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看戏的心情训练一下午，终于到了五点。
原本要回家的杨夏，没有任何原因，直接打电话给姐姐，让她照顾猫猫。
没别的，听说付与收到东西的反应，杨夏冒着被眼神杀的风险，也要一睹付先生的泳衣秀。
冷脸穿火辣的比基尼，杨夏实在无法想象。
楚洛换好泳衣，瞅见杨夏的表情，调侃道：“夏夏，你怎么像个变态？”
“洛哥，还是你比较像。”杨夏撅嘴控诉。
说话间，付与拿个袋子走进来。
袋子里装的正是泳衣。
楚洛和杨夏默契地噤声。
等人进去，杨夏低声说：“付先生的脸色真没变化诶，他一点都不介意吗？”
“我又没逼他。”楚洛高傲地抬抬下巴。
杨夏笑：“你信不信，让茗哥穿这玩意游泳，他能把屋顶掀了？”
楚洛评价道：“茗哥哥的身材，穿这东西也没看点呐。”
“洛哥，你是真馋付先生的身子。”杨夏笑得肩膀抖动。
“那叫欣赏。”楚洛鼓起腮帮子，“夏夏，我建议你学学我，高雅一点。”
很快，付与从更衣室出来了。
杨夏吸口气，和楚洛一起转头，目光落在付与身上。
瞬间，看热闹的表情冻结了，楚洛唇角耷拉下来。
说是喜欢礼物，付与根本没有穿，还裹着严实丑陋的泳衣。
杨夏失望地收回目光，没了凑热闹的心思，跟楚洛说一声，回家去了。
没戏弄到付与，反而被对方戏弄。楚洛装都不想装了，直接不搭理这个混蛋，默默做着准备工作，然后跳进水里。
直到游泳结束，也没说过一句话。
楚洛换好衣服，拿起东西就走。
“洛哥哥。”付与叫住他，“礼物很喜欢，所以我收藏起来了。”
给他记一笔，楚洛扭头走了。
*
后来的很多天，付与帮忙喝汤，楚洛没给一个眼神。
隔几天买来糖葫芦，他也不吃。
无论付与做什么，他就是不听不看不搭理的态度。
训练时，非必要不说话。
楚绎然察觉弟弟改变态度，加上自己近期出差，无法亲自考核，便拉长考核时间。
其实，说是亲自考核，除了不让付与陪练那件事，楚绎然再没有出过手。
楚洛甚至有一种错觉，哥哥对付与还算满意。
继续考核也无所谓，楚洛答应了。
适应魔鬼训练之后，楚洛心情放松下来，尤其是陪可可散步，更觉得心情舒畅。
五月中旬，散步的人越发多。有很多商贩趁城管下班，开始到这边摆摊。
吃的玩的品类繁多。
完成一天的训练，楚洛照例带可可散步。
付与默默跟在身后。
来到公园广场，经过烤肠摊子，焦香四溢，香晕脑袋。
怀里的可可扭了扭身子，楚洛抱紧它：“可可，你也被香晕啦？”
两人加快脚步，往公园里走。
今儿周六，散步的人比往常更多。
可可一到草坪上，变得无比躁动。
之前狗子还小，楚洛遛它都是抱在怀里。经过陈驰的精心喂养，小家伙身上长了肉，体格也变得强壮。真要下去走，也不是不行。
“付先生，可可好像想下去玩。”楚洛难得主动开口搭理付与。
付与立即答道：“没带牵引绳，会乱跑。”
楚洛摸摸可可的小鼻子，问：“可可小朋友，你会乱跑吗？”
深褐色的眼睛望向楚洛，可可用小鼻子蹭蹭，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他指尖。
撒娇意味十足。
楚洛心软了。
“让它下去走走行吗？就一小会儿。”他看着旁边的人，征求意见。
像是早猜到这个结果，付与走到楚洛面前，从他怀里抱出可可，沉声说：“玩二十分钟，看我招手就过来，听见没？”
可可嘤咛一声，那模样，回答付与呢。
楚洛噗嗤笑出声：“可可小朋友很乖。”
付与弯下腰，小心把可可放在草地上，想给它顺个毛。
小家伙脚一挨地，体内的运动魂瞬间苏醒，撒丫子围绕他们两人跑，还时不时跳起来亲他们的手。
简直是出笼的神兽。
楚洛给逗笑了，恢复了往常的亲切模样：“我以为它除了爱叫，挺文静呢。”
其实楚洛在自言自语，付与偏要搭话：“他很闹。晚上睡觉前，要踢半个小时足球。”
一说起可可，楚洛自然而然接话。
“啊？可可还会踢足球？足球那么大，它怎么踢？”
“一个足球玩具。”
刚带回家没两天，可可每天在院子里能跑几十圈，等跑累了，它就在院子的树下休息。
睡觉的时间没跑步一半久。
才醒了没几分钟，它匆匆吃陈驰准备的饭。那速度，比上班族还赶。
吃完就在院子里散步。
起先走得很慢，过去半个小时，又开始跑步。
上串下跳的，鸟儿飞过来想在树上栖息，它还会追鸟玩。
有一次晚上十点，可可扯付与去开门。
大半夜的，付与也不知道它想出去干嘛。结果这小家伙一跑出去，绕院子跑步半个小时，弄得一院子枝折花落。累得气喘吁吁，终于回小窝睡觉去了。
小孩的习惯养成是二十一天，可可作为一只机灵的小金毛，只需要一天就能养成习惯。
下雨天不方便到外头跑步，可可又发挥自己闹腾的本事。
付与当晚冒雨去给它买个小足球。
从此，可可养成睡前踢足球的好习惯。
没想到小家伙还有两幅面孔，楚洛不得了的兴奋：“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得拍给我看看。都相处半个多月了，我要深入了解可可。”
“以后给你拍照片。”付与轻声说。
摆摆手，楚洛忍不住笑：“照片不能表现可可的聪明，要视频。”
付与：“好。”
到八点半，公园的人群逐渐散去。
四周安静下来。
两人说话的声音有些突兀，谁都没再继续。
想起他们谈论的主角，楚洛环顾一周，空旷的草地上，除了为数不多散步的人，根本没有狗狗的踪影。
夜晚的风恣意吹拂，刚才的热切顿时吹散，楚洛的心转瞬冰冷。
就像梦里坠下燕城山一样，恐惧和空洞充斥心脏。
楚洛蹙起眉头，手不自觉发抖，转身抓住旁边的人。
“可可好像……不见了。”
他带着哭腔，声音藏在风里，抖得厉害。
付与握住他的手：“洛哥哥……”
不等他说完，楚洛抬腿就跑。
大大的草坪周围，花草树木很密集。
哪里都没有可可的身影。
可可是在玩躲猫猫吧？它那么调皮，能干出这种事。
楚洛安慰自己。
跑到茂密的灌木丛边，他低声呼喊：“可可，可可你在吗？我们要回家了。”
树叶被风吹得哗啦作响，四周很安静，让人害怕。
周围的花草找了个遍，依旧没看见。
楚洛扶着树干，指骨因为太用力，显得很苍白。
眼泪无声从脸颊滑落，他心口揪得厉害，有一只大手肆意揉捏。
网上经常爆出狗贩子杀狗事件，要是可可遇到怎么办？
一想到这，楚洛再也忍不住，加快脚步去找狗狗。
楚洛无比懊恼。
如果刚才他没听那么投入，可可就不会丢了。
他想起步行街角，在箱子里猛烈挣扎的小金毛。
如果这次走丢，还会有好心人收留它吗？
细碎的哭声传出来，楚洛压抑住声音，心里堵了一块巨石。
付与走过来，拉住他，轻轻拍他的背。
楚洛通红的眼睛装满期待：“找到了吗？”
沉默在周身流动。
付与刚才去另一个方向找，同样没找到可可。
“我不该……不该放它下去的。”楚洛哽咽道，“如果刚才没有放开……它就不会丢。”
他断断续续地自责，泪流成河。哭声从嗓子里挤出来，压成碎片。
“洛哥哥，这里不安全，你到草坪上等我。”付与低声说，“也许我能带它回来。”
猛然抓住付与的腕子，楚洛激动地问：“你知道它在哪吗？我和你一起去。”
付与：“外面容易碰到狗仔，到时候我分心，会耽误找可可。”
这个理由彻底说服了楚洛。
帮不上忙，至少不能成为负担。
楚洛急切道：“我在长椅那里等你。我自己过去，你快去找它。”
付与从背包里抽出纸巾，递给他，拔步离去。
楚洛捏住纸巾，独自走回草坪，恍恍惚惚坐在长椅上。
没过两分钟，他起身走几步，伸长脖子，望着付与离开的方向。
路灯兀自照耀，整个公园亮堂堂。
地上除了路灯的影子，没有别的。
草坪上为数不多的人也都陆续回家去了，只剩下长椅上的楚洛。
灯光打在他身上，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长，好似一条没有光的路。
没过多久，楚洛又坐不住了。他站起来，快步走到草坪中央。
四面八方都是路，没有付与，也没有可可。
只有无尽的风声。
付与找不到，哥哥的人总能找到。
楚洛捏紧纸团，拿出手机，翻到哥哥的电话，手指放在拨号键上。
这时，不远处传来付与的声音：“洛哥哥。”
楚洛抬头望去。
付与快步跑过来，身边没有可可。
楚洛刚生出的希望，在看清付与的一瞬，熄灭了。
眉眼一秒拉下来，他低着头，又要继续拨号，手却被付与拉住。
“洛哥哥，走。”付与握住他的手，要带他一起走。
沿着来时的路，两人一前一后。
这是回家的路，可可真的丢了。
楚洛嘴巴抿成一条线，任由付与拉着往外走。
他没有说话，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此刻噙满泪花。
随着眼眸的低垂，泪珠滚进口罩。
无声诉说他的难过。
靠近门口，人稍微多了。
散步的人大多各回各家，摆摊的人还在继续。
那股烤肠的焦香又飘过来，楚洛已经无心理会。
“洛哥哥，”付与扯扯他的手，指着烤肠摊子，“你看。”
楚洛丧气地看过去。
卖烤肠的大叔旁边，褐色的小金毛正吃东西。
“可可！”楚洛没压住激动，叫的声音有点大。
小金毛从饭盆里抬起头，看见楚洛，冲他汪一声。
给他打招呼。
楚洛眼眶一热，又掉下眼泪。
等他走过去，小家伙继续埋头干饭。
老板笑道：“哟，是你们家的狗子呢。他馋烤肠，刚才咬我裤腿，我还以为是流浪狗。”
他拆了根香肠投喂，狗狗吃嗨了，哪还记得回去，一直待到现在。
楚洛长舒一口气，调整好情绪，给老板道了谢，点了二十串香肠。
“你们家狗子可机灵。怕是来时闻见香味儿，记住了。”老板笑得很开心。
“你烤得太香了。”
楚洛和他闲聊着。
人群之中，可可在，付与也在。
和来时一样。
楚洛有些许庆幸。
烤肠弄好，可可也吃完东西，楚洛走过去抱它。
付与接过东西跟在他身边。
“纸给我。”付与说。
楚洛打开手心，纸巾湿哒哒的，全是汗。
摇摇头，他说：“不影响抱可可，我自己扔。”
拿好东西，两人带可可离开。
走到垃圾桶旁边，楚洛赶紧扔掉湿透的纸团。
上了王叔的车，楚洛看着神色自若的付与，低声问：“你怎么找到它的？”
“它每次跑累了就馋，非得吃东西。门口才有吃的卖，我只是赌一把。”付与说。
楚洛诚心道：“谢谢你找到了它。”
付与注视身前的人，手上摸着狗狗的脑袋，一言不发。
推推怀里的小金毛，楚洛嗔怪道：“下次散步给你带吃的，不许吓我了。”
粉嫩的舌头轻舔他的手背，仿佛告诉楚洛，它知道错了。
楚洛唇角翘起来，心里那块巨石，彻底落下去了。
到付与家，楚洛送一人一狗到院门口。
他左脚踏上车。
“洛哥哥。”付与叫道。
“怎么了？”楚洛转头看去。
付与问：“洛哥哥，如果可可再也不回来，你会难过吗？”
楚洛毫不犹豫回道：“当然会啊。”
“洛哥哥晚安。”付与抬起狗子的脚丫，向楚洛轻轻摆动。
楚洛挥挥手，回到车上。
想起刚才的问题，楚洛拧起眉头：这什么破问题？我又不是冷血动物。
他开窗瞪向付与。
挺拔的身影静静立在门前，可可小小一团，躺在他臂弯。一大一小动作出奇一致，都望着楚洛。
门灯昏黄，肆意流泻。
也许是灯光太温馨，那双丹凤眼不冰冷了，眼神颇为恬静。
纯粹简单。
楚洛的目光和他对上，也变得柔和。
送给付与一个温暖的笑，向他摆摆手，楚洛让他进去。
黑色宾利在院子前面转个弯，只留个残影。
夜色深沉，车子很快消失不见。可可不舍地扭来扭去，付与捏捏它，转身开门进屋。
助理正好打来电话。
“与哥，过些天有个书展。《灼灼其华》第一册发售，出版社想邀请你参加。”他说。
付与：“不去。”
“那你签个名吧。”顿了顿，陈驰道，“前辈上次去，没买到签名版，听说难过了好一阵。他这次应该也会去吧？”
付与垂下眼睑，放下狗子：“明天送书过来。”
挂掉电话，付与点开微信，想告诉楚洛这个消息，也想让他别生自己的气。
看一眼对话框，里面只有之前发的照片。
索性拍了一张可可的照片发过去。
返回桌面时，天气预报跳出一个横幅。
[凌晨大幅降温，局部地区伴有降雨，请注意出行安全，外出记得带伞。]
付与脸色瞬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