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林斯故再度来到温以娴的工作室。
假若分手二字是江遇之的底线,那么与林斯故见面就是在他的下限反复试探。
“学长,”
温以娴执着皮尺,笑容可掬地对面前的男人说,“为了确保测量的准确性,麻烦您把外套脱一下。”
“好。”
林斯故外套褪至一半,一双纤细的指尖蜻蜓点水般触及后背,带着微凉的温度,转瞬即离。
林斯故微怔,不敢置信般低眉望向帮他脱外套的温以娴,只见她若无其事将衣服拿走,娴熟地挂到墙角的衣架上。
“囡囡。”林斯故不自禁轻唤了声,眼前涌现无数泛黄的旧事记忆。
“怎么了?”
温以娴回到他身侧,微微扬起脸,皮尺比上他的肩宽。
林斯故摇头:“没什么,就是想起些从前的事。”
温以娴没接话,习惯性弯了弯唇,肩宽胸围逐一往下量,同时向一旁负责记录的边瑶报数字。
边瑶死死捏紧水笔,下笔之重,险些将纸划破个洞。
当她是死人也就算了,温以娴这是把在隔壁办公室等她的江遇之也当死人了吗?
温以娴的工作间和办公室连在一起,中间只隔着道形同虚设的玻璃墙,他们的所作所为,江遇之可是能一览无余的!
连边瑶都已然察觉背后如冰锥般犀利的冷意,可温以娴居然丝毫不受影响,为确保数据的精确,有些位置甚至量上几遍才报给她。
他们俩之间有事,能不能别牵连无辜群众?
度日如年般的几分钟过去,边瑶迫不及待想送客。
刚将人送至门外,林斯故突然想起似的,从温以娴递还给他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个精美的首饰盒。
林斯故:“迟到的贺礼。”
温以娴拒绝的手势抬到半空,身后另一扇门开合的动静牵动神经,转而笑着接过:“谢谢。”
两扇门紧邻着,江遇之一出来便自然而然站到温以娴身旁。
林斯故自然认识眼前这位如雷贯耳的人物,也知晓时锐是温以娴工作室的投资方,此前在她这里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出于商务礼仪,林斯故颔首致意,随即目光又回到温以娴身上:“不嫌弃就好,希望你能喜欢。”
“比起金钱的价值,心意更重要。”
温以娴始终笑盈盈的,不曾分心至场景中多出来的那人身上。
话音落下,同为雄性的直觉,林斯故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敌意,从对面袭来。
他看向江遇之,对方神色却平静如故,仿佛方才那股剑拔弩张的气势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问题无法在情势尚不明朗的条件下询问,林斯故并非不会审时度势,对江遇之客套道:“抱歉耽误了江总的时间,改天有空,我请大家吃饭,权当替以娴为今天的事赔罪。”
江遇之目光毫无波澜地向他扫去,唇角弧度微不可见的向下,话却说:“不必,都是她分内的工作而已。”
-
林斯故和边瑶的身影前脚刚离开视线,几乎是同时,温以娴的手腕被用力扣紧,强横拉入方才为他量衣的工作间。
未等温以娴从混乱中回神,手心里陡然一空,面前划过道抛物线,不远处的垃圾桶传来砰的闷响。
“那点东西,值得你量那么久?”
江遇之欺身逼近。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温以娴别过脸,想挣脱手腕的桎梏,无奈力量悬殊,抬睫嗔怒,“干嘛丢我东西啊?”
“回答我。”
简洁的三个字,平静又充满压迫感,不给她任何逃避的机会。
“我手抖行不行?”
“温大设计师目测的水平都一流,偏偏这种时候因为手抖量不准了?”
江遇之轻轻用力,便将人带进怀里,手臂的力量箍得她发疼,“温以娴,你故意得太明显了。”
上衣下摆传来一丝凉意,原本还打算和他吵上一架的温以娴整个人顿时紧绷,一动不敢动。
虽说工作间和外面的公共办公区有隔墙,午休时间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但边瑶随时可能会折返,如果江遇之想在这里……
她的声音转瞬变为哀求:“江遇之,求求你……”
在那个夜晚之前,温以娴从不认为他会做出任何有失体面的事,但那天之后,她再也不确定了。
“求我什么?”
他低头吻她脖颈,“要我轻一点?还是求我不要太快结束?”
后面那句话,是那天她跪伏在沙发上,在忘情时刻主动说的。
“等下班回家好不好?你想怎么做都行。”
温以娴被迫倒在宽大的实木工作台上,后背枕着凌乱的稿纸和布料,不抱期望地妥协。
“宝贝,”江遇之嘴唇不舍地离开她的胸口,“你该不会已经把激怒我,当成某种情|趣了?”
温热的指腹滑过她的肌肤,无声警告令温以娴汗毛直立,颤抖着嗓音:“江遇之,你也说了,那是工作。”
“工作?”江遇之冷笑着重复,“你约我有事,是为了巧遇你为前男友‘工作’?”
温以娴事先确实不知道林斯故会来,约江遇之也的确为了两个月后电影节礼服的事,但经过她自作聪明的一出戏之后,江遇之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了。
温以娴闭上眼:“至少他曾经是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是我懵懂起就暗恋的人。如果我当年没有为了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也不会在后来遇见你。”
空气瞬时凝固住,只剩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
江遇之一言不发凝着她,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像要将她盯出个窟窿。
片刻,他从她身上起来,慢条斯理为她整理凌乱的衣物,恢复惯常的礼貌绅士模样。
重获自由后,温以娴忙不迭从台面跃下,双脚着地的同时,边手忙脚乱将衣摆塞回裙子,又听见他说,“德国那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
温以娴依旧埋头整理。
“下午两点半的飞机。”
他停顿了会,几声呼吸后,又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按时吃饭,好好休息。”
她无声点了下头,没多问半个字,与以往无异。
“走了。”
说罢,江遇之头也不回的离开。