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灼烈的阳光透过树荫映在泳池,在水面上形成一个个清粼的光斑。
不过很快,那些光斑就被嬉水的人们打散,再重新聚集在他们裸露的后背胸膛上。
泳池里和岸上的无一不是俊男美女,他们身穿泳衣,手拿红酒杯,随着音乐的节奏摆动着身体。一时间这片常年幽静的别墅区比酒吧一条街都还要喧闹。
只有一人的画风与之格格不入。
那人躺在遮阳伞下的沙滩椅上,周围堆着数不清的零食饮料,在漫着浓重酒精味道的空气中,那人正叼着一盒牛奶闭着眼睛享受阳光。
仔细看的话,他从头到脚都白得惊人。衬衫领口露出瓷白的锁骨,短裤下光洁的小腿偶尔还上下晃晃,分外惹眼。
乔砚站在泳池里环视一圈,视线忽然在某个地方顿住,他游过去爬到岸上,走到遮阳伞下面。
“喂,是你组织大家来玩的,结果就你自己不下水?这像话吗?”
那人闻言吐出嘴里的吸管,把脸上巨大的墨镜摘下来,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
他十分认真地说:“不行的,太阳太大了,我会晒伤。还有,泳池里的水刚放好,还不够热,现在下水我会感冒的。”
乔砚:“......啊?”
乔砚现在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掉了。
有几个站得近的听到这话,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纷纷笑道
“不至于吧小少爷,不就是结了个婚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娇气了?还怕冷,又不是您雨里雪里追着贺总跑的时候了?”
初芜像是没听出他们口中嘲讽的意味,也没多做解释,重新把牛奶吸管叼在嘴里。
乔砚站在一边,本还想再嘲讽他几句,但看着初芜那张脸,又说不出来话了。
初芜虽然讨人嫌,但脸长得是真够绝的。
遮阳伞下,初芜白皙精致的脸像是蒙上了一层浅淡的阴影,却依然美得令人心悸。尤其是那双眼睛,单独看上去有些妖媚,但和整张脸平衡下来又有种奇异的清纯娇憨,半点也不突兀。
乔砚想,若是他不认识初芜,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定会被他这张脸蒙骗。
好在他认识初芜许久,太了解初芜了。
初芜就算长成这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模样,在圈子里却仍是让人提起名字都嫌弃的存在,真是可惜这张脸了。
乔砚忽然想到什么,笑着坐到初芜旁边的躺椅上,用脚踢了踢初芜身下的躺椅。
“你知不知道那个人要回来了?”
初芜两口吸光剩下的牛奶:“哪个人?”
“就是你老公的白月光啊,你忘了?哦你应该忘不了,你还天天模仿人家呢。”
语气里满满的恶意。
但初芜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白月光指的是谁,更知道乔砚对自己恶语相待的原因。
*
三天前。
初芜结束了发情期,在他母亲反复三次的抽血检测,确认了信息素浓度后,才被允许出门。
这次是他被关在家里时间最久的一次。
仔细算算的话应该有40多天,初芜也记不清了,总之是从上次发情期开始,到这次发情期结束。
这次初芜被关了这么久,是因为他在外面忽然发情,有a被他吸引,差点酿成大祸。
为了让他反省,初芜父母让他在家里禁足一个月。
从家里走出来的那一刻,初芜感觉胸腔内的心脏重新恢复了跳动,他急不可耐地给朋友打电话。
“喂,出来吃火锅呀!”
据说,全国每年都有一个人死于鸭肠。
今年这个名额应该是轮到初芜了,他在吃火锅的时候被一根超长鸭肠袭击,卡在嗓子眼里,扯也扯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
初芜再次睁眼时,发现在自己趴在地上,嗓子眼里的鸭肠变成了一根粗壮的纯金项链。
不远处,管家急忙跑过来,大喊道:“少夫人!再怎么寻死也不能用这结婚的金项链呀!要不,我给您找根铁链子吧。”
初芜蹭地坐起身,嘴边还挂着半截金项链。
管家叹着气蹲到他身边,想帮他把嘴里的金项链扯出来。
结果刚碰了一下那链子,初芜登时就红了一双眼睛。
太疼了!而且还想吐!
管家不敢猛力去扯,只能小心动作,最后出了才把那根大拇指粗细的金项链扯出来,松口气再一看,初芜竟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管家虽然不喜欢初芜,但初芜好歹也是他家少爷刚迎娶进门的少夫人,看他哭成这样也不能坐视不管。于是管家便让初芜张嘴给他看。
初芜也乖乖张开嘴,但那嘴太小,管家看了好半天也只看得到水润的唇舌,等找来手电筒再看,发现结果口腔里面就只是有点红,连皮都没破一点。
管家收起手电筒,把一包抽纸塞进初芜怀里。
“少夫人,您这……储水量还挺大的哈。”
初芜没理他,坐在原地哭了好久,哭到天都黑了,声势才渐小。
管家在旁边都站累了,心里琢磨这少夫人今天又在作什么妖呢?
是想让少爷回来之后看到这一幕心疼他吗?
可少爷结婚那晚不就说过,再也不会回来的吗?哎,这真是,何必呢。
初芜也不想哭的,但他就是疼,眼泪就是不受控制地掉个不停。
长而直的睫毛上氤满水汽,脸蛋也愈发苍白,只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可怜极了。
等到哭声止住,初芜伸出舌尖舔过早已干裂的嘴唇看向管家,声音哑哑的:“我的房间在哪里?”
哭的那一会儿他就在想,这管家叫他少夫人,还说自己结了婚,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自己这是穿越了?
身体虽然还是自己的,但忽然出现在另外一个地方,面前是陌生的人,这怎么看都不太寻常。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闻不出管家身上信息素的味道。
这或许是个他理想中,没有abo三种性别存在的世界。
想通了这点后,初芜心里竟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意。
这里没有他控制欲极强的父母,也没有信息素的存在,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在这里获得他渴求许久的自由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老公,管他呢!等自己有钱了就速速跑路!
管家听到他的话之后面上略显惊讶:“你要去自己的房间?啧,也好,那跟我过来吧。不过,这金项链.......”
初芜站起身,不动声色地把管家手里的金项链拿过来,塞进了口袋里:“带路吧。”
跟在管家身后进了电梯,从二层上到了三层,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初芜沉默了。
一层之隔仿佛另一个世界。
二层装修奢华靡丽,廊上摆满古董花瓶名人书画,墙面都是精细手绘,灯饰上缀满翡翠水晶,简直把有钱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而三层,空荡荡的方厅只草草刮了大白,中间扔了一张铁架床,这就算卧室了。
初芜有点不相信“少夫人”就是这样的待遇:“这是我的房间?”
“是啊。”管家的表情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还有许多事要忙,没空陪这倒霉少夫人玩过家家的游戏。
看着这草率的房间,和这不真实的待遇,一个颇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忽然出现在初芜脑海里。
初芜转头看向管家,语气笃定:“和我结婚的人姓贺,他的卧室在二层,这几天我一直睡在那里对吧。”
管家听了这话,烦躁的神情愈发不加掩饰。
瞧瞧,这又开始玩起失忆的把戏了。再怎么作妖也没用的,少爷心里根本没有你,省省吧!
管家语气轻蔑:“你装疯卖傻也没用,既然你主动来这里,少爷的房间我就锁起来了,晚饭会给你送到门口的。”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电梯,丝毫不在意初芜的反应。
所以他压根也没看见,站在原地的初芜白净的脸上迅速染上了兴奋的红晕。
初芜心脏砰砰直跳,他摸了摸裤子口袋,把手机拿出来,面容解锁后他立刻点开微信,看向置顶对话框。
被他被备注成老公的人,微信昵称赫然写着:贺望霄
初芜继续翻着联系人,又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
果然——
这个世界,正是他在上高中时因为无聊写过的一本狗血四角恋小说!
小说里三个性格迥异高大帅气的男人,都爱着主角受喻白,而自己的角色,正是在小说里连名字都没有的、与攻一贺望霄进行了家族联姻的万人嫌!
发现了这点后,初芜更觉得自在了,因为他对小说剧情和人物设定了如指掌,他一定能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好。
不仅如此,他还能亲眼看到自己写过的狗血剧情,想想就令人兴奋呢。
只不过这本小说初芜只写了一半,后面到底谁会抱得美人归,他也不知道,当时根本没想好。
不重要,这些初芜也不在乎,他只想在这个世界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自由!
初芜心想既然都是万人嫌了,那再讨嫌一点也无所谓吧,他点开和管家的对话框,迅速打下:
【买张电动床,要床垫20厘米以上的;真丝四件套;床头柜买个简约的,洗衣机烘干机都安排一下,还有毛茸茸的拖鞋和睡衣,对了,把我的行李也拿上来。】
管家很快回过来:【……】
他就知道,这少夫人不会消停一点!
管家心里嫌弃,但事情还是很快就办好了,只要能让初芜不再去他们少爷房间作怪,一切都好说。
把初芜要的东西都添置好后,初芜洗了个澡,穿着毛茸茸的小狗睡衣和小狗拖鞋从浴室走出来。
额发微微湿着,水珠从发尾垂落,滑过洁白的颈子,留下一道微微发亮的水痕,让人看了心痒。
管家看到他出来,眼皮狠狠一跳。
见鬼了,这讨人嫌以前有这么好看吗?
不对不对…好像一直都很好看,但今天格外……
“管家先生。”
初芜软软开口,打断了管家乱糟糟的臆想。
他轻咳两声:“怎么?”
初芜眨着湿漉漉的眼睛问:“我记得贺望霄说他最近不回来对吧?”
管家冷言冷语:“对,所以你再怎么作妖他都不会知道的。”
他本意是让初芜少一哭二闹三上吊,但现在的初芜非原本的初芜,这话到了初芜耳朵里就变味了。
初芜忽然甜甜一笑:“那太好啦,三天后我要在家里开个派对,你记得帮我准备好,辛苦啦!”
管家:“……啊?”
初芜说完就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回了电动床边,把自己扔进去,半个身子几乎都陷在了柔软的床垫里,白皙的小腿从睡袍露出来,直晃人眼。
管家几乎是瞬间就把视线移开,僵硬着身体冲到门外,全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话。
初芜趴在床上,他记得这个万人嫌有个表面上玩得还不错的朋友,好像叫乔砚。
他在联系人里找到乔砚后,发过去一条消息:【三天后来我家轰趴,多叫点人!】
初芜晃晃小腿,他早就想体会一下在家开party的快乐了。
于是三天后——
初芜悠然躺在遮阳伞下环视一圈,满意地笑了。
乔砚见初芜不理他,还在那自顾自傻乐,更不爽了。
“喂,你听见没?我说喻白要回来了!”
喻白的名字一出现,周围跳舞喝酒的人纷纷停下手里的事看向乔砚和初芜这边。
开什么玩笑,他们本来也不是来玩的好吗?大家都是想来看看这姓初的讨厌鬼在纠缠贺望霄这么久,终于成功上位后过得怎么样。
而初芜对喻白的恨意是人尽皆知的,圈子里都知道贺望霄一直把喻白当作白月光,初芜为了夺取贺望霄的喜爱,一边抹黑喻白,一边还要模仿喻白,学喻白摄影,学喻白的动作神态,甚至还学喻白爱穿白衬衫。
整个一跳梁小丑。
大家都把他当个笑话看。
这会儿大家纷纷安静下来,看向初芜。
只见初芜揉了揉耳朵,软软道:“你这么大声干嘛?震得我耳朵疼。他想回来就回来呗,跟我说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去接他吗?”
“......”
就,初芜之前,有这么可爱吗?
虽然一直都知道他是好看的,可这娇憨情态真的是初芜本人做出来的吗?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直接跳起来,面目狰狞地说:“他喻白算什么!我初芜才是贺望霄明媒正娶的老婆!”之类的话吗?
周围的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一道低沉如霜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要去接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