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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姬柠在辇上兴奋着到了新地方。

  再不见宫门的一片深色巍峨了,此处宫殿门扉上是金色的纹刻,映衬朱红的底色。

  乾安宫,天子居所。

  姬柠顿住脚,低声念道:“帝居北宫,周回三十六里,台殿四九,凤凰宫阙,飞阁廊去,承露铜仙;淋池芙蕖,观观飞廉,鸾舟太液,误入三山。”

  她心里充满自豪,纵有几分异世的见识,但如此壮阔,依旧是她见所未见的。

  这就是她的家。

  “殿下好见识,”一侧小太监拍了个马屁,做了请的动作,“请褪履入温室。”

  不用宫女相助,姬柠扒拉下软靴,往廊间踩去。

  软乎乎、毛绒绒,一点也不冷。

  姬柠蹲下揪揪毛毯褐色的毛,触手生热,源源不断的温热烤暖了她泛凉的小手小脚。

  她觉得小桔没来可惜了,不然她们可以一起玩。

  “殿下,在找什么,可需帮忙?”

  伽蓝来时便见小公主两手两脚撑在毯子上,形若摇头晃脑的小狸奴。她眉头微蹙,在姬柠抬头好奇望来前抚平,和蔼一笑。

  “不用。这个,这个,毛毯。”

  姬柠一个词一个词地往外蹦,小脸上喜气洋洋,似乎为找到好的形容而高兴:“毯子好软,好暖和,比舅舅家的羊毛毯还暖和。”

  伽蓝上了年纪,很难不被小姑娘的亲近打动,她按压下心底那点忧愁,手指毯子说起小孩必定关心的吉利话:“熊皮乃陛下春日所猎。”

  姬柠站起来,跑到伽蓝边上,俨然是要听故事的架势,却还是绷住小脸问:“请问姐姐是哪里当值的?”

  “不敢当,伽蓝是坤宁宫掌事。”

  伽蓝摆手,这么小的姑娘叫她姐姐,把她叫年轻了,羞人。

  皇后宫里的人?

  姬柠吃了一惊,难不成系统提的好感度已经见效了?可她还没见到父皇。

  她指着自己:“我?”

  “皇后决意收养殿下。”

  伽蓝简略解释,然后娴熟岔开话题,抱起她,一边往她脚上穿虎头鞋,一边详尽讲了当今圣上在猎场的英勇表现。

  她说,她的父皇不光猎了熊,还猎了老虎,百步穿杨,风采不减当年。

  姬柠在地上蹦蹦跳跳,适应柔软合脚的鞋底,心中峨冠博带,俊美风雅,笑里藏刀的父皇形象删除,默默改成了黑脸威严的高壮男子,走铁血硬汉路线。

  她不嫌弃,长这样很有安全感。

  系统作为萌新,接收烂摊子压力极大,忍不住道:【需要提醒吗?你父皇刚杀了一个儿子。按照词条分类,他是个暴君。】

  姬柠从她五岁的大脑中搜搜找找,依稀抓出躲书桌底时听到“谋逆”、“造反”的词汇。

  舅舅摸出的莲子糖比灰暗的话题鲜明。

  “太子造反了。”

  她很笃定地对系统说。

  系统诧异于她的推理正确:【你从哪得出的结论?】

  姬柠:“因为没有秦王,所以太子造反了。”话说的受电视剧影响不轻。

  【系统:你不怕?】

  “不怕。”姬柠竭力让自己满不在乎,把听过的光棍话往外抖落,“我宁可富死也不要穷死。对我来说,父皇不仅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衣食父母,有什么可怕的?”

  系统好像被她刀枪不入的话语给震惊到,没有再说话。

  姬柠也不在意,迈着小短腿,走到毛毯子的尽头,走到一群人打量的目光下。

  宴会错落摆列了好几张小案,中间留出舞乐的地方,姬柠呆呆的望了一圈,像不知所措的小鹿。

  她看向上首最宽广奢华的座位。

  父皇不在。

  “六娘,到这来。”

  慈和的声音犹如天籁,穿大红色翟衣的皇后眼角鬓边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笑起来依旧有动人的魅力。

  姬柠凭本能走了过去,手脚微微发软。

  扑哧。

  一声轻笑把她拉入现实,她扭头回瞪过去。

  半大的小子虎头虎脑,全然不惧她谴责的目光。

  他的母妃常服规格仅次皇后,但发饰多出一倍,宫装上不违制的缠枝花团锦簇,容貌丰腴昳丽。

  再看剩下三位妃子,各有千秋,个个比皇后年轻。

  她忽然好佩服皇后。

  “六娘体弱,该是闷坏了,让她透透气吧。”

  德妃见小姑娘实在胆小,拨了记佛珠,温言出声。

  一侧清雅如兰的贤妃也是做母亲的,她温柔道:“瞧她脸白的,没什么肉。”

  狐狸脸的淑妃附和:“得多补补,我回头给姐姐送两贴方子。”

  她的一双儿女粉雕玉砌,灵动活泼,说这话很有说服力。

  皇后笑:“六娘,还不快谢你的妃母们。”

  在场的不是她未成年的兄弟姐妹,就是长辈,姬柠再傻也知道顺台阶下,她大声说:“六娘谢谢妃母们。”

  她的妃母们都对她报以友善的笑容,又商量起给她增添置办东西的事,屋子暖,人也暖。

  然后,姬柠被请到了偏室透气。

  她对系统吐槽:“她们笑的一样一样,脸不会僵吗?”

  宴会的细节无一不妥贴,偏室里备了樱桃、蜜瓜等水果以及各种果脯零嘴,可惜没有荔枝。

  系统不说话,她自顾自往嘴里塞了颗樱桃,嚼了嚼把酸涩中透着甜味的汁水咽下。

  她在心里对系统说:“我不能一直躲在这里,今后还要见人呢。”

  伽蓝见小公主怏怏不乐,想到贵妃在宴会上的骄横无礼,气愤间正想安慰姬柠两句,却听“啊呀”一声。

  姬柠吐出樱桃核,睁着稚气的眼睛,哒哒跑来,喊:“伽蓝姐姐,阿母,贵妃她们的案桌上是空的,她们还没吃。”

  说完又跑回去,拿起一盘糕饼:“搬,搬去给阿母她们吃。”

  这孩子。

  伽蓝心里一暖,她伸手拦了下:“碟子重,小心。”

  姬柠抬头,自信道:“一点点,我拿的动。伽蓝姐姐也拿,拿好吃的给阿母,不给坏阿姨吃。”

  伽蓝捏捏小公主清瘦的脸蛋,心情愉悦,一口应下:“好,姐姐帮你挑好吃的。”

  本朝早先规定,皇子皇女只能叫皇后母亲,对自己的庶母只能叫阿姨或夫人。不过近两百余年来,南渡的南渡,打仗的打仗,篡位的篡位,连女帝都出了圣祖这么一位,变动频频,胡风蔚然,许多规矩也就改了。

  小公主能如此向着皇后,实在让人暖心。

  伽蓝拿了两小碟,给姬柠待会儿吃,她估摸着正菜快上了,给六娘吃太多零嘴,待会儿不光吃不下饭,晚上还要积食。

  姬柠端着点心往外走啊走,碰上推食物的车队。

  巨大的烤胡饼上堆着肉丁奶酪,烤全羊香飘四溢,还有分碟装好的清蔬小菜。

  她还闻到了酸菜味。

  圣祖极喜酸菜牛肉,每食汤饼必备之,所以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皆风靡此种吃法。

  姬柠觉得圣祖放在异世一定是老坛酸菜牛肉面的爱好者。

  她问:“圣祖是穿越者吗?”

  系统暂且放下对姬柠先前“宁可富死也不要穷死”观念的担忧:【她不是。】

  它觉得小孩子还是天真无邪点好,宿主过分关注物质价值,是它们系统的错啊。

  可恶的系统124。

  衣裳鲜艳的宫人从她眼前流过。

  姬柠眼珠滴溜转,起兴致端着小碟往人堆里钻去,把伽蓝慢点的声音落在身后。

  她个子小,灵活在人群间蹿动,毫不费力。

  这时她后知后觉明白系统允诺“健康成长”的含金量。

  她竟少喘了两口粗气,在小跑后能顺畅呼吸了。

  “我来了。”

  姬柠欢快地喊了一声,手捧着碟子。

  视线一下子聚到她身上,挑剔地打量她的斤量。

  她知道为什么。

  空缺的首座上盘踞着真龙,大锦朝的皇帝,她的血缘亲父。

  这位御极三十八载的天子,褪去黑沉的外袍搭在椅背上,往下轻轻撇了一眼。

  满室寂静。

  姬柠手忙脚乱地想补上该有的礼仪,却听见她父皇醇厚的声音:“六娘,到父皇这来。”

  姬柠顺从地疾走几步到皇帝跟前,将小碟放下,行礼问候道:“六娘问父皇安。”

  脱下黑沉外袍的皇帝打扮喜庆,红配绿绣金边的经典亮瞎眼配色,圣祖见了都说好。

  至于再往上的世祖高祖,他们规定黑红乃帝王之色,黄白青色可宫廷所用,端肃仪礼……大概县官不如现管,是这个道理。

  皇帝把她搂怀里,笑问:“有什么好玩的呀?”

  姬柠呆呆的。

  近距离看,她的父皇真的不一般,打碎了她过去所有的幻想。

  他既不是硬汉,也不是笑面虎,反而有种佻荡气,发冠不整,身材高大,面若敷粉,唇若涂朱,一双凤目清亮含情。

  用另一个世界的话讲就是二世祖,阳光美貌大少爷,留短须版,忽略星白的两鬓,一点看不出他已是知天命的老人了。

  她不敢置信地向系统倾吐无处言说的莫名心情:“我记得父皇和母后年纪差不多。”

  系统对于这种情况没法回答,只能道:【你父皇是先帝的独苗,生平顺风顺水,没吃苦头,大概。】

  这倒不在姬柠了解范围,她知道的大概是“陛下系穆宗嫡长”、“圣上雄才伟略”的褒美之词。

  独苗。

  她联想言情小说问:“我祖父和祖母一生一世一双人?”

  系统有意给她点警醒:【并不,只是生一个死一个罢了。】

  “别讲了。”

  姬柠很有自知之明,她胆子不大。

  额头被人敲了敲,她恍然发觉自己晾了父皇一小会儿,脸颊羞红,忙道:“父皇好俊,我看呆了。”

  她撒谎的技术委实不高,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看出来了。

  皇帝颇有兴致:“哦,父皇怎么英俊了?”

  姬柠眼睛不眨地解释:“六娘出宫年幼,记性浅薄,虽好顽难静,但久居鸿儒家,亦有上进之心,欲为父皇作画,今日一见,往日我胸中所拟画稿皆成空了。”

  说完,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怕谎话被一下揭穿。

  皇帝揉揉她的脑袋,“小滑头,你倒是说说为父如何俊美?”

  姬柠头一次发觉自己在编瞎话上格外有天分:“圣天子容穆穆,词穷难述万一。”

  父女两人谈话换个时间场合,妥妥昏君奸臣。

  皇帝显然被女儿哄到位了,赞叹:“六娘聪颖纯孝。”

  姬柠不知该回答什么,皇帝却没让她为难,他又点了先前笑她的半大少年、贵妃之子,问:“六郎,近来功课如何?”

  “先生给我评了甲等。”

  六皇子上前镇定回答,一脸濡慕。

  皇帝就他的功课进度提了几个问题,六皇子一一作答,言辞引经据典,功力深厚,略有疙瘩处,点拨点拨,也就流利了。

  最后皇帝嘉勉道:“你过目不忘,就要多思多行学些道理,别一门心思扑在典籍上。”

  六皇子谦恭道:“父皇教诲得是。”

  接着皇帝又把淑妃的一双儿女叫来。

  七皇子的课业学的丢三落四,眼里冒着同淑妃如出一辙的纯真。

  皇帝不为难他,只叫他再打打基础。

  五公主的对答就要出彩得多,她在吟诗作赋方面有些心得。

  最后是贤妃的八皇子,他才两三岁,被奶娘抱着背了两句皇帝早年的诗作,皇帝听了龙颜大悦。

  姬柠越听越惭愧,从皇帝膝盖上溜走,扑到皇后怀里,心里觉得她可能大概也许,真的要好好学习了,宫里太卷了。

  他们讲的自己一点也没学过。

  没事,她以后也能学会这些东西,她这么告诉自己。

  皇后抱住她,在一片和谐的氛围中发言:“六娘几个,都是孝悌的好孩子。”

  皇帝握住皇后的手,和颜悦色:“后宫多年安泰、秩序井然,有赖梓童你的辛劳呀。”

  贵妃办宴不利的恼火让贵妃的脸黑了一个色调,她勉强笑道:“妾身还需多向姐姐学习。”

  皇帝哈哈大笑。

  然后,他在此儿女绕膝的时刻,开怀酌酒道:“朕有孝悌佳儿,当贺。”

  话音落,丝竹乐音响起,舞姬翩翩起舞,皇帝亦下场舞蹈,宴会气氛总算走向欢腾。

  姬柠到母后的怀抱里待着,她默默地想:贵圈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