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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询

  博果尔本就嘴笨,不知该如何描述皇后告诉他的内容。

  他急得左右扭转了两下,然后拉住懿靖贵太妃的手:“额娘,我们一同进宫,直接问皇嫂好不好?我……我不知该怎么说!”

  懿靖贵太妃原先是林丹汗的正室大福晋,林丹汗战败后,她二嫁皇太极,庇护族人,在蒙古有着极高的威望。

  她与太后一样,是一位不愧于天地与族人的女子。

  当她听到博果尔提到“鄂硕的女儿”时,就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博果尔并没有进宫参与选秀,是如何未卜先知,自己会为他选中妙璇?

  听博果尔的意思,这个消息还是皇后告诉他的,自己快马加鞭离开皇宫,皇后根本来不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递出来。

  那皇后只能在选秀前告诉博果尔,但没发生的事,皇后怎会知道?

  太奇怪了!

  “走!咱一同进宫,问个清楚!”懿靖贵太妃高声下令。

  刚从紫禁城驶出不久的贝勒府马车,又再次驶入紫禁城。

  守门的侍卫岿然不动,只有眼珠子随着马车从门外转向门内,待马车消失在视野中,才与对面的同伴对望一眼,然后小幅度偏了偏脑袋,虚一下眼暗示对方“有故事”。

  下了马车,懿靖贵太妃拉着博果尔,疾步往坤宁宫走去。

  路过之处的宫女太监忙下跪问安,侍卫也弯腰拱手,然而贵太妃只顾赶路,无心理会这些人。

  她如风一般掠过之后,太监宫女们也抬头疑惑地对望——贵太妃今日是怎么了?急匆匆的不说,也没往太后和老太妃们的西六宫走,反而是朝中轴线的坤宁宫去了。

  此时的孟婧,还瘫在罗汉床上品尝着那和雅为她准备的奶茶。

  她目光呆滞,脑袋放空。

  太监一声通报:“懿靖贵太妃驾到!”

  话音刚落,门“啪”的被推开。

  孟婧被吓得一颤,手中的奶茶都溅到了衣服上。

  “哎呀,幸好吉服换下来了!”孟婧手忙脚乱中庆幸道。

  她一边擦拭着身上的污渍,一边朝站到屋中的贵太妃行礼:“妾拜见贵太妃,贝勒爷。”

  随后又将身后的罗汉床空出来,低着头请贵太妃上座。

  贵太妃先是坐在罗汉床上调整了气息,但赶路许久,要平静下来不容易。

  等待期间,孟婧自然地看着博果尔,为他指了指边上的软椅,示意他坐下。

  博果尔会意,立刻往软椅上一坐,口中还喘着气道:“谢皇嫂。”

  贵太妃将二人的交流看在眼里,声音冷冷道:“看来皇后与我家博果尔的关系还不错?”

  孟婧不敢造次,恭敬地回答:“禀贵太妃,妾与贝勒爷在御花园有过几面之缘,贝勒爷善良天真,与人交好是自然。”

  听着皇后恭维的话,贵太妃还是有些受用。

  于是也缓和了语气询问道:“听博果尔说,你之前让他不要娶鄂硕家的女儿。”

  孟婧望了博果尔一眼,不知道博果尔跟贵太妃汇报了多少,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妾去年对这位董鄂·妙璇有所耳闻,据妾对皇上的了解,此女应该会受到皇上的青睐。”

  她低垂着头,缓缓说:“妾与贝勒爷提及此女时,尚不知选秀的流程,担心妙璇会引得兄弟反目,才有此劝谏。”

  懿靖贵太妃听完,立刻就知孟婧是在说漂亮话,若当初她是真表达的这个意思,博果尔不会像今日这样着急。

  她声音严肃,又故意作和蔼的语气:“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皇后,这是我贝勒府的家事,你既决定掺一脚,就老老实实告诉我真实情况。”

  孟婧微微叹息,果然,她这点机智,在同辈里还能占上风,与久经世事的太后一辈比起来,还是稚嫩得很。

  她迅速开动脑筋,想着如何才能将话说的得体。

  毕竟“皇上看上的女人,就算是你儿媳,他也得抢到手”这话一说出去,贵太妃今日就定会去慈宁宫跟太后打起来。

  沉默了一阵后,她才再度开口:“皇上颇为喜爱有才情的温婉女子,妙璇才华横溢,若成为王公的福晋,难免出入宫中,博果尔……贝勒爷年岁尚小,不谙世事,妙璇已年近十五,妾作为贝勒爷的友人,怕……”

  “你是怕皇上抢夺博果尔的福晋?”贵太妃放松了语气道,“那大可不必,改嫁之事,我满蒙并无限制。”

  孟婧当然知道二嫁的贵太妃对此并不排斥。

  “可是……”孟婧提醒道,“咱蒙族女子改嫁的条件大多是丈夫战败或亡故……若皇上铁了心要从贝勒爷手中抢女人,那贝勒爷岂不是危险?”

  贵太妃心头一惊,博果尔并无兵权,便没有战败一说,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听着两个女人的对话,博果尔也着急,他才十一岁,大好的未来等着他,怎能因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耽误一生?

  “额娘,要不咱把这婚退了吧?”他哀求道。

  谁知贵太妃此时也来了劲。

  当初纵使自己的出身比庄妃高贵许多,却因为自己二嫁的身份,且与林丹汗育有一子,让她的博果尔与皇位失之交臂。

  如今这董鄂·妙璇,本就是这次选秀中皇上挑剩下的,难道连这,她都还得让着他们母子?

  “不行!”贵太妃的手拍在罗汉床的方桌上,吓得孟婧和博果尔一激灵。

  “本宫就不信,这皇上要滑天下之大稽,与自己的亲兄弟抢女人!”贵太妃高声道。

  瞧她正在气头上,孟婧也不好再去触她的霉头,只得杜口吞声。

  此时外头来报:“太后得知贵太妃入宫,特此来请贵太妃与皇后前往慈宁宫。”

  孟婧长舒一口气,姑姑终于来救命了!

  贵太妃听了通报,没好气地起身,朝两个小辈下令:“走吧,去太后新寝宫看看。”

  孟婧和博果尔只得顺从地跟在贵太妃后头。

  一路上,贵太妃步履稳健地走在前面,仿佛在思考什么。

  博果尔瞧准机会,故意放慢了脚步,与孟婧走到了一处。

  他压低声音:“皇嫂,你怎么不给我额娘说那个妙璇要害我们的事啊。”

  孟婧瞥了博果尔这熊孩子一眼:“这没发生的事情,我说了,你额娘不将我当做妖孽举报吗?傻不傻!”

  博果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的小辫子:“我没想到这么多,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孟婧蹙眉,后世的野史上写着,博果尔因妙璇与顺治的奸情,前去质问顺治,却被顺治打了一巴掌,最后极有可能是羞愤自尽的!

  她斜眼看了看身边一副懵懂模样的孩子,心中感慨道:没想到你小子气性这么大。

  为今之计,只能先不让博果尔对妙璇用情过深。

  “不如,你能将这婚期拖多久是多久。”孟婧建议道。

  博果尔有些为难道:“可以是可以,但您说妙璇都十五了,再拖对人家也不好。”

  孟婧有些愣怔,这傻孩子,还挺会为别人着想的。

  但酒香不怕巷子深,人美不怕年纪大,妙璇十八岁才入顺治后宫,也没耽误她大展拳脚。

  “你先别管别人了,你和妙璇无缘,更不能轻易为她放弃自己的生命!”孟婧警告道,“你还有额娘,她多疼你你也知道,你要是走了,她得疯!”

  博果尔一脸不满:“皇嫂怎么说着说着还把我说死了?好男儿志在四方,我还能为个女人丢了命不成?”

  孟婧伸出手指,在小腹处指了指博果尔:“你最好如你所说,到时候别为妙璇要死要活的!”

  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三人到了慈宁宫。

  顺治年初下令大力修缮紫禁城各宫,为表孝心,最先整修的便是慈宁宫。

  慈宁宫竣工后,还大张旗鼓地择了个吉日让太后搬入其中。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让太后走最前头,自己就能不挨骂了?”孟婧小声嘟囔:“懦夫,让女人顶前头算什么英雄好汉?”

  博果尔听到些关键词,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皇嫂你在骂我?”

  “没说你。”孟婧摆摆手,然后指指前方,“快去你额娘身边。”

  博果尔忙加快脚步,走到贵太妃身边去了。

  修葺一新的慈宁宫果然跟其它宫殿不一样,锃亮的立柱光洁得能映出人影。

  太后忍了顺治修葺宫殿的事,但慈宁宫内的家具,依旧是太后在寿康宫使用的。

  搬进新殿,使用旧物,是太后最后的倔强。

  孟婧职业病犯,在心中肯定着:这是对的,新装修的屋子得放一阵子再住,幸好是夏天,需要通风,太后又用的是旧家具,若是冬天住新房用新家具,可能来年太后就得出事。

  太后坐在老旧的罗汉床上,下头的坐垫也是有些岁月痕迹的绸缎。

  三人一同向太后行礼。

  太后带着笑,眯着眼看向贵太妃:“姐姐怎么进宫不来找我,倒找我这小侄女去了?”

  贵太妃也打起了哈哈:“这不博果尔要娶福晋了嘛,我带着博果尔进宫,让皇后教教这孩子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一时心急忘了先给太后请安,还请太后海涵。”

  太后虽不知贵太妃究竟是何用意,但太监来报,贵太妃急着去坤宁宫找皇后,绝不是让皇后教博果尔讨女孩子欢心这么简单。

  太后为三人赐座,又赐了果盘。

  她抓起一把瓜子,仿佛有得是闲情逸致:“那博果尔来说说,我这小侄女教了你些什么?”

  博果尔刚拿起一颗瓜子,就听到太后问话。

  可是孟婧哪儿有教他讨女孩子欢心?于是只得尴尬挠头。

  孟婧忙想为他打圆场,谁知他却开了口:“皇后娘娘说,女孩子都喜欢首饰,让我逢年过节为未来福晋多准备些礼物。”

  孟婧眉毛一抬,她没说过这些,那这是谁教的?难道博果尔还有个爱情导师?

  太后和贵太妃先是一愣,这些年她们思虑深,为了体现皇家节俭,没怎么佩戴过繁复的首饰。

  但不戴不代表不喜欢,私底下二人还是收藏了些做工精美的珠钗手环。

  太后咯咯笑出了声,对着贵太妃道:“这些孩子还真有咱们年轻时候的样子。”

  贵太妃也拿着绢帕掩嘴回应:“是啊,喜欢的还是那一套。”

  博果尔朝孟婧微微一仰头,仿佛邀功一般。

  考虑到贵太妃与博果尔这一天奔波,太后还命苏麻喇姑准备了糕点,四人最终还是放松下来,谈了些宫里宫外的闲话。

  一炷香的时间后,众人离开。

  慈宁宫的欢声笑语消失,陷入沉寂,此时苏麻喇姑一直带着笑的面容沉静下来,担忧道:“皇后这孩子,还不知道皇上的计划吗?”

  太后沉默了几瞬,才回答道:“本宫已竭尽全力保全她,这孩子贴心又聪慧,都怪我,努力了大半生,居然没让儿子跟我一条心。”

  苏麻喇姑也为皇后说着好话:“是啊,你看她当皇后这两年,宫里哪有什么争斗?只是,可惜了。”

  太后轻抚自己的额头,询问道:“你说皇上,到底是厌恶多尔衮,还是皇后,还是我这个额娘呢?”

  苏麻喇姑慌了神,连忙劝道:“皇上连建新宫的事都紧着太后,孝心可见一斑。”

  太后苦笑:“皇上是因为真心孝顺我,还是将我推出去堵住朝臣的悠悠众口,我可再清楚不过。皇上那些简单的小心思,还不及皇后智谋的一半。”

  孟婧将博果尔母子送到了神武门。

  一路上贵太妃的心情愉悦,仿佛跟太后还没唠够似的,又抓着两个孩子教育了一番。

  甚至还安慰了孟婧两句:“先皇就是这样,宠哪个女子,过一段时间就不宠了,也就宸妃是个例外。”

  孟婧只敢在心里想想:对现在这个皇帝来说,您的儿媳妇也是个例外。

  贵太妃走到了马车前,还不忘拉着孟婧说:“你只要坐稳这后卫,有没有子女无所谓的,你看哲哲皇后,要不是走得早,现在可是正宫太后呢!”

  孟婧想了想,这个倒是挺符合她那之后进宫的小侄女的。

  贵太妃先进入车内,孟婧趁此机会嘱咐博果尔:“这回可得记住你说的话,不能为了个女子寻死觅活!”

  博果尔也有些不耐烦,他伸出小拇指:“我但凡为哪个女人伤怀,我就是这个!”

  随后一甩衣摆,进了马车。

  孟婧望着马车远去,轻笑了一声:“这死娃娃还有点儿脾气。”

  随后又撇嘴担忧:“该不会真是气性太大给气死的吧?”

  这皇家秘史可太难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