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他看着月光发呆。想着以后终于能清静了,心中却莫名爬上了一抹苦涩。
不该奢望的,他告诉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的。可是心中的痛楚却不听话、止不住地蔓延开。
直到月光藏进了云朵里,云若初感觉站得有些累了,他宽衣熄灯准备睡下。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二爷,顾副军长来了,在门外。”
云若初的心有那么一瞬间是悸动的,但终究还是被他平复下了。
淡淡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告诉他我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还未等门外的阿月回话,房门就被人用力推开了。因为每天早上阿月都会打水进来,所以房门云若初只是半锁状态。
顾南风站在云若初房门门口,月光从他背后洒下,屋内的云若初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却远远地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云若初走上前去,蹙眉道:“你又去喝酒了?”
“二爷,这……”屋外的阿月显然是没想到顾副军长会直接推门。
看着顾南风往屋里走了两步,云若初对着阿月道:“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
阿月有些担心问了句:“二爷,需要我去打盆水吗?”
云若初摇头,“不用,屋内有水。”
洗脚水!
这人敢乱来,他一盆洗脚水赏过去。
“好。”见二爷依旧一脸淡定,阿月这才转身离开了。
云若初刚把门关上,一转身手腕就被拉住,下一刻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南风,你放开。”心跳骤然加速,他要推开,但那点儿力气怎么能敌得过顾南风?
“云若初,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一句话,让云若初瞬间惊住。
他都知道了?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对,这是在诈他!?
“……你认错人了。顾南风,你看清楚了,我叫云忻,不叫云若初。”即便下一刻他能把证据甩到自己脸上,云若初也打定了注意,咬死不能承认,绝对不能承认。
感觉到抱住自己的人双臂松了一些,云若初还未来得及推开,下一刻额头就被人抵住。男人的手压上他后脑勺,颤抖的声音里带着几丝乞求:“若初,你是不是有苦衷?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你要做什么我都帮你,求你……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
听着男人的话,云若初只觉得心像是被人扼住,逼的他似要喘不过气。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咬紧了不肯承认:“顾副军长,你喝醉了,认错人了。”
帮不了的,谁都帮不了的,能做那件事的只有他。
一时的伤害和一世的伤害,他当要有取舍。
听着眼前人依旧在嘴硬,男人心中又疼又气。理智被怒气击溃,他低下头就欺了下去。
“唔……”
空气被夺走,云若初拼命想要推开却无果。他咬紧牙关,却被一只手捏了下巴,双方力气根本没有可比性,对方趁机掠夺。直到云若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之时,男人才缓缓松开了禁锢。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自己手背,云若初抬头,月光洒落在男人脸上,这是云若初第二次看到顾南风哭。
第一次是自己小时候犯了错被师父打,几近半个月只能趴着睡觉,那是顾南风第一次哭。当时他哭着问自己:“疼吗?”
男人掰起云若初的头,迫使他看向自己。哽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当年负气离开是我的不对,我知道错了,我心高气傲接受不了自己倒仓期。可我想着要是能在外面拼出一番事业,回来就能让你们过好日子。可是、可是现在我回来,父亲走了,你也不要我了。若初,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回来?我要怎么做……我、我把我心挖出来给你好不好?”只要,你别不要我……
男人的话让云若初心都要碎了,他深深吸了口气,才道:“我从来没有怪你,从来没有不要你。”
——只是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云若初被他的情绪所感染,鼻尖泛酸。只是倔强的他不肯让男人看见,可是他又推不开这个力大如牛的人,于是只能选择将头埋进男人的胸膛,肩膀微微抽动。
像是终于察觉到怀中人儿的心软,顾南风心疼地将云若初的头再次抬起,轻柔地吻去他眼角的湿润。一路往下,再次覆盖住柔软的唇瓣,没有刚刚的强势,这次更多的是心疼。良久,他将人揉进怀里。
男人无助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若初,不要推开我。我只有你了。”
此刻的云若初,心已经软的一塌糊涂。当他没有再把人推开的那一刻,拒绝否认的话就再也说不出了。
他没有说话,没有承认,没有拒绝。可这落在男人眼里,就是默认。
他是若初,是他的若初。
男人紧紧抱住人在微弱的灯下站了很久很久,直到云若初的膝盖有些发疼站不住,将重心靠在他身上。顾南风才察觉到不对,温柔地将人抱起,往床榻走去……
第二天,男人梦中惊醒。目光落向怀里的人儿时,才确认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他的若初,真的回来了。
额间抵住睡梦中的人儿,见他眉间微皱,男人抬手轻轻抚平,声音温柔:“若初。”
见怀中人儿没有回应,他又轻声喊了句:“若初。”
男人此刻很矛盾,像是怕吵醒梦中的人儿,又迫切地想让他回应自己,让自己能确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他在做梦。
云若初没有起床气,但也没这样大清早扰人清梦的,被吵得烦了,直接抬手甩了一巴掌给头顶那喋喋不休的烦人精。
脸上挨了一巴掌,男人不但没有恼还傻傻笑了起来。他抓住云若初挥过来的手,轻轻一吻。会疼,说明不是做梦。俯身,他又在对方额头偷了个香。
云若初愣是被他这一番骚操作给弄醒了,睡眼朦胧他抬头看着一脸傻笑的男人,轻轻叹了口气。
听到叹气声,男人瞬间一脸担心:“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云若初:“……”
昨夜顾南风并没有做太过分的事,虽是半醉半醒,但他还是会心慌会害怕。云若初现在的身体情况他知道,他怕自己稍微一用力都会把人碰碎了。
即便如此,见怀中人儿没反应,男人还是不由得心下一慌,想起昨夜他抬手就自己给了自己两巴掌。
“你在干什么?”云若初实在不知道,大清早的这人在发什么疯?一下子傻笑一下子打自己?
男人看着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满脸心疼:“对不起若初,我只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我……”
看着男人患得患失的模样,伤人的话他终究还是说不出口。罢了,事情已然这样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阿月的声音:“二爷,起了吗?”
不等云若初说话,顾南风就先起身道,“我去开门。”
一落地,感觉早晨的天气有些冷,他将云若初裹好。
房门被打开,看到开门的人生顾南风阿月并没有意外。“顾副军长,二爷他起了吗?”
门外,除了阿月外还有另一个丫鬟。顾南风分别从二人手中接过水盆,声音有些低沉道:“我来就好,今天的早膳劳烦送到屋里来吧。”
听着顾南风的话,阿月面露担心:“顾副军长,是二爷身子不舒服吗?要不我去请大夫来?”
“不用,阿忻没事,就是今天可能会赖床。一会儿吃完早膳我带他去院子里晒晒。”
阿月这才把心放下,“好,我这就去将早膳送来。麻烦顾副军长照顾我家二爷了。”
转身离去的阿月眼角也忍不住的笑意,二爷现在不仅胃口好了很多,睡眠也好了,顾副军长还真是二爷的福星。
她私心想着顾副军长能这样保持天天来云府,或者直接住下来也成。
反正顾副军长和他们家二爷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对方现在还没认出二爷。一心担心云若初身体状况的阿月,并没有注意到方才顾南风对云若初的称呼都变了。
拧了条热毛巾,顾南风走到床头温声道:“若初,要起了吗?”
被子下的云若初露出了脑袋,眼神瞪向胡乱造谣的人:“你刚才说谁赖床呢?”
他保持了那么多年板正的形象,就被他这么毁了?
很难不气!!
而且,谁赖床了?昨夜是谁哭唧唧吵的他半夜才入眠的?
“好好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是我说错话了。”
顾南风将他扶起,热毛巾还没触碰到肌肤就被人一把抢过。云若初道:“我自己来。”
顾南风并没有说话,只是就这么看着他眼角笑意更深了。
两人洗漱完毕后,阿月也将早膳送了进来。见二爷脸色更好了一些,她也跟着欢喜。
早膳送进去后,她习惯性地退出到门外。
顾南风熟练地拿过粥碗,舀了一碗药膳粥放到云若初面前,自然地拿起粥勺舀了一勺送到嘴边。
云若初下意识低头喝了,想起昨晚的事他抬眼望了过去,便看到顾南风正认认真真地吹着勺子里的粥,确认不烫了再送到他嘴边。
本想问他昨晚为什么又跑去喝那么多酒,但男人根本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每当他细细嚼完药膳粥里面的辅料,就又一勺粥送到了嘴边。
给云若初喂了两碗粥后,顾南风快速地解决了自己的早膳。随后推着轮椅带着人到院子里沐浴阳光。
落叶飘落了下来,被云若初伸手接住了。看着手中的枯叶,他开口喊了声:“南风。”
男人闻声目光转了过来,“我在。”
云若初抬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