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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第二天,卜茁几乎是刚刚踏进画室,就接到了周余的电话。

  实际上,周余的联系方式早就在她的通讯录里消失了,可当那一串数字在她的手机屏幕中亮起时,卜茁还是下意识地反应过来了,那就是周余打来的电话。

  她太熟悉了,即便是一串纯数字的号码,卜茁也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然后在显示页面的一片空白中,回想起那道她追随了无数年的背影。

  虽然现在他们之间毫无关系,但出于礼貌,卜茁还是走到了画室外,在一万个不情愿之中选择了接起那通连备注都没有的电话。

  按下接通的那一瞬,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带着怒意的咆哮,还不等卜茁把听筒放到耳边,就已经听见了劈头盖脸的骂声。

  周余不像是来叙旧的,至少这个态度和叙旧两个字扯不上一点关系。

  他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大概是正站在信号绝缘区的宿舍楼道里,根本等不及走到信号更好点的地方就要来质问卜茁。

  他几乎是用兴师问罪的语气道:“为什么白艺现在要跟我提分手,你在画室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卜茁被这两句话问得有些发蒙,几乎是一种本能似的,她难以自控地在周余面前自证道:“什么说了什么?我没有啊……”

  此刻她心中的疑惑早就大过了周余打来电话时不由自主在心中浮现出的烦躁,周余和白艺分手了?还是白艺提的?跟画室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因为若尘愚?不对啊,白艺这段时间不是都没来找若尘愚孔雀开屏了啊……

  那头的周余不知道卜茁心里疑窦丛生,只是单方面认为肯定是她的错,因此不死心地继续问道:“那她怎么可能突然变心?肯定是你说了什么。”

  卜茁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这通电话本来就有够来历不明了,现在还被周余凭空质问一番,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上指责她的啊这个男人。

  她冷笑一声,正想回怼,视线不经意瞥见了旁边刚刚看过来的若尘愚,嚣张到原本打算在走廊发飙的卜茁顿时气焰大消。

  被从前暗恋的上司看到自己和之前关系复杂的异性打电话怎么办,在线等,这次是真的挺急的。

  而正在和卜茁对视的若尘愚沉默了片刻,说了声:“现在是工作时间。”

  卜茁立马决定敷衍电话那头的周余,她捂着听筒跟若尘愚道:“马上挂。”

  周余还在那边问“你在和谁说话”,卜茁倒是一点没犹豫,第一次这么迅速地掐断了周余的电话。

  周余的情绪爱怎么样怎么样吧,现在若尘愚的情绪比较重要。

  卜茁面不改色地想。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卜茁有些无措地道,继而又觉得这样的解释有点奇怪,只能在话里继续找补,“我不是故意在上班时间打电话的。”

  若尘愚看了过来,表情似乎没什么起伏,听了卜茁的解释也只是“嗯”了一声:“外面冷,进屋吧。”

  卜茁开门走进了画室,却见若尘愚还站在外面。

  他的侧影显得沉默,哪怕风很大,若尘愚还是在门外点了一支烟,独自吞吐着,一双古井无波的双眼藏在缭绕开的烟雾后面。

  卜茁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觉得有种莫名的慌乱侵吞了她的内心。

  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在周余身上感受过,下意识的,卜茁觉得她和若尘愚之间的距离不应该有这么远,不应该有这么看不真切。

  可再近一步又如何呢,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看着若尘愚的侧脸,卜茁在心中反复挣扎了半晌,还是止住了走到若尘愚身边去的冲动。

  还是保持现状吧,只要保持现状,他们之间就能一直这样,就算尴尬,也不会因种种原因分开。

  -

  周余来到画室的速度比卜茁想象中更快一点,应该是来堵白艺的,顺便再来骂一顿那个现在敢挂他电话的卜茁。

  前台打工的女生从门口探进一个脑袋来,好心传话道:“白艺,你男朋友好像来啦。”

  白艺的目光从自己的画板上挪到了门口,果不其然看见了周余的身影,正站在前厅,双手抱胸等她出去。

  她从周余身上收回视线,目光冷淡地继续涂抹着手上的水彩,面不改色回答:“不熟,不认识,没见过。谁男朋友啊?可不要造谣了。”

  周余一路上被寒风扇了无数个大嘴巴子,现在好不容易暖和一点,正好就听见了白艺这番冷嘲热讽的话,几乎是气得脸都绿了。

  不过现在到底是在外面,周余好歹要保持一些校园男神的姿态,因此哪怕他气得嘴角抽动,也要尽量维持着得体的笑,然后将杀人的目光放到窗边的卜茁身上。

  这地方总要有个人给他撒气的,既然不能是自己想要挽回的前女友,那就只能是卜茁了。

  周余正想叫卜茁出来先在她身上把气发了,没想到从卜茁旁边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视线,周余下意识有了种领地被侵犯的感觉。

  等他看向视线主人所在的方向,只见一个陌生的同龄男性正满脸不善地看着他。

  “你是?”周余摸不着头脑,满脑子都是“我们认识吗?”的困惑。

  以前没见过这个人吧,周余莫名其妙地想。

  怎么对我敌意这么大?

  若尘愚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画板前,高出一截的身影正好挡住了那头的卜茁。

  周余见状按捺下心中的不满,他又往旁边挪了两步,仍旧想要将矛头直指卜茁,正要张口,就看见折杪从后面的工作室走廊里转出来。

  折杪本来是来吃瓜的,但是现在不是了。

  根据她对周余这么多年的认识,大概也知道他现在准备先把气撒在卜茁身上,当即出声维护道:“不是大哥,自己被女朋友甩了干嘛瞪我们卜茁啊?眼睛不需要可以放到别的地方去,我们卜茁眼看着要铁树开花谈上恋爱了,你能别过来传染晦气吗?”

  这话实在是有点……

  不知道周余怎么想,反正卜茁现在是有些心情复杂。

  说实话,折杪用的这个借口倒是可以,轻描淡写就把卜茁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摆明了卜茁现在忙于捅破窗户纸大业,没心情管你们这分分合合的小打小闹。

  周余听得面色铁青,想再把话头放在卜茁身上的想法也只能就此按下不表。

  卜茁松了口气,视线却不经意落到了折杪话里的那个人身上。

  只见若尘愚似乎也一直望着她,感受到卜茁的目光之后,倒是迅速把头扭到另一边去了。

  这种刻意的回避让卜茁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下意识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折杪的话在卜茁听来是在解围,但在若尘愚眼中或许还有别的意思。

  他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就这句话来说,要是若尘愚对号入座了会显得唐突,没对号入座那不是更恐怖了,误会她一边追着别人一边接近自己……

  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旦在脑海中出现,卜茁就再也没办法克制消极的情绪缓慢滋生了,就好像她踏出安全区后默默努力了这么久,在这样一场闹剧之前,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卜茁有些挫败地低下了头,画画的心情也没了,只是握着画笔,不知从何处落起。

  她明白她和若尘愚之前都不是什么坦率的性格。

  童年不同的不幸遭遇将他们短暂划分在了同一个阵营里,明明是最熟悉彼此世界的人,却偏偏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离得最远。

  卜茁的本能只会将若尘愚一点一点往外推,而若尘愚也并非是那种会突然踏出安全区,开始积极阳光社交的人。

  在现状的基础上,他们只能一步步适应对方的步调,一步步找到两个人之间最平衡的点,然后以最谨小慎微的方式向另一个人接近。

  卜茁自嘲一笑,现在看来,这种如履薄冰的关系只需要一点外力就能打破,脆弱得不得了。

  “存心看我笑话是吧!”白艺在那头瞪了折杪一眼,随后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先是给画室里的大家微微鞠了一躬,姿态拿捏得很到位,表示了因私事打扰大家画画的歉意,这才和周余一起出了门,到外面谈论他们的感情是非去了。

  “吃瓜是人类的第一天性!”折杪理直气壮地拉着卜茁道,“不过周余也太傻杯了吧,之前我还觉得他最多叫自以为是,现在一看,那不是纯纯普信下头男吗,你遇上他真的倒八辈子霉了。”

  卜茁心不在焉地听着,嘴上时不时敷衍折杪几句,折杪看着她落寞的神情,最终还是忍住了想要继续吐槽的念头,转而心疼起来,不再多说了。

  这段时间以来,卜茁的状态比起以往那种逆来顺受的样子,显然要好上了不少。

  可经此一遭,似乎又有了倒栽回原来的苦闷生活中的样子。

  折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下意识地想要让卜茁远离最近的波澜,最好有多远跑多远,连头也不要回。

  不管别人知不知道,折杪是最清楚卜茁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的。

  束缚、枷锁、唯唯诺诺,都是困在卜茁身上的、看不见的牢笼。

  好不容易卜茁有了从困顿中脱离出来的勇气,打破了面前那面属于世俗的玻璃,又为什么要回头呢?

  至于那天的白艺和周余到底谈得怎么样,估计只有当天呼啸的寒风知道了。

  画室的人只知道估计是白艺先低头妥协的,他们虽然没分手,但自从那天起,白艺的画架就一直空着,卜茁再也没见她来过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