”
“叮咚叮咚~爸爸妈妈，我来了！叮咚叮咚~爸爸妈妈，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